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惡童捌

  第454章 惡童捌

  那店家送走兩位客人,見沈放兩人始終站在一旁。💜💜 ➅9s𝕙Ⓤ𝕏.Ⓒ𝔬m 👺🐳小鎮不大,自然人人認得,這兩人顯是生面孔,看兩人服飾雖不華貴,但花輕語天仙般人,與小鎮之人自是不可同日而語。

  那店家二十多歲年紀,粗手大腳,幾乎看不見脖子,一臉憨厚,不敢怠慢,更不敢隨意招呼,點頭哈腰,客氣道:「兩位客官,可要點什麼?」

  沈放回過神來,也是帶笑道:「勞煩店家,給我們兩碗羊雜湯,三個烙餅。」

  店家道:「好咧,好咧,兩位裡面請。」

  那店鋪甚小,門裡門外擺了四五張桌子。沈放道:「這裡就好。」在門外隨意尋了張桌子坐了。

  那店家急忙過來收拾,眼下店裡店外並無客人,桌上空空蕩蕩,並無他物。這店家也是勤快,桌面都是擦過,此際卻是心下忐忑,看著漆黑的桌面,又偷偷看看花輕語,心中忽起念頭,這幾張破桌,早該換了才是。

  伸手捉過一塊抹布,卻是觸手油膩,偷偷背到身後,伸袖子在桌上用力擦了兩下。

  花輕語全都看在眼裡,嫣然一笑,已在一張凳上坐下,笑道:「店家別客氣啦,我可餓壞啦。」

  店家見她不嫌棄,說話也是客氣,心中大慰,忙道:「這就來,這就來。」

  不多時,兩碗熱氣騰騰的羊湯端上。他這店外賣滷肉,羊雜湯卻是在後廚,湯色奶白,撒了些蔥末,裡面的羊肺羊肚幾乎冒出碗來。

  沈放、花輕語知店家客氣,加倍多給了肉食。花輕語輕聲笑道:「店家這麼做生意,怕是要虧本。」她與沈放打趣,聲音不大,那店家也是聽到,臉上更是一紅,好在他面色本黑,倒瞧不出。

  那羊雜湯樣子粗陋,卻甚是美味,肉湯鮮香,香而不膩,羊雜酥爛,爛而不黏,更不見一絲膻味。

  花輕語嘗了幾口,也是點頭稱讚。那烙餅外脆內軟,咬一口,滋味卻是尋常。

  沈放微微一笑,將烙餅掰開,泡在湯中。花輕語跟著一試,味道果然不同。笑道:「原來是這麼個吃法。」

  沈放道:「這叫羊肉泡,古稱羊羹,源自關中,乃是為進貢國君所創的美食。」

  花輕語難得見他心情愉悅,笑道:「如此大來頭麼。」

  沈放道:「戰國中山國國君宴客,席上大夫司馬子期未能吃到羊羹,心中不忿,跑到楚國,說動楚王,領來大軍,中山國就此滅國。」

  花輕語也知此典故,卻不知書上所謂羊羹便是面前這不起眼的一碗湯,笑道:「這司馬子期脾氣也是不好。」

  沈放又道:「中山國君亡國,眾叛親離,只有兩名士兵捨命保衛。中山國君也是感動,問兩人何以如此忠誠。兩人答道,我二人乃是兄弟,昔年饑荒,家父將亡,乃是陛下賜一壺纋得活,家父臨終有言,中山若有難,我等必捨命相報。中山國君嘆道,吾以一杯羊羹亡國,以一壺纋得士二人。」

  纋並非食物,乃是簪子中央用以固定髮髻的東西。

  那店家一旁聽的清楚,忍不住道:「這位客官當真是有學問,咱家祖上正是從關中遷來。原本這羊羹用的是羊肉,咱家改了法子,專用羊雜碎,樣子雖不好看,味道更是鮮美。」

  沈放猶豫一下,仍是道:「九叔還在麼?」

  那店家神色一黯,道:「家父已經過世七八年了。」隨即道:「這位客官,從前莫不也是此地人?」

  沈放搖頭道:「不是,只是聽人說起。」又問:「那太公廟可還在麼?」

  店家連連點頭,道:「在,在,就在街尾,再過一條巷子便是,只是無人照看,早荒廢了,前些年有孩子搗蛋,連神像也打碎了。」

  沈放眉梢一動,道:「那廟祝呢?」

  店家道:「早沒有廟祝了,我生下來那便是個廢棄的。家父在時,說曾經是有一個廟祝,那時還有些香火,後來那廟祝不知怎麼死了,廟也沒人問了。」

  沈放點點頭,不再追問。兩人吃完,結了飯錢,回到街上,花輕語忍不住道:「這裡真不是你祖籍麼?」她先前還當是沈放故鄉,誰知那店家問了,卻是不是。

  沈放道:「我祖居洛陽,離此地還遠。」隨即搖頭道:「說來好笑,洛陽我也未曾去過,我爹娶了我娘,就離了洛陽,再沒回去。」

  花輕語聽他提起父母,怕觸動他傷心事,也不追問。兩人順著街道,穿過一條窄巷,果然見前面一個小廟,半邊廟已坍塌。

  那廟匾額還在,被煙燻的漆黑,更是落滿灰塵蛛網,依稀可見「武成王」三字。廟門早被拆去,廟中一地狼藉,中間三座神像姜子牙、張良、孫武三人,只余中間姜子牙一個底座。倒塌的磚石泥胎也無人收拾,根本無處落足。

