第595章 暴亂貳

  第596章 暴亂貳

  這日蕭平安在洞中練功,忽聽有人打鬧之聲。過去一看,卻是二十餘人狠狠打在一處。管雄、杜千、杜萬兄弟幾人都在其中。

  原來重壓之下,地下早已改了規矩。大批人開始成群結隊,搶奪他人礦石。每日能完成定額的三成人,多半都是強搶而來。

  原本挖礦的百餘人同病相憐,彼此間還有些情分,偶爾還能幫扶一二。幾日不過,這紙一般的情誼已是蕩然無存。路上遇到,人人滿懷戒心,眼睛盯著旁人,一刻不敢放鬆。甚至回到村里,仍有人大打出手,不少人之間仇怨不斷累積。

  蕭平安搖頭無語,面對此事,他也覺有心無力。眼下自身難保,只能寄望自己早日恢復功力,順利逃離此處,請師門帶人前來解救。

  這樣的事情絕非少數,尋常衡山派自然不會過問。但有楚喬人這事情在,天台劍派總要給衡山派一個說法。即便為了證據,衡山派也會插手此事。

  但眼前事總要管上一管,畢竟還有管雄幾人在內。上前一手一個,拉開兩人,高聲道:「都住手,別再打了!」

  二十餘人互毆,早打紅了眼,若是旁人勸架,只怕要一併打了。蕭平安出頭,卻是無人敢再動手。倒不是蕭平安平日有多兇狠,實在是他砸石頭的聲勢太過怕人。多厚的石頭都敲的碎,何況人頭。

  管雄幾人吃了點小虧,幸得蕭平安相助。他與蕭平安關係也只一般,其實蕭平安因他賣身保家,對他倒頗為友好。只是他總覺得自己才是一屋之主,有蕭平安這麼一個怪胎,總有些怪怪的不舒服。自己總不能拋下大哥架子,去迎合此人,若是那樣,自己這個大哥索性不當算了。

  但旁人都知道他們住在一屋,這個機會豈能放過。站到蕭平安身邊,沖對面放話道:「這片礦石都是我們的,你要是不服,儘管再來!」

  對面那幾個吃不准蕭平安心意,倒也不敢大意,皺眉道:「蕭大哥,這事你也管麼?」

  蕭平安無奈道:「自己人打自己人幹什麼,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商量麼?」

  尚聞清忽然一旁接口道:「正是,余大哥,你把其餘幾個屋頭喊來,咱們一起商議商議。」

  對面那余大哥微微一怔,隨即道:「好,你們幾個,把李大哥他們幾個都叫來。」

  一百餘挖礦的礦奴,分別住在九間屋裡,為首之人,被戲稱為屋主,也算這群人的領頭之人。

  約莫半個時辰功夫,九人才陸陸續續來齊。

  管雄仍是狐假虎威,先扯了蕭平安這面大旗出來,道:「蕭大哥說了,咱們不能再這麼下去,得商議商議,拿出個法子出來。」

  余屋頭左看右看他都不順眼,陰陽怪氣道:「管大哥想是有章程了,咱們洗耳恭聽唄。」

  管雄知他有意挑撥,希望自己成為眾矢之的。但前後總要開口,此時藏著掖著,一會倒被人嘲笑沒有膽色,笑道:「我哪裡有什麼章程,不過說句不好聽的,大夥這樣你打我,我打你,誰也落不到好處。不如還是劃下地盤,各挖各的,不許越界。」

  一個姓宋的屋頭立刻搖頭,道:「眼下就你們占了個富礦,都歸你,咱們喝西北風麼?」

  他身邊的張姓屋頭素來與他交好,自然共進退,跟著道:「劃地盤也行,大夥的地盤都拿出來,重新分。」

  九個屋頭七嘴八舌,登時吵在一處。

  蕭平安聽了片刻,已知癥結所在。眼下這每人兩百斤的任務根本不可能完成。蕭平安發現的那處礦脈遠不如想像的多,那個來勘察的胖子不知是有意還是本事不精,也是看走了眼。

  這幾日一挖,那處礦脈也漸漸枯竭。這麼多年以來,除了新來的管雄,其餘各個屋頭手中或多或少還有一些私貨。但這些私藏都是為應急之用,如何抗的住如此盤剝。

  眾個屋頭都想著自家利益,畢竟關係一夥十多人性命,豈有禮讓之理。眾人爭執,無非是想把已經有的富礦儘可能握在手中。

  直吵了大半個時辰,卻是越說越僵。九個屋頭一個比一個嗓門大,已經變了吵架,若不是蕭平安旁邊坐著,說不準已經打了起來。

  眼見眾人各執一詞,難有定論,幾個屋頭交頭接耳幾句,管雄湊到蕭平安身前,諂笑道:「不知蕭大哥是什麼意思?」

  見他問蕭平安,其餘眾人都是住口不言,支起耳朵。

  蕭平安卻是搖了搖頭,道:「你們自己商議便是,毋需問我。」他心道:「大師兄的意思,我先逃出去,再尋人來搭救你們,眼下你們只要忍耐,能撐到我出去便好。」但這番話自然不能明言。

