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氣府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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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正愚和全正楠對視一眼,知她所言不假,都是搖了搖頭。病榻之上,全正風卻是一臉淡然,神情絲毫未變。
全瑾瑜抱拳道:「我也知此事極難,但幾位都非凡人,蕭兄弟是衡山高弟,兩位師承,更是不凡。我灌雲寨不過是一介山賊,遠不能相比。」
沐雲煙皺眉道:「我等消息,你倒是打聽的清楚。」
全正愚也是起身拱手道:「窺探之處,多有得罪,還請兩位勿怪。尊師名震天下,我等也不敢妄提他老人家名諱,只求三位仗義相助,不管成與不成,我等都當承這份人情。」
蕭平安見他如此鄭重,也是驚奇,看看雲錦書和沐雲煙,心道,他們師傅究竟是何方神聖,華山風危樓敬若天人,這山寨全家出言也是如此敬畏。他不喜強人所難,雲錦書和沐雲煙不肯說師承來歷,他也就不問。
雲錦書面露難色,道:「不是我等不肯相助,那百花谷行事亦正亦邪,谷中更是武林禁地。師尊親至,或許還能說上兩句,我等三個前去,阿貓阿狗,只怕也是於事無補。」
全瑾瑜看看全正愚,全正愚看看全正楠,此事之難,灌雲寨早已碰過釘子,雲錦書幾人犯難,也是情理之中,三人也是無計可施,總不能逼迫前往。但事關父親性命,全瑾瑜如何肯就此作罷,正待開口,卻聽床上全正風輕咳一聲,道:「世人諸般緣法,不能強求,此事確是我等想強人所難。既然幾位也無把握,便不必提了。」
眾人都不說話,屋中一片死寂,只聞屋外呼呼風響。
過了好半天功夫,全正愚強笑一聲,道:「折騰的也是晚了,聰兒,你送幾位先回去吧。」
雲錦書三人站起身來,蕭平安看看床上全正風,突道:「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絳仙草再好,也不過是一株草,豈能與人命相比。咱們去求求人家,不管人家要些什麼,儘量給他做到便是。」
他突然出口,眾人都是一驚。
雲錦書臉色微變,嘆了口氣道:「蕭兄弟,不是我不肯幫忙,百花谷的人甚難打交道,一言不合,就要反目成仇。絳仙草乃是天下奇物,數百年不聞蹤跡,百花谷若真有此草,莫說不會交與外人,便是你知道此事,都是犯人忌諱。」
蕭平安抿抿嘴唇,還是道:「雲兄所說,我都知道。我也聽說,人氣府被毀,苦不堪言,經脈骨髓內若有鋼針隨呼吸遊走,被損傷的氣府左近,內息紊亂,無處宣洩,便如滾油不住熬煮,每日還有兩次氣府崩脹之苦,十八層地獄之苦,想也不過如此。熬不過一個月,人定要發瘋。可我看這位前輩,我們從來至此,始終不曾痛苦呻吟,就連說話,也是強自鎮定,更不肯逼迫我等。我不知前輩這五年是如何度過,但前輩之堅忍,實叫晚輩動容。我等願盡力一試,就算不成,想幾位前輩也不會怪罪。」
他聲音不大,屋內眾人卻個個內心激震,全瑾瑜、全正愚、全正楠三人更是神色哀切,沐雲煙揉揉眼,卻是眼圈也紅了。
半晌,全瑾瑜深施一禮,拱手道:「有蕭兄此言,此事不管成與不成,三位都是我灌雲寨的至交好友。」
全瑾瑜送幾人自地道而回,全正楠替全正風掖掖被角,吹熄了燈火,帶上房門。
黑暗之中,全正風嘴唇微微顫動,眼角突然落下一滴淚來。
三日之後,去往瀘州的大道之上,四騎並肩而行,三男一女,正是蕭平安、雲錦書、沐雲煙和全瑾瑜四人。
全瑾瑜按轡徐行,道:「諸位放心,此地離百花谷一千多里,雖是山路難行,一來一去,一個多月也是夠了。此間我大伯定會保吳家幾位周全,一個月後,吳曦大人任命若下,想謝大伯更會小心在意。」
雲錦書搖頭道:「山寨這邊,我倒是不愁,謝寨主也是聰明人,他對我等不聞不問,顯是也在等事情變化。我愁的是此去百花谷,該如何計策才好。」
