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七俠叄
蕭平安一聲長嘯,聲音在洞穴中如狂龍之怒,轟轟迴響,四壁的火把都跟著一晃。 (謁演 )
水靈波駭了一跳,眼前已沒了蕭平安身影。
秦晉和顏青身上都已傷痕累累,秦晉一身青衫已經變黑,不知沾了多少的血,更不知哪些是敵人,哪些是自己的。
兩人不敵對手,卻仍是死戰不退,將衝進來的金兵砍倒兩人。但對面那持刀漢子,卻是趁機又在秦晉臂上帶了一刀。身旁有更多金兵湧入,有的被洞內防守的漢子擋住,有的直接殺向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秦晉大聲咆哮,狀如猛虎,揮劍連削,將兩顆頭顱整個斬落。顏青卻是怒喝一聲,回身仍朝那黑衣人撲去。她似是恨極了那人,出手都是拼命的招數,渾然不顧自己安危。
那黑衣人面露獰笑,面前顏青一人更不是他對手,反手一刀,將顏青長劍盪開,顏青胸前空門大露,當即便是一刀斬落。
就在這時,一條身影飛撲而至,帶著一聲長嘯,如驚鴻游龍。
蕭平安看他一刀砍傷秦晉,已經認出此人,正是泗州道上,夜襲正陽道人的那為首之人。
蕭平安發指眥裂,嚼穿齦血。飛身而至,就是一掌拍出,正是最近才練成的大正離天拳中的一招「禁暴正亂」。
掌如霹靂雷霆,那持刀漢子見他飛身撲來,來勢兇猛,單刀不及再傷顏青,順勢一撩,反挑蕭平安小腹。
他刀法不俗,這一刀更是傾盡全力,快如閃電。
可他刀還未撩出,蕭平安一掌已到,結結實實,正中胸口。
「嘭」地一聲悶響,那漢子胸前骨骼齊碎,內腑更是被震的七零八落,雙目雙耳鼻孔嘴巴,七竅同時鮮血狂噴。
漫天血霧之中,一個身子高高拋起,遠遠飛了出去。
那人這才看清蕭平安容貌,眼睛睜的老大,至死也不相信,去歲那個差點死在自己手中的年輕人,如今居然一掌就要了自己性命。
蕭平安一掌斃敵,毫不遲疑,轉身又是兩掌,將兩名金兵打的前胸塌陷。
身旁一名金兵手起刀落,將一個婦人砍翻,那婦人衣不蔽體,雙目圓睜,死時仍緊緊將幾歲大的一個孩兒牢牢護在懷中。那金兵還不罷休,伸手去掰那婦人手臂,欲對那孩兒下手。
蕭平安自身後趕上,重重一拳,將那金兵打的腦漿迸裂,一顆頭顱如同被踩碎的西瓜。那孩兒噴了一頭一臉的鮮血,卻是一臉茫然,只顧看著倒在地上的母親。
秦晉和顏青對視一眼,也是駭然,隨即齊齊轉身,立刻去支援他處。
蕭平安勢如猛虎,狀似瘋癲,但凡出手,必有一人斃命。他心中鬱結,恨意如潮,出手就是大正離天拳。他如今只會三招,「浩然正氣」,「禁暴正亂」,「圭端臬正」。
這三招極耗內力,幾記打出,已耗干他真氣。蕭平安立感氣竭,心中卻稍是清明,長歌劍出鞘,使出「風雨雁回劍」中的七記殺招,不管是尋常兵卒,還是潛進來的武林高手,都是一擊斃命,無人能擋他一招。
但敵人仍是不顧一切的撲上來,絲毫不畏懼他的滔天殺意。蕭平安也震驚,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兇悍的兵卒。
但他無法停手,眼前不斷有婦孺老人兒童倒在血泊之中,他多殺一人,就能多救幾人。
隨即他又看到了宋源寶,還有一人,竟是秋白羽。蕭平安緊咬雙唇,也不說話,所過之處,血肉橫飛。
秦晉等人和洞穴中抵抗的漢子都是士氣大振,人人奮勇。
前來圍攻的金兵終於有人怕了,一人退卻,開始有更多的人退縮。
一個為首的武林人物,還有一個為首的金將,見了蕭平安凶神惡煞一般的狂暴殺戮,竟也是膽寒。大聲喊道:「退!退!退!」
金兵開始爭先逃命,片刻洞穴中已空。但洞穴之中,仍有不少人已被殺死。
有憤怒的漢子,大聲狂吼,跟出去追殺金兵。喊殺聲一時反是更烈。
四下已不見敵人,蕭平安仍是圓睜雙目,惡狠狠的四下巡視。洞穴中婦孺老人兒童,人人面帶驚懼,見他過來,便是一陣膽寒。
忽然一隻手放到他身前,柔聲道:「蕭兄弟,沒事了,敵人都退了。」
蕭平安身子一抖,回過身來,眼前一張蒼白臉孔,卻是顏青。他全身的力氣忽然都如泡沫一般碎裂,身子一軟,已經坐倒在地。大正離天拳出手就要消耗真氣,加之八百里奔馳,他如今已是油盡燈枯。