  管雄見他冷淡,不敢再問,眾人彼此交換個眼神,也低下頭去。

  蕭平安卻未留意這幾個屋頭,眼神一掃,火光之下,見遠遠角落裡蹲著一人,若不是他眼神好,真的發現不了。細看之下,竟是同屋的韓童。

  他一直沒來由的討厭此人。此際看了片刻,忽然明白。這韓童平常從不正眼看人,跟人說話,都是低眉順眼,一副膽小怕事模樣。但一旦無人注意,此人就偷眼瞧人,目光陰冷,如同毒蛇一般。

  尚聞清忽然咳嗽一聲,道:「幾位大哥,我也有句話想說。」

  幾個屋頭知他與蕭平安關係要好,但畢竟與管雄乃是一夥,都不作聲,管雄道:「尚大哥莫要客氣,有什麼話儘管說。」

  尚聞清道:「不錯,眼下咱們手裡攏不攏不,還能湊出些礦石來。可頂的了幾天呢?這一日兩百斤,分明是把咱們往絕路上逼啊。」

  眾人都是點頭,說是私貨,都是多年累積下來的一些零散礦石。此間礦主也是陰險,時常有人下來探勘,真正的大礦根本遮掩不住。

  一曹姓屋頭道:「那尚聞清你說怎麼辦?」

  尚聞清望望眾人,沉聲道:「照我說,一塊也不交。」

  洞中一陣沉默,眾屋頭聽尚聞清說話,眼睛卻都看著蕭平安。見蕭平安緩緩點了點頭,幾個屋頭對視一眼,開始竊竊私語。

  過了半晌,余屋頭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啐了一口濃痰,道:「奶奶的,是這個理,老子一塊也不交!」

  蕭平安也是暗暗點頭,所謂法不責眾,眾人擰成一股繩,就是不合作,總能逼的對面讓步。

  九個屋頭之中,仍有兩三個猶猶豫豫,但架不住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只好跟著同意,接著眾人三言兩語就將此事敲定下來。

  待眾人散去,蕭平安對尚聞清道:「尚大哥這主意不錯,是不能一味忍讓。」

  尚聞清搖頭道:「哪個屋頭不明白,只是都不肯挑事而已。」

  蕭平安奇道:「那你?」

  尚聞清笑道:「我又不是屋頭,下面也沒人,尋也尋不到我頭上。」

  當晚眾人到了地上,都不急著出去,而是等人齊了,一百多人浩浩蕩蕩,一起出洞。

  一眾守衛猝不及防,一看這陣仗便是明白,哪裡敢上前管。一面是一百六七十拿著鶴嘴鋤的礦奴,一邊是不到二十個守衛。那幾個算帳、送飯的看苗頭不對,早已逃之夭夭。

  眾礦奴被壓迫已久,終於揚眉吐氣一回。心中都是暢快,一擁而上,先將飯食搶個乾淨。

  晚間回到屋中,管雄和尚聞清卻被人叫去議事。回來之後,管雄面露喜色,道:「不單咱們,這燒炭的也受不住了,跟咱們一樣,打算罷工!」

  這村中三四百奴隸,七八十人煉鐵,稍是清閒。五十多人碎石,也還將就。一對難兄難弟便是燒炭和挖礦,都是苦不堪言,兩邊都是一百多人。

  燒炭也是苦差事,只是相比挖礦多少得見天日,也安全不少。將硬木切成小段,壘在窯中,蓋以草木灰,放火焚燒,七日左右,方可燒成一窯木炭。

  燒炭的木頭都是附近山上伐來,出谷必經道上,有一處寸草不生的峽谷,便是硬生生被伐盡的山林。

  煉製鋼鐵,除了大量焚燒木柴,還需木炭輔助煉鐵,對木柴木炭的需求極大。燒炭這邊一百三十多人,也有七八十人每日要去山中伐木,也是辛苦之極。

  眼下對礦石的定額提升,跟著對木炭的需求跟著增加。地下挖礦多少還有運氣可碰,山上的木頭卻是不缺,缺的就是人手勞力。

  原本這伐木定的數目便是不小,七八十人拼死拼活,也完成個七七八八。如今忽然增量,伐木的卻是半點沒有法子可想。

  逼迫之下,有人想逃,卻無蕭平安一般的好運,被生生打死兩個。伐木燒炭共有三個主事大哥,商議之下,也是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今日聽說挖礦的罷工,當即請人去商議。雙方一拍即合,燒炭伐木的人也決心硬頂回去。

  次日,挖礦眾人在村中集合,有說有笑去往地下。這礦石可以不交,工卻是要上。路上遇到伐木的,帶頭的幾個打個眼色,彼此都是心照不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