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田學和周月婷的性子是截然不同的,要是周月婷,有人求上門,說兩句奉承話,周月婷十之八九會拍著胸脯答應幫忙,可雲田學輕易是不怎麼應人的。
應人事小,誤人事大,要是做不到,輕易答應別人,或許還耽誤了人家。
很多時候,別人的路子不多,可也不止這一條,你這邊應了,人家也就當真了,往往也就把你這邊的事情放在計劃之內了,可等到臨了臨了,你這邊卻變卦了,影響的就不是一星半點,雲田學很明白這個理。
可看著李軍存的愁容,聽著李軍存剛才說的事,雲田學這次是沒怎麼推脫,直接就應了下來。
像他們這種人,這種家庭,靠著自己的一雙手吃飯,只要肯賣力,這年頭絕對是餓不著的,一般的事情也都能應付,平平淡淡。
可這種家庭,最遭遇不得的就是意外。
自己生不起病,家裡人生不起病,一個病有可能就把家裡好幾年的積蓄花光了,就這一遭有可能就會讓這個家庭好多年都緩不過來。
自己家是這種狀況,雲田學就很能體會李軍存這個時候的難。
「雲監,謝謝您。」
李軍存是千恩萬謝:「其實吧,我上次就聽您說了,您兒子現在在西華醫院,可不到萬不得已,省城的大醫院咱們實在是進不起呀。」
「我知道,我明白。」
雲田學點著頭。
這幾年的醫療政策相對來說其實還是挺不錯的,合作醫療、社保什麼的報銷比例還是挺高的,特別是在本地看病,報銷力度很大。
可有些病有些藥那是不報銷的,真要到了省城的大醫院,哪怕是報銷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百分之三十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承擔的,更別說到了省城大醫院,一些藥和治療還不在報銷的範圍之內。
「李工你等一會兒,我先給我家小子打個電話。」
雲田學對李軍存道:「不過有些情況我要說在前面,我家小子也不過去年才畢業,現在又在一家社區醫院蹲點幫扶,本人是不在西華醫院的,能不能幫上忙,我不敢給你打包票。」
「雲監您這話說的,能幫上是情分,幫不上那也沒辦法,您這個情我記下了。」李軍存急忙道。
雲田學也就不多說了,走到邊上給雲珩打了電話過去。
這會兒季風文正在給雲珩等人重新分析上午急診科那位患者的情況,所有人的手機都是靜音,雲珩察覺到手機震動,拿出來看了一下,發現是雲田學的電話。
雲田學一般很少主動給雲珩打電話的,看到是雲田學的電話,雲珩也沒敢耽誤,起身向季風文說了一句,走出了會診室。
「喂,爸。」
「珩珩,是這樣的。」
雲田學詳細的把情況說了一遍:「李工也是咱們縣的,這幾年我也和李工在一起幹過幾次,情況我也知道,家境和咱們家差不多,現在孩子得了這個病,不容易,你看看要是能幫上忙的話,就幫一下。」
雲珩聽完,仔細的想了想,這才問:「您問問願意不願意看中醫,我現在在唐華這邊學習呢,要是願意看中醫,我等會兒給季老說一下,就收在我們帶教班這邊。」
帶教班這邊的患者都是季風文篩選出來的,用來給學員們臨床教學的,患者收的不多,基本上每天也就兩三位患者。
季風文帶著雲珩一群人在唐華這邊,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治療多少患者,而是為了以臨床為基礎教大家東西,慢性腎炎,雲珩覺的這樣的情況給季風文說一說,問題應該不大。
只不過現在有些人並不信賴中醫,特別是一些比較嚴重複雜的病,不到萬不得已,沒人願意看中醫。
現在中醫大夫遇到的患者往往都是兩種極端,一種就是小病,因為病情不嚴重,患者也不怎麼當回事,這個時候才會考慮什麼激素,什麼副作用之類的,就想著看一看中醫。
要麼就是非常嚴重,西醫看不好,沒辦法了,這個時候想起中醫。
再有看中醫最多的一種就是不孕不育了。
雲珩這些年一直在西華市上學,都聽人說過,交城縣有一位老中醫,看不孕不育看的相當好,一個小診所,還在巷子裡面呢,每天一大早五點多就有人開始排隊。
據說掛個號6塊,每天的號都能掛滿,掛到七十多號,單單每天的掛號費就有五百多塊,就這還不算開藥什麼的,老中醫的兒子女兒都開的大奔。
至於究竟水平如何,雲珩不太清楚,上次他們村劉大飛兩口子過來,反正是罵罵咧咧的。
這種事,看好了,懷上孩子了,你就看的好,懷不上,你就看的不好,有人罵,自然也有人宣傳。
「你等一下,別掛電話。」
雲田學捂著手機,問李軍存:「李工,中醫可以嗎,我家小子是學中醫的,也就認識中醫科的專家。」
「可以的,西華的醫生肯定要比咱們縣醫院的醫生水平高,只要靠譜就行。」
李軍存急忙點頭。
對大多數人來說,專家水平好不好,他們其實並不清楚,找個熟人,更大的作用,其實也就是心理安慰,總覺的找個熟人,總不至於被坑吧?
然而事實上,越是熟人越坑。
「唐華可以嗎,我聽我家小子說,他現在正在唐華進修呢。」雲田學問。
「唐華也可以,唐華西華都行。」
李軍存點著頭,對他來說,唐華還是西華,沒多大區別。
西華市的好醫院還是不少的,三級甲等醫院就有二十多家,唐華和西華是最好的兩家醫院了。
「珩珩,可以的。」
雲田學這才鬆開手機,對雲珩道。
「那這樣,我先問問,等會兒給您回電話。」
「行,那就先掛了。」雲田學點了點頭,掛了電話。
雲珩回到會診室,季風文還正在講解病案。
等季風文講完,依舊有二十分鐘的活動時間,雲珩跟在了季風文身後。
「小雲,有事?」
季風文一邊走,一邊笑著問。
「嗯。」
雲珩點了點頭,一邊走,一邊輕聲把剛才雲田學說的情況對季風文說了一遍。
「慢性腎炎,13歲的男孩子?」
季風文幾乎沒怎麼猶豫,直接點了點頭:「你讓直接過來吧,來了之後就安排在咱們這邊,到時候一起分析一下情況。」
「老師,謝謝您。」
雲珩急忙道謝。
「謝什麼?」
季風文笑著道:「醫者治病救人,就是咱們的本分,不過你要記住一點,既然當了醫生,對待患者就要一視同仁,不能因為今天這位患者是你的親朋,你特殊對待,下一位患者是你的仇敵,你不願意施救,我之所以同意,是因為咱們這邊還有病床,同時也沒有提前預約的患者,倘若我這邊已經預約滿了,我也是不會給你開這個先例的。」
雲珩點了點頭:「老師,我知道了。」
季風文笑了笑,繼續道:「醫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有愛憎恨,也會有被情緒左右的時候,我給你說這些,不是說咱們醫生就要變成聖人,而是,作為醫生,要有原則,要有底線,有些原則一旦打破了,這個口子只會越開越大,今天是仇人你不能一視同仁,過幾天可能僅僅只是你看患者不順眼,你就不能一視同仁,容易被個人情感左右的醫生,永遠不會成為好醫生。」
「老師,我知道了。」雲珩再次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