沐雲煙見蕭平安目視遠方,一臉傻笑,登時又不高興,道:「你又不說話,好人都叫你當了。想主意卻都叫我和師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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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平安不明所以,摸摸頭道:「我腦子本不如你聰明,想的主意定也不如你想的好。」
沐雲煙大是得意,笑道:「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也有兩分知人之智。」
全瑾瑜也道:「不錯,有沐姑娘之才,雲公子之勇,蕭兄弟之義,咱們此番定能馬到成功。」
沐雲煙鄙夷的斜他一眼,道:「全不知,你少拍馬屁。」隨即又恢復笑臉,道:「不過你這山寨倒也大方,一聽我等願意替你辦事,立刻就送了這麼一份大禮。」
蕭平安奇道:「什麼大禮?」
沐雲煙道:「裝什麼傻,沒給你麼?」伸手入懷,掏了張紙,出來,揚了一揚,道:「便是這個。」
蕭平安道:「原來是這張紙,是有一張。」
沐雲煙大眼睛眨眨,道:「你不喜歡麼,我倒是喜歡的,不如你給我吧。」
蕭平安正要開口,雲錦書藉口道:「蕭兄弟莫要上當,這叫『交子』,你未曾見過麼?」
蕭平安搖頭道:「這紙有何用?」
雲錦書笑道:「這便是錢啊,這一張便是五百兩銀子!」
蕭平安吃了一驚,道:「這一張紙如何值得五百兩?」
雲錦書道:「我說與你知,此物兩百多年前才有,便是從這川中而來。川中使鐵錢,一銅錢抵十鐵錢,一千鐵錢,大錢重二十五斤,中錢十三斤,你若是買一匹布,要鐵錢兩萬,要五百斤重,大車也拉不動,豈不是大為不便。」
蕭平安道:「那為何不用銀子?」
雲錦書道:「想衡山派財大勢大,蕭兄弟也不是為銀錢發愁的。這天下銀子才有多少?普天之下,銀礦也沒有多少,開採更是極難,唐之前,一年開採不過兩萬兩。到了我朝,起初有七八萬兩,後來要給遼、金、甚至西夏上貢,只得拼命開採,但一年最多也就幾十萬兩,最多也到不了百萬。出來的錢都在朝廷,大半繳了各國供奉,這百姓手裡哪裡還有多少銀錢。
「況且那銀子分量、成色都是不同,尋常人難以分辨,需錢莊才能認準。你若是在店裡花費,店家定要壓你個最低的成色。你看現今天下,除了花錢如流水的官吏財主巨富商賈,也就咱們這樣的江湖中人,大大咧咧,出手就是一塊銀子。是以你不見天下的店家,見咱們提刀掛劍的,雖是害怕,卻也歡喜。」
蕭平安連連點頭,其實他倒不是不為銀錢發愁,他本是個乞丐,上衡山之前,一錢銀子也未摸過,在山上多年,也少有機會使錢,怎會懂得這些。
雲錦書又道:「既然帶錢費勁,川中就有人想了個法子,印了這些紙出來,這一張紙便能換多少多少的銀錢。不過這紙只在四川能用,出了四川還要換成真金白銀。但此物印製不難,不比銀錢還需鍛造,便有人鑽空,胡亂印製,大家難辨真偽。景德年間(1004—1007年),朝廷允成都十六家商戶聯合發『交子』,以楮樹皮紙印製,上有圖案、秘符、劃押、圖章等,其餘人一概不得發行。但這『交子』仍是難出四川,陝西等地短暫使過,不久就便廢止。」
蕭平安道:「如此好的東西,為何就廢止了。」一張紙便抵五百兩銀子,那帶在身上,何其方便。
雲錦書道:「這我可就說不大來了,我這些也是聽高人說來。這錢里的文章可大了,你印這『交子』可不是胡印,能印多少,需要多少都要精細盤算,你還得有足夠的現錢兌換。天下如此之大,莫要說全天下,便是一個四川,你找個人人都信的商戶出來,怕也是難,正所謂無商不奸。朝廷自也看這個東西好,便接手過來自印,結果沒幾年就開始大發特發。川中地區『交子』泛濫,根本無法兌換。
「徽宗崇寧四年(1105年),又改『交子』為『錢引』,也是換湯不換藥,印製無拘無束,任意妄為,只是禍害百姓,到如今已是見的極少了。我曾聽那高人言,此物乃是個絕佳的好東西,只是運籌謀劃必須嚴刑重律,規矩完備,便是朝廷天子也不能逾越,方才可行。你想印張紙何其容易,哪裡造的出許多銀錢兌換,若是止不住貪念,肆意胡為,只是害苦了百姓。」
沐雲煙插口道:「財神爺還說,其實這些道理,朝廷不是不懂,只是朝廷缺錢,知道不對卻還是玩命的印。結果百姓不信,除了川地,難以通行天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