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中,以人的皮膚為界,皮膚表層謂之表,進入臟腑謂之里,而介於皮膚和臟腑之間則謂之半表半里。
外感淫邪都是從表而入,逐漸到里,在祛除內邪的時候,邪氣也是由里而外逐漸往外走。
邪氣所在的位置不同,往往治療的方法則不同,而小柴胡湯正是針對邪氣在半表半里這種情況的名方。
歌訣有說:小柴胡湯和解功,半夏人參甘草從,更加黃芩生薑棗,少陽萬病此方宗。
患兒現在時熱時冷,從中醫的角度來看,其實正是冷熱交替,正邪焦灼的階段,所以雲珩判斷,患兒現在的情況正是邪氣還留在半表半里的少陽經。
「小柴胡湯?」
郭有唐對這個方子還是相當熟悉的,不能說對這個方子了解,只能說對這個方名很熟悉。
小柴胡湯那可是仲景名方,《傷寒論》裡面非常有名的一個方劑,也是中醫醫生經常能用到的一個方劑。
「嗯。」
雲珩點了點頭:「我之前留的方子其實是連翹薄荷飲,只不過考慮到孩子比較小,所以把方子改了一下,只用了兩味藥,加白糖,清熱解表,孩子也容易喝,如果這個方子沒用的話,用常規的退燒藥和消炎藥,確實會造成現在這麼一個正邪焦灼的情況。」
「小柴胡湯!」
郭有唐嘴裡面念叨著。
「雲珩,你確定?」
郭有唐念叨了兩聲,然後向雲珩確認。
在郭有唐心中,其實是有些瞧不上中醫的。
說句難聽話,現在全國在編的中醫醫生差不多有近十萬人,可至少一大半都不怎麼會看病。
甭管是什麼本科生還是什麼碩士生,亦或者博士生,理論一肚子,學位再高,學歷再高,到了臨床馬上抓瞎。
郭有唐倒不是否定中醫,而是中醫這個行當真的是太難入門了,放眼國內,稍微厲害的中醫都不是什麼高學歷出身,哪怕是一些高學歷出身,後來都是有跟師紀錄的。
從某種程度上講,一位中醫的水平有多高,往往取決於他的老師。
要是能跟一位水平高的老中醫學習,醫生的水平往往會提升很快,在學校里學再多的理論實踐,都沒有跟著老師在臨床上鍛鍊來的實在。
這一點中醫其實和西醫差不多,西醫醫生想要進步也要跟一位好老師,臨床醫學本就是講究臨床實踐的。
只不過現在好中醫真的是太少了,大多數中醫方面的醫學生進了醫院都沒人教,醫院的老醫生都是二把刀,你能學成什麼樣子?
再有,中醫對臨床的實踐要比西醫更嚴格,西醫的醫學生,學歷高一些,基礎紮實一些,到了臨床,看個小病最起碼沒問題,因為都是制式的。
按著化驗單確診,確診之後按照公式開方,換誰來都一樣,可中醫,變數真的太多了。
西醫其實就和數學物理差不多,這個題的答案該是什麼就是什麼,只要你做對了,老師就給滿分,中醫則像是作文,你寫的再好,能不能滿分不好說。
郭有唐在交平縣縣醫院也幹了這麼多年了,縣醫院中醫科那幾位什麼水平,他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之前郭有唐和雲珩開玩笑什麼的,從語氣上都是把雲珩當同村的晚輩,從沒想過指望雲珩什麼,一個原因是因為雲珩年輕,還有一個原因正是因為雲珩是中醫。
在郭有唐看來,這年頭中醫看病,那就是看運氣,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治好了,顯的還能治個病,可要是治不好......
治不好最起碼也不能給治壞了,因而現在不少醫院的中醫那都是混子,混日子唄。
這個小柴胡湯,郭有唐是耳熟能詳,具體什麼效用他不是很清楚,可這個藥應該吃不壞人吧?
「如果我判斷沒錯,應該是可以的。」
雲珩現在的中醫內科水平已經是四級水準了,水平並不比一些三甲醫院的資深主治醫生水平差。
而且雲珩的這個水平那是實打實的練出來的,在社區醫院坐診,在模擬空間練習,等於是用患者堆出來的臨床水平,所以對林凡凡的這個情況,雲珩還是有點把握的。
「有唐叔你今晚還要上班嗎?」
雲珩想了想問郭有唐。
「嗯,對,我這一陣值夜班,回去收拾一下就要走了。」郭有唐點了點頭。
「那我和您一起去吧,親眼見一見患者,更準確一些。」雲珩道。
「也好。」
郭有唐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
高寶文是因為他對之前雲珩留下的方子沒做交代因而不滿,那他帶著雲珩一塊去,應該沒事吧?
