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山賊叄
沐雲煙奇道:「還敢來攻城?」
吳晛道:「怎麼沒有,據說百十年前,遇到饑荒,山賊帶兵到邛州臨邛郡借糧。守城的官兒半句廢話沒有,乖乖開了城門,城裡的糧食隨便搬運。」
蕭平安也奇道:「百十年前就有了麼?」
吳晛道:「這伙賊人可絕非等閒,據說乃是開國時的義兵,兵敗後遷至此處,帶兵的大將素有手段,半民半匪,休養生息,逐漸坐大,至今已有近兩百年了。」
這下就連雲錦書也是驚奇,道:「如此之久,又是勢大,看其離此地也是不遠,朝廷豈不忌憚,怎容他安穩。」
吳晛道:「起初自然是要剿的,可那灌雲寨建在山腰之上,易守難攻,帶頭的賊人又是熟知兵法,武藝高強,官兵次次都是慘敗。那灌雲寨自己屯田耕作,也是自給自足,平常也不騷擾附近州縣百姓。天長日久,兩下竟是相安無事。只是這麼一股強盜,自然不能叫上面知道,但灌口鄉又不肯交稅,故而在朝廷冊上,灌口鄉不過是個幾百人的小村落。好在其地地處偏僻,也是人跡少至,天長日久,大夥都忘了此處還有一夥悍匪。」
沐雲煙道:「也是奇談。」
吳晛道:「是啊,川中之地,民風彪悍,大山又多,這些賊寇往山里一跑,確是難抓。」
雲錦書道:「既然貴府幾位親眷被賊人抓去,賊人可落下什麼話沒有?」
一般賊人劫道,自是洗劫財物,若是連人一起擄去,那就是持作肉票,要繼續勒索了。
吳晛道:「便是奇在這裡,我吳家在川中也是名門望族,家人遇劫,幾個僕人卻都放了回來。據家丁說,家父當時就報了身份名字,若是有心勒索,就算不叫家丁帶話,這血印箭書也早該送上門了。」
沐雲煙點點頭,道:「是以吳先生懷疑是朝中有人從中作梗,借盜匪之手,想逼迫吳大人。」
吳晛也是朝廷命官,但云錦書等人與他說話,都是江湖口吻,吳晛也不拿大,幾人倒似相熟。
吳晛低頭道:「哎,我那堂兄最重親情,這幫人也是抓准了他的軟肋。否則那些盜賊何以一句話都不給,想是不願留下任何把柄,只叫我等心知肚明,乖乖就範。」
雲錦書沉吟片刻,道:「那吳兄打算怎麼辦?」
吳晛道:「當下之計,自是要想辦法救家人出來。」
雲錦書道:「吳大人那邊?」
吳晛道:「還未敢去信告知,家兄馬上要授利州西路安撫使,正是緊要關頭,若他得知,恐生變故。」
沐雲煙搖頭道:「我瞧不對,若賊人真是與朝中某些人勾結,只怕這消息早已送出去了。」
吳晛吃了一驚,道:「姑娘是說……」突然回過神來,道:「不錯,這些人本就是要逼我堂兄一直外任,不能回川,想必這邊得手,那邊已經消息傳了過去。哎,我堂兄仁厚,最是孝順,這幫人只要拿著伯母件首飾過去,堂兄見了,只怕只能委曲求全。」
吳氏一族自吳璘,吳玠兄弟威震四川。僅吳曦就有子十二人,可謂人丁興旺。吳曦之父吳挺排行第五,官至太尉,乃是兄弟之中最高。眼下吳曦雖被忌憚排擠,仍是一族最高位者,因此吳氏一族上下,都以吳老太太為尊。
沐雲煙道:「是啊,我瞧吳先生還是抓緊報個信過去,也好安令兄之心。」
吳晛皺眉道:「可這信中如何措辭,茲事體大,我又不能欺瞞兄長。」
沐雲煙道:「你就叫他放心便是,不過區區一夥蟊賊,不足為慮。」
吳晛仍是眉頭緊鎖,道:「家兄審慎,越是寬慰,恐越是擔心。」
沐雲煙心中得意,掃視一圈,扮足了戲文中諸葛亮的模樣,道:「把人救出來不就好了,吾有一計,定教檣櫓灰飛煙滅。」
吳晛見她胸有成竹模樣,又驚又喜,道:「姑娘有何高見?」
沐雲煙見雲錦書和蕭平安都是豎起耳朵,更是得意,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三個扮作富商,從那西嶺下過,也叫賊人抓上山去。等到見了那賊人首領,突然出手將他制住,賊人投鼠忌器,還不乖乖交了老夫人和令尊出來。」
吳晛目瞪口呆,連聲道:「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
沐雲煙秀眉一挑,道:「如何使不得,你乃文弱書生,自然覺得千難萬難。我三人可都是武功高強,萬夫莫敵的高手,一夥山賊而已,不過是探囊取物,何足道哉。」
吳晛搖頭道:「我知三位都是江湖奇人,可此事太也兇險,怎可讓幾位孤身涉險,深入虎穴。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雲錦書沉吟片刻,道:「師妹所言,倒真是條妙計,想來賊人也是想不到我等孤身犯險。混上山去,一舉將那匪首擒住,應也不是多難。」