蕭平安躺在一頂破帳篷之中,他雙目緊閉,眼皮之下,眼球正在快速左右擺動,他在做夢。
他到了一條小河之旁,那河水清可見底,茂密的水草從河底伸上來,隨波搖曳,好似一雙雙手,河裡看不見一條魚。
他覺得惴惴不安。河對岸行來一匹馬,馬上似有一個人正看著他。那河越變越寬,但那人還在看他。那人還在原地,和馬一起沉入水底,可那人即便在水底,一雙眼也是死死盯著他。
忽然他就到了一所房子裡,一條長長的走廊,望不到頭。他分不清是白天還是夜晚,哪裡傳來滴水的聲音,滴答滴答。房子陰暗的角落,似是藏著什麼東西。他害怕的很,卻又想知道那是什麼,他靠過去……
蕭平安醒過來,可是他睜不開眼,身體如同被一座大山死死壓住。他記得自己身處何處,但他看不到,也聽不見,他只能感覺到身邊有人。
他本能的覺得那人對他心存惡意,他怕的厲害,他努力想睜開雙眼,可那眼皮如有千斤之重,連想動一動也做不到。
他愈加惶恐,越想掙扎,越是被禁錮的厲害。如同一輩子那麼久,忽然他能動了,他睜開眼,只覺心頭一松。
他看到低矮的棚頂,合不攏的門帘,過去是高高的洞穴,昏暗的燈光,不時有人影從縫隙中走過,聲音嘈雜。然後他看到身邊,有顏青,有宋源寶。
顏青正看著他,輕聲道:「不要怕,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沒事了,你繼續睡吧。」她聲音輕柔,說不出的好聽。
不遠的什麼地方隱隱約約有滴水聲,一滴一滴,滴答滴答。蕭平安長出了口氣,面部終於鬆弛下來,閉上眼,立刻就發出了鼾聲。
秦晉和林子瞻、水靈波在山東遇到宋源寶、顏青和秋白羽。雖五個人中有三個半討厭秋白羽,但經不得宋源寶攛掇,六人還是結伴而行。
幾人來到開封,正逢城中大亂。金兵暴行令人髮指,不但在地下殘酷屠殺,在地面上也是無法無天,稍不如意就是刀鋒相向。開封府哀鴻遍野,處處可見慘死的漢人。
六人義憤填膺,開始只是救人,但立刻就被捲入暴亂的洪流之中。秋白羽見情勢糟糕,一力主張趕緊離開開封府。可六人之中,他本就最不受待見,自然無人理他。
以秦晉為首,幾人在開封府行俠仗義。起初還好,所遇都是少量金兵,但隨著開封府地上地下的反抗愈加激烈,金兵再不敢獨自行動,都是成群結隊。如此一來,秦晉六人也不敢直面其鋒。
巧合之下,他們救了幾個難民,終於被帶入了地下。到了地下,眾人才知道什麼叫真正的人間地獄。地下的死傷是地面上的十倍甚至數十倍。地面上,金兵還有所克制,並不會對所有人下手。但在幽靜黑暗,陽光照射不到的地下。金兵肆無忌憚,老弱婦孺全不放過。
鬼樊樓便是原來東京的地下水道,起初自然不是為了住人。有如今的規模,乃是一代代人沿著溝渠,在地下掏出洞穴,聚集而居。天長日久,洞穴越來越大,涉足的地域也是越來越大,漸漸自成一個世界。
金兵在地下搜索,只要發現一個聚居之處,就展開殺戮。地下洞穴往往只有一兩個出入口,小的洞穴十幾戶幾十人,大的能有百人,甚至千人。
洞穴一旦被發現,便是瓮中捉鱉。地下漢人以老弱病殘居多,少數青壯都屬於幫派,白日在地上廝混,晚間回來地下,也正是這些人還有抵抗之力。
北宋之時,包拯等一大批名臣都拿鬼樊樓束手無策,不是沒有原因。地下溝渠交錯,道路極其複雜,更是狹小,易守難攻。這麼多年下來,暗道,機關更是多如牛毛,防不勝防。
起初幾日,金兵接連遇挫。在水道中擺上幾排鹿角,都能叫數百金兵進退不得。
但金兵只是被阻,卻難以殺傷。一旦短兵相接,一眾亡命之徒完全不是結成兵陣,進退有序,還有軍官指揮的金兵之敵。甚至除非是突然襲擊,地下青壯根本不能近身。
金人都帶著弓弩,在地下狹小的通道中,根本不需瞄準,隨手一箭,崩在哪裡都有可能最終插在人身上。
弓弩和鎧甲都是嚴禁之物,也正是這兩樣東西叫地下的清剿完全呈現一邊倒之勢。
地下反抗者節節敗退,金兵摧枯拉朽,勢如破竹,所過之處,一個活口也不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