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都是為你好，你想想找個城裡男人，到時候跟著男人進城，那城裡頭又乾淨又方便，住的還是樓房，有啥不好的！」
元香香也火了，「娘，你就是羨慕人家城裡人，我可不羨慕！我都聽初初說了，那樓房叫筒子樓，一家子人擠在一起，連個轉身的地方都沒有，有啥好的！
再說了，我又沒個工作，去了城裡能幹啥？到時候吃啥喝啥？」
翠花不妨閨女會說這話，心裡窩火的不行，「跟你那死鬼爹一個德性！整天只知道擱這一畝三分地上轉悠，窩囊廢！」
「娘！你說我就說我，你扯我爹身上幹啥！那可是我爹！要沒我爹整天起早貪黑的上工，咱家能過的這麼滋潤？你咋這樣呢！」
「啪…」
母女倆說著說著就嚷嚷了起來，翠花也是氣狠了，從來不捨得動閨女一個手指頭的人，這會兒掄著巴掌就朝閨女臉上呼過去。
「死丫頭，我是你娘！沒大沒小！我說你爹咋了？你爹就是個窩囊廢，沒出息的窩囊廢！就你爹那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的人，早知道當初我說啥都不能跟了他！人少爺隨隨便便打賞人的玩意兒都夠你爹掙一年的……」
元香香捂著臉還沒從她娘居然打她中回過神，房間門突然就被「嘭！」一下推開了。
翠花條件反射看過去，還以為是小孫子又調皮了，剛準備發火呢，看著門口站著臉色鐵青的自家男人，後頭還有兩個兒子和孫子，一下蔫兒了。
「跟我過來！」
翠花剛剛那番話說出來就後悔了，也是她被氣的失了理智，聽到男人的話趕緊站起來跟著往外走。
元香香後知後覺想起來她娘剛剛說了啥，看著同樣不可思議的大哥二哥，「爹，爹都聽到了？」
兄弟倆對視一眼點點頭，她大哥到底穩重些，先開了口，「香香，咋回事兒？我們跟爹回來剛進屋就聽到你跟娘嚷嚷。」
元香香委屈的不行，帶著哭腔把剛剛的事兒都說了，「我就喜歡海生哥，啥城裡人我不稀罕，娘非讓我嫁城裡人，還說等知青來了，讓我去獻殷勤去！大哥，二哥，娘她咋這樣啊，她也不想想要是被人知道了，我還有啥名聲！」
她二哥脾氣火爆些，跟她年齡相差不大，兩人從小就要好，小時候元香香得了她娘私下給她開的小灶，都會偷摸留下點東西給她二哥。
「哥，我算是知道娘為啥不喜歡我倆了！原來她壓根兒就看不起咱爹，咱倆又是男的，嫁不進城裡去，所以她才看咱倆不順眼！」
看他一副氣沖衝要出去的樣子，元香香大哥趕緊拽住他，「行了行了，小點兒聲，你是生怕左鄰右舍聽不到咋的！這事兒光榮？消停點兒，明兒咱跟爹好好說說。」
這邊，翠花跟著她男人回了屋，元老五陰沉著臉坐在炕邊，「咋？後悔了？就這麼想給人家少爺當姨娘？要不咱離婚去，你再去找你家少爺去？」
翠花嚇的不行，還有啥少爺啊！
那會兒她跟著元老五回村沒多久，因為吃不慣粗茶淡飯，還得跟著下地幹活，找著機會偷摸去鎮上看過，可惜連人影子都沒見到！打聽了一圈才知道人家搬家了，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連鎮上的大宅子和家產都變賣光了！
前幾年大饑荒的時候，那家人回來了，但那在她心裡高不可攀的小少爺已經是個禿頂又瘸腿的老乞丐了。
後來聽說是剛出去沒多久，就遇上了打劫的，錢財全被搶走了不說，他還被打斷了一條腿被扔在了路邊，媳婦兒也被糟蹋後跳了河，他就這麼拖著病怏怏的身體，做工也沒人要他。
只能到處打零工維持生計，輾轉十多年才回到了鎮上，可惜鎮上已經沒他的容身之處了，最後大冬天凍死在老宅附近，沒人收屍還是以前家裡的老管家給他準備了一副薄棺，埋在了鎮外的山坡上。
要說她堅持讓閨女嫁進城，也是她的執念了，當年她沒做到的事兒，就想讓她閨女完成！
當年她沒能留在城裡，如今她就想方設法想把閨女送進城，說白了就是不甘心！
元老五一巴掌拍在炕桌上，「說話！翠花我告訴你，這麼多年看在你給我生了幾個孩子的份兒上，夠容忍你了！
你懷孕想吃口好的，老子大冬天下河鑿冰撈魚，冰天雪地在山裡為了獵只野雞一趴就是一天，這麼多年你嫌棄我，我認了！
你不喜歡倆兒子，不願意帶他們，生下來奶都不願意餵一口，老子到處求爺爺告奶奶，舍下臉皮不要，跟人家說是你這當娘的體弱沒奶，求著人奶孩子的給倆兒子一口奶吃！我也認了！」
翠花這是這麼多年第一次見自家男人發火，有些害怕的上前兩步想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老五，老五我錯了，我……」
元老五直接躲開她，「生下閨女，你終於有個笑模樣了，我還以為你是準備安心過日子了！
不願意下地幹活掙工分，我掙了，倆兒子娶媳婦是我張羅的，這麼多年了，你那心咋就捂不熱呢！
還跟我說是人海生家沒看上咱閨女，弄的我見了人海生爹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合著我才是那個沒理的！」
元老五雖然氣狠了，但也知道分寸，不願意家醜外揚，說話都壓著聲音咬牙切齒的，大老爺們兒一輩子沒哭過，這會兒卻捂著嘴巴咬著牙齒掉眼淚。
屋外，怕爹娘打起來的三兄妹跟了過來，聽到這番話，三兄妹也是跟著掉眼淚。
元香香是個姑娘家，淚窩子淺的很，這會兒過去抱抱她大哥，又過去抱抱她二哥。
「嗚嗚嗚，大哥，二哥，咱娘咋能這樣對你們呢，我往後再也不自個兒吃好吃的了，你們吃，咱都補上。」
說著就從兜里掏出早晨她娘悄悄給她的糖果，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也沒管，直接剝開糖紙往倆哥哥嘴裡塞。
倆哥哥抹了一把眼淚，笑嘻嘻的張開嘴巴隨她投喂，她二哥走過來摸摸她頭頂，「瞧你那傻樣兒。」
屋裡，翠花也哭，她是真害怕了，她娘家在哪兒都找不到，這麼多年跟幾個妯娌關係也處的不好，跟村里人更是合不來，這要是真離了婚，那她往後咋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