吳晛面色凝重,道:「吾聞昔年班仲升也有三十六從者,匈奴使者也不過百人,趁虛而入,才建此奇功。諸位不知那灌雲寨險要,山寨之中,尋常也有數千山賊,都是身強體壯,窮凶極惡。此事難矣,絕非兒戲。」
雲錦書呵呵一笑,道:「吳兄放心,我等也不是魯莽之人。」看看蕭平安,道:「蕭兄弟意下如何?」
蕭平安道:「我也覺得沐姑娘計策使得,自是義不容辭。」
雲錦書拍手道:「有蕭兄弟相助,此事可成。只是事關重大,還當謀劃周祥。」
吳晛見三人一般言語,知三人心意已定,只得抱拳道:「如此全仰仗雲兄三位。」
沐雲煙道:「我都想好了,我們三個,一個扮作富商,一個扮作夫人,一個扮作管家,再尋兩個抬轎子的,萬事俱備,上山抓賊去也。」
雲錦書道:「如此甚是妥當,我扮作富商,委屈下蕭兄弟,扮作管家。此事確有兇險,吳兄就莫要去了,在此靜候佳音便是。」
沐雲煙卻是不高興道:「我幹嘛要扮作夫人,主意都是我出的,我要扮個大富翁。呵呵,為富不仁的那種,越壞越好。」
幾人並未立刻出發,雲錦書與吳晛似還有不少事情要談,整日不在客棧之中。
這一日距林中一戰已過去八日,雲錦書已定了出發的日子,打算兩日後就走。
這日晚間,蕭平安也躍躍欲試,在床上盤膝正坐,開始恢復練功。他記得風危樓之言,這些日子都不敢修煉內功,也擔心自己林中燃動內腑,怕是損傷不小。
再練內功自然也是小心翼翼,可運起本門「仙霞勁」,內息搬運兩個周天,竟是暢行無阻,連一絲阻漲酸澀也不曾有。
蕭平安只道並未留下隱患,也是大感僥倖。那日自己所為,著實兇險,如今想來,也是心有餘悸,實不知自己何以腦子一熱,就做出如此事來。
見無異樣,便引內息繼續衝擊穴道,自然運起「行道訣」與紫陽所授內功相助。他右側「足少陰腎經」入「關元穴」在山中便通了一半,但這些時日,進展卻是微乎其微。
他知道先前得大蟒之助,實乃可遇不可求的機緣,如今舉步維艱,卻才屬正常。也不著急,慢慢出力打磨。
這三樣功夫蕭平安都練的純熟,不需多費心力。抱元守一,引內息不斷沖刷穴間壁壘,正是物我兩忘之際。
此際行功,順暢的出乎意料。原本覺得還需一個多月方能打通的兩處穴道,竟是勢如破竹,接連被他打通。
如此一來,他右邊「足少陰腎經」入「關元穴」。赫然第九條經絡已通,他已一躍入了鬥力境中段。
自己也覺匪夷所思。自他柳家堡破障,這才多點日子,自己竟一躍而入鬥力境中段,說出去,怕是鬼也不信。
更奇怪的是,聽師傅師娘和褚掌門都說。鬥力境每段都是一個分水嶺,會有瓶頸存在。為何自己並無特別感覺,這第九道經絡打通,也是水到渠成。嗯,或許這道關本就不難。
又是驚又是喜,正待收功。突地眉心一跳,雙目只覺一陣清涼,腦中也是如澆了一盆冷水一般,不由身子一顫,打了個冷戰。
蕭平安大驚,水火之感都是走火入魔徵兆,他不知問題出自何處,卻知此時不能焦躁,深吸一口氣,慢慢一點點收回內息,安撫經絡。
「行道訣」本是借力輔助之功,說停就停,「仙霞勁」待他散去功力,也緩緩收了內息。唯獨紫陽道人所授的那門內功如今卻是不聽使喚,仍在體內運轉。
蕭平安不明所以,雙眼之間那股陰冷之氣愈發明顯,但除此之外,卻不見別的異樣。
紫陽道人所授的內功修不出有形有質的內息,只有一股熱氣,感覺倒與內息別無二致。但此際蕭平安只覺原先那股暖流突然變了寒氣,在渾身經絡之中遊走。
這寒氣卻也不重,雖是數九寒天,在他體內也只是略有清涼之感,並不叫人身上發冷,唯獨雙目和眉心涼意略深。
他此際十二正經已通,那股涼氣如同一條清溪,一道經絡走完,立刻接上另一道經絡,越走越快,片刻十二正經盡數遊走一遍。
往常修煉,至此已可收功,此際那股涼氣卻是毫無停歇的意思,又返回起初一道經絡之中,繼續行進。
蕭平安已是滿頭大汗,那股涼氣越走越快,已完全離了他的掌控。往常他修煉此功法,十二正經遊走一遍,至少也要一炷香的功夫。但此際不過數十息時間,十二正經已經過了一遍。
那功法自行運轉,蕭平安完全成了看客,他也不敢起身強行散功,只有心中暗暗叫苦。心道這果然是邪派的武功,我不聽師傅和褚掌門的話,如今果然惹出禍事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