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識劍壹

  第276章 識劍壹

  孔元任實想不到沈放和史嘲風竟會如此說,他身為孔家傳人,在金人帳下為臣,內心豈能無所顧忌糾結,只是常人在其面前不敢直言而已。💔🐉 ➅❾ˢⓗⓤX.Ćσ𝐦 💔🍓此時聽沈放和史嘲風之言,只覺面上一紅,心中一陣抽動。

  諸葛飛卿有兩人幫著吵架,心中一寬,抬手落了一子。

  沈放望望上首的彭惟簡,陡然想到里縣,想到他重傷數日後初次睜眼,眼前便是被洪水淹過的縣城。牆倒屋塌,一片狼藉,泥水之中,到處可見泡的浮腫的屍體,男女老幼,無一得免。

  那時他不過六歲,嚇的捂起眼不敢看。燕長安卻拉開他手,道:「你要好好看著,把這些都記下來,日後若遇上有人為非作歹,便想想今日之所見,日後若見世道不公,也要想想今日!」

  里縣之殤,沈天青之怨,謝少棠之恨,世間疾苦,萬般辛酸,紛至沓來。

  沈放抽出一根筷子,敲在几上,擊節而歌道:「西京亂無象,豺虎方遘患。復棄中國去,委身適荊蠻。親戚對我悲,朋友相追攀。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顧聞號泣聲,揮涕獨不還。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驅馬棄之去,不忍聽此言。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長安,悟彼下泉人,喟然傷心肝。」他聲音嘶啞,如鯁在喉,唱的不算好聽,好多句根本不在調上,只是一股淒涼之意,由情而起,由心而發,摧人肝腸,動人肺腑。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人人靜聽他歌聲,心中酸楚之意,油然而生。

  林懷玉和瑩兒都是忍不住回頭望,見沈放面色平靜,眼神卻是虛無縹緲,似是魂不守舍,不約而同又回過身去,心道,他為何如此傷心難過?

  一旁葉素心也是呆了,心道,原來他也是多愁善感之人。

  孔元任聽他突然放歌,先是一驚,隨即心中一動,突然莫名想到,他唱的乃是東漢末年魏晉王粲的《七哀詩》。

  寫的乃是王粲離開長安,一路生靈塗炭,見一婦人將自己的孩子丟棄在亂草之中,哀嘆,我自己也不知要死在哪裡,如何能與你兩相保全。

  王粲乃山東微山人,距他曲阜不過一百六十里,自己還曾見過其後人。王粲生前好詼諧,好學驢叫,他死於鄴城後,曹丕帶眾人祭拜,領眾人驢鳴送葬。自己幼年聽過這個故事,也跟著學驢叫,結果卻被家人責打。

  孔元任心下更亂,不知自己怎會想到這些不緊要的瑣事,眼下還是下棋要緊,豈能胡思亂想!

  諸葛飛卿道:「孔先生,你該落子了。」

  沈放正唱到:「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路有飢婦人,抱子棄草間。」

  孔元任心中跟著默念了「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一句,再看棋盤,白茫茫一片白子,猶猶豫豫,終是一子落下。落下便是大悔,手按棋子之上,竟忘了拿回。

  諸葛飛卿道:「莫非孔先生要悔棋麼?」

  孔元任手指仍點在白子之上,聽沈放一曲既終,心道,兄長如今是金國的衍聖公,一切都在他肩上,我既連書也不大讀了,每日找人下棋,為何還要如此?呵呵,「未知身死處,何能兩相完」,呵呵,呵呵。苦笑數聲,推枰起身,對諸葛飛卿一躬到地。

  兩人對弈,一方推枰便是認負,這下人人看的清楚,眾人都是欣喜。

  諸葛飛卿微微一笑,起身還了一禮,走回原位,路過大公子桌前,衛北狩抱拳道:「諸葛兄才智過人,當真是神乎其技,大張我宋人之風,小弟佩服。」

  諸葛飛卿聽沈放說過府中重點幾個人物,對他也是知曉,抱拳還禮。衛北狩有意與他結納,兩人客套幾句,對飲了兩杯,才放他離去。

  有衛北狩打頭,立有數人也出聲與諸葛飛卿示好,諸葛飛卿謙謙君子,應付自如,也好半天才回到座上。

  沈放、魯長庚等人自也是欣喜,林懷玉更是笑靨如花,想不到沈放的師兄棋藝如此高明,實是意外之喜。

  史嘲風也是抱拳道:「諸葛兄弟果然不俗。」心道,功夫不說,沈小弟這個師兄倒也是不凡,哎,大約就是旁門左道學的太好,武功才是不高。在他眼中,唯有武道才是要緊,旁的都不足道。