回到家,雲珩給雲田學和周月婷交代了一聲,換了一身衣服,郭有唐就到了門口了。
郭有唐在縣醫院上班,為了回家方便,前兩年買了一輛二手捷達,這會兒捷達就停在雲珩家門口。
雲珩出了門,周月婷也跟著一塊出來了。
「嫂子!」
郭有唐向周月婷打了聲招呼。
「有唐,珩珩這會兒跟著你去縣醫院,晚上怎麼回來?」周月婷問道。
對於郭有唐讓雲珩跟著一起去醫院這件事,周月婷心中是高興的。
剛才雲珩回來說了情況,周月婷就是喜滋滋的,兒子有本事,自然是長臉的事情。
「嫂子你放心吧,不行我到時候送一下雲珩,要不了多長時間。」郭有唐道。
「那行,有唐你路上開慢點。」
「放心吧,嫂子。」
郭有唐回了一句,等雲珩上了車,這才向周月婷揮了揮手,然後車子緩緩遠去。
......
交平縣縣醫院,這會兒內科和中醫科的兩位醫生已經給林凡凡做了檢查,正商議著孩子的病情。
「急性腸胃炎沒錯,這種病一些抗生素也不能亂用,孩子這么小,發熱不退,確實有些棘手。」
內科的主治醫生說著自己的看法。
西醫有著自己的固定模式,這一點很好,可問題同樣存在。
也正是因為有著固定的治療模式,所以一旦常規的治療手段沒什麼效果,西醫醫生往往就有點抓瞎了。
患者的血糖升高,常規的降糖藥沒效果,常用的降糖手段不起作用,這就相當棘手了。
患者發燒,退燒藥消炎藥抗生素沒效果,亦或者患者有一定的抗藥性或者對某些藥物過敏,這就是難題。
林凡凡的這個病算是比較常見的病症,可現在孩子發熱持續,時熱時冷,從昨天到現在急診科這邊其實已經用了好幾種藥物了,依舊沒什麼效果,內科的主治過來也沒轍,哪怕是換了內科的主任過來,這會兒也是沒轍。
「從症狀上看,孩子應該是外感熱症,要不用安宮牛黃丸試試?」
中醫科的主治醫生自己都有些不確定,用著詢問的語氣對高寶文說道。
「安醫生,你問我?」
高寶文都氣樂了。
「那要不就用安宮牛黃丸試試吧。」安醫生想了想,安宮牛黃丸的功效,把詢問的語氣改了改。
「行了,安醫生田醫生你們回去吧。」
高寶文對自家醫院中醫科的醫生是什麼水平也心知肚明,見到對方都沒底氣,這還怎麼給孩子治療?
患者要是成年人,中醫科那邊的醫生底氣還能足一些,可患者是兩歲的孩子......那是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
「高主任,現在怎麼辦?」等內科和中醫科的醫生走後,白班的主治醫生詢問高寶文。
「我給張主任打個電話吧,也不知道張主任忙完沒有。」
高寶文猶豫了一下,找到張耿平的電話,給張耿平撥了過去。
張耿平這幾天在省婦幼那邊坐診,高寶文估麼著這會兒張耿平也該忙完了吧?
他其實和張耿平不太熟,見過兩次,厚著臉皮要的人家的電話,這還是第一次打。
張耿平這會兒也是剛剛忙完。
市中醫醫院的醫生在縣醫院這邊坐診,牌子打出去,掛號的患者是相當多的,張耿平這幾天每天都放五十個號,半天二十五個號,基本上下午五點就能忙完。
張耿平這邊是沒有存高寶文的電話的,看到是個陌生號碼,張耿平也沒猶豫,直接接了起來,醫生這個職業,亂七八糟的電話也多,可正事也多,你永遠不可能知道打進來的陌生號碼是有正事還是推銷電話。
「喂,我是張耿平。」
「張主任,我是交平縣縣醫院的高寶文,急診科的,對,咱們上次見過.......嗯,對,我這邊現在有一位患者,不知道張主任有沒有空,是個孩子,發燒都一天一夜了,家屬這邊要轉院,我想著這麼大的孩子,折騰來折騰去的不好.....,嗯,對,那太謝謝張主任了。」
掛了電話,高寶文的臉上露出一抹喜色,對邊上的主治道:「成了。」
「高主任,那咱們要不要出去迎一迎?」主治醫生問。
「肯定要迎一迎,張主任和咱們醫院一直沒什麼交集,這次也是個機會。」
高寶文點了點頭,同時看了看時間:「從婦幼那邊過來,至少也要十來分鐘,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