  沈放默立片刻,隨後繞到廟後,此處原本應是個園子,也已衰敗,荒草遍地。廟後數丈,靠西邊可見兩個連在一起的土屋,屋頂全無,只余幾道短牆。

  這廟供奉的乃是姜太公,又稱武廟。唐開元十九年,唐玄宗表彰祭祀歷代名將建廟宇,以姜子牙為主祭,漢留侯張良為配享,並以歷代名將十人從之。

  宋時因飽受遼金異族侵略之苦,朝廷對武神愈加重視。宋真宗時,追封姜太公為昭烈武成王,宋神宗熙寧五年公元(1072年),下令軍事將領必讀《太公兵法》,各地多建武廟,配侍的武將也增為七十二人。

  天色漸黑,沈放去到土屋之前,兩間土屋都是空無一物,不知道廢棄了多久。沈放神情變的凝重,慢慢走到更小的土屋左側,在一側牆角低頭找尋。

  忽然一陣光亮,卻是花輕語找了根木棍,點著了照亮。

  沈放似是找到了什麼,面露喜色,慢慢俯身下去,口中喃喃道:「小黑,小黑。」

  花輕語湊到近前,見地上雜草之中,有一圈石塊,中間多有散亂,但明顯是有人擺了個圓圈,中間黃土微微拱起。

  花輕語背心忽然一涼,四下望望,四周已是漆黑一片,更覺有些毛骨悚然,低聲道:「小黑?這下面埋了個死人?」

  沈放搖頭道:「不是。」就在原地坐下,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花輕語道:「好啊,好啊。」隨即又是擔心,瞪大眼睛,道:「你可不許講鬼故事嚇我。」

  沈放道:「好多年以前,這鎮上有個孩子。他本是這鎮子下面一個莊子裡農家的孩子,三歲時候,父母染病先後去了。爹爹這邊已經沒了人,外公家倒是人還不少,養了他兩年,舅舅做主,把他賣到這鎮上來,給一戶財主人家做了下人。」

  花輕語道:「這家人如此狠心,想來不喜歡這孩子,平日也沒少虐待。」

  沈放聽她忽然插話,微微發了會呆,道:「這個故事裡倒不曾說。」又道:「那財主倒也不壞,但大戶人家,規矩總是不少。這孩子自小在村子裡長大,性子野的很,什麼也不怕,又什麼都不懂,雖不至每天挨打,但三日一小打,五日一大打總是跑不了的。那家人想的也是簡單,這么小的孩子,打上幾頓,怕了總會老實。可硬生生打了一年,這孩子不但不改,反是變本加厲,有機會就要搗亂,看見老爺夫人少爺小姐來了,總是惡目相向。有一天晚上,夏天天熱,老爺半夜睡不著,起來喝水,窗子未關,就看到院子牆角下蹲著一人,黑夜裡一雙眼睛像狼一樣盯著自己。那老爺幾乎嚇死,喊來家丁,卻見是那孩子蹲在牆角。那老爺又驚又怕,當日就把那孩子趕了出去。

  「於是這鎮上就多了個小乞丐。說是乞丐,他卻從不開口乞討,旁人給他,他也不稱謝,旁人不給,他搶了就跑。漸漸肆無忌憚,每日沿街硬索,哪家不給,他就堵住門搗亂。他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如此囂張,自然惹人惱怒。開始眾人見他年幼,還不想與他計較,可罵上幾句,對這孩子完全不痛不癢,反是變本加厲。於是自然有人忍不住要出手教訓。可這孩子年紀雖小,卻著實壯實,有人打他,他便還手。

  「他年紀太小,自然打不過大人,可是不管被打的多狠,絕不後退。就是對面是人高馬大的壯漢,就算被打到滿臉是血,也要還手。他打架的時候一聲不吭,身邊有什麼就抄起什麼,沒有東西就拿牙咬,出手全沒有輕重,如同瘋狗一般。大人也怕打死了他,打幾下就想收手,可這孩子不肯,誰打他,他就要打回來。追著不放,有刀搶刀,有石頭拿石頭,打的大人也怕。只能使勁揍他,總要被人打倒在地,不能動彈方罷。」

  沈放似是換了個人,說話的語氣方式全不似他自己,好似在學旁人說話,花輕語聽的出神,也是默然不語。

  沈放道:「這孩子打架的時候就和那財主所說,眼睛真的像狼一樣。不管誰家打了他,他必要報復,而且沒完沒了。這家若也有孩子,那可就倒了大霉,被他堵住,定是一頓好打。這孩子日子過的苦,卻是壯實有力,兇悍無比,出手狠辣,十多歲的孩子也不是他的對手。就算家裡的婦人出門,他遇到也打,二話不說,衝上去就動手,有時候還拿著棍子,非要打到人家頭破血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