  諸葛飛卿微笑道:「莫無幫主相助,我倒也未必能贏。七師弟,你這曲子唱的也不錯。」

  沈放微微一笑,請師兄坐回,史嘲風和丐幫兩位長老都敬了諸葛飛卿一杯。

  眾人都是面帶喜色,只戰青楓顯得悶悶不樂。一旁道衍大師則似睡著了,連眼睛都沒睜。

  大殿之上,眾人都覺揚眉吐氣,中間台上,彭惟簡卻也是神色如常,道:「林員外,這第一件禮物,可還入得了眼?」

  林醒沐笑道:「此乃價值連城之物。」

  彭惟簡道:「這第二件禮物,乃是一顆寶珠。」手一揚,道:「呈上來。」

  孔元任身後,一人起身,頭髮中間剃禿,兩邊和後腦各束一辮,竟是個金人。

  捧著個玉匣上台,打開來,取出一物,乃是紫檀木所制,像個鵝蛋之形,卻又比鵝蛋大了一倍。

  此人將其捧在手中,眾人都看的清楚,心中都是驚奇,心道,這想是放寶珠的盒子,倒也奇特,有離的近的,已經看出,那盒子像是蛋形,實是朵含苞待放的蓮花。

  彭惟簡道:「怎麼是你,全大師呢?」

  那人恭謹道:「師傅昨日突發急病,臥床不起,今日絲毫不見好轉,是以未能前來。」此人聲音粗大,一口漢話倒是流利的很。

  彭惟簡皺眉道:「那這盒子你會開麼?」

  那人道:「勃術魯愚鈍,跟師傅還不到十五年,還差的遠。」

  彭惟簡似是怒道:「混帳!你既然打不開,為甚麼不叫你師傅打開了再帶來!」

  勃術魯道:「師傅說,大宋能工巧匠多如牛毛,區區一個盒子,當算不得事。」

  彭惟簡神色稍和,對林醒沐道:「林員外見諒,我這些門下疏於管教,做事魯莽。實不相瞞,這寶珠乃是外邦進獻之寶物,平常要放置木盒之中才好,王爺特意尋了個工匠,打造了這個蓮花盒子。這盒子紫檀木打造,不用鑰匙,全靠榫卯勾連,蓮花綻放寶珠出,也甚是精妙趣味。一併帶來,想一起贈與員外,豈止全大師偏偏今日生病。不過這奴才說的也是有理,大宋人傑地靈,區區一個盒子,想是難不倒才智之士。」

  彭惟簡如此一番做作,大殿上眾人心下已是瞭然,此人藉口祝壽獻禮,分明是出難題來了,存心是要叫宋人難堪。

  當下便有一人道:「我來試試。」正是四公子林懷智座後一人。有認得他的,頓時欣喜,道:「原來巧手呂三在此,這次好教金狗碰個大大釘子。」

  呂三緊走幾步,上了層台,勃術魯看他兩眼,將木蓮花遞過。

  呂三拿在手中細看,越看越是驚奇,臉色漸是凝重。

  那物近看,果然如栩栩如生一朵蓮花,瓣瓣交合,只見細細一線,如同雕刻而成。

  拇指壓住,試著按壓滑動幾下,竟是紋絲不動。心中大疑,心道,大凡榫卯機關無外乎按壓推拉,只要移動一塊,終有脈絡可循,何以這蓮花一絲也不能移動,莫不真是雕的一整塊木頭,拿來戲弄我等?

  忍不住抬頭望望勃術魯,見他面帶譏笑,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又翻看一番,望望五公子林懷信身後,道:「李先生,陶先生,一同上來看看如何?」

  半炷香功夫,台上呂三、李、陶三人齊齊搖頭,面色發紅,將那蓮花恭恭敬敬遞還勃術魯,下台而去。

  眾人不用問也是知道,三人這是認輸了。這三人都是出了名的能工巧匠,其中李姓之人更是厲害,據說其曾經仿製過魯班的木鳶,能載三五歲的孩童,離地三尺,飛上數息時間。見這三人都是不行,人人都是搖頭。

  勃術魯更是得意,道:「原來大宋工匠,也不過如此。」

  此人一副金人打扮,大殿上十個人倒有九個看他不順眼,聽他如此說話,更是惹惱了多人,只是這宴席之上,儒生最多,會武功的也是不少,木匠倒真是沒有幾個,眼看著他耀武揚威。

  魯長庚搖頭道:「天衣寶蓮,不過是個玩物,也要故弄玄虛,沾沾自喜。」

  他聲音不大,林懷玉卻已聽的清清楚楚,回頭喜道:「二師兄認得?可會開麼。」她怎麼看那勃術魯怎麼不順眼,猛聽魯長庚之言,心下激動,竟也跟著喊起二師兄來。

  魯長庚道:「這種玩意,我沒興趣。七師弟你若不是太懶,你都解的開。」

  沈放道:「不知這寶蓮是二百三十九片,還是四百八十二片的,若是四百八十二片,我兩日功夫也未必拆的開。」

  瑩兒喜道:「那勞煩魯先生去解?」

  魯長庚搖頭道:「雕蟲小技,無用的很,理他作甚。今日開了,明日又不能替他再開,還不是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