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元念初能夠理解強子媳婦兒的想法。
人家畢竟是獨生女,從小肯定是嬌寵著長大的,而且人家住的也是廠里分的單位房,雖然也是筒子樓,但那衛生環境肯定是鄉下不能比的。
想想吧,在鄉下哪家不養幾隻雞鴨的,而且基本上都是散養著,還能讓雞鴨在院子裡捉捉蟲子什麼的。
這雞鴨又是直腸子,時不時就得拉點雞屎,即使是再講究愛乾淨的人家,也不能隨時都關注著吧!
所以難免地上會出現些雞鴨粑粑。
強子在城裡站穩腳跟之後,村里人誰不高看他一眼,就是每次回來遇到以前的好兄弟們,看到他們為了老婆孩子,還得埋頭苦幹,跟他比起來像是兩代人一樣,內心也湧上了一絲高傲。
這原本是想著帶城裡媳婦回來給自己賺面子的事兒,哪知道這媳婦兒這麼不給自己面子,還鬧著馬上就要回家。
當時雖然強子立馬就擺上了一家之主的姿態,狠狠把媳婦兒給訓了一頓,但他們走了以後,強子有個兄弟想回去勸架的,結果卻看到他像個三孫子一樣給他媳婦賠笑臉認錯。
這事兒一出,強子估計也覺得丟臉,導致他好些年沒回來過了。
前不久強子從城裡寄了封信回來,說兩孩子都得上學了,兩口子工作又忙得很,老丈人丈母娘也有工作,都騰不出手來,希望老家的爹娘能過去省城生活,順便也幫著帶帶孫子。
當時可是把牛叔牛嬸兒給牛氣壞了,在村里逢人就誇大兒子孝順,要接老兩口去城裡養老了。
按時間來算,牛叔牛嬸兒早該進城去了,可惜不知道發生了啥事兒,原本要回來接人的強子人影都沒見到一個。
其實村里人心裡都是有數的,誰也沒笑話他們家,但架不住人家自己露怯啊,老兩口直接躲在家裡不出門了。
所以村里人這才看不慣嘛,有事兒沒事兒就調侃一兩句,也只是說笑而已。
元念初眼睛不經意的往鐵根兒那兒瞥了一眼,就見大小伙子臉「滕」一下就紅了,幸好鐵根兒膚色比較黑,要不是元念初觀察的仔細,也看不出來。
鐵根兒扯了扯嘴裡,僵硬的打著哈哈,「我哥那邊兒遇到點事兒,還得晚幾天才回來。」
問話那人聽到這個答案也沒意外,看樣子他是知道了鐵根兒會這麼說了,只是隱晦的撇撇嘴奉承了一句,「那以後牛叔牛嬸兒可就是城裡人了!說不定你也能跟著沾光進城找份工作了,到時候你們家的門坎可就不一樣了哦!可別忘了兄弟們啊!」
鐵根兒那臉色難看的不行,偏偏還嘴硬的很!
「那當然了!咋說我也是他親兄弟,一個爹娘養大的孩子,我哥忘了誰也忘不了提攜提攜我這個親弟弟的!
等我進了城安頓好,你們有空進了省城可別忘了找我啊!咋的也得讓我儘儘地主之誼吧!哈哈!」
這話說的,元念初都沒法兒聽,更別說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信不信了!
知道他家一脈相承的愛面子,周圍聽到這話的人也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下他的面子。
紛紛開始附和,但在元念初看來,更多的是調侃吧!
「行啊鐵根兒,這馬上就是城裡人了!還能跟著咱們挑著扁擔送糧食,不忘本,是個爺們兒!」
「就是,比你哥強子行!以後進了城可不能跟你哥學啊!這都好幾年了吧,也沒見回來過!」
另外一個人平時就是老好人形象,但說起話來也是能噎死人的狀態,只見他立馬就接過話頭。
「那可不咋的,鐵根兒可是跟咱一起長大,以前也沒少聽他說看不上他哥的話,鐵根兒咋能跟他哥強子學呢!」
這話一出來,好幾個人沒憋住笑了出來,就連鐵根兒一直強裝的鎮定也破了功,這會兒一副怒火中燒的樣子,卻礙於人家說的是實話,而不敢反駁。
一路上幾人挑著兩百多斤的扁擔,還有空扯頭花,元念初也是沒想到。
看完戲,前面也到了鎮子口,人漸漸多了起來,還有很多同樣操作的其他村子人,看樣子都是來交公糧的。
幾人沒再說話,以前元念初就說過,元家村的人還是很團結的,自己村裡的人自己能隨意調侃看笑話,但一有外人在,那可都是心照不宣的維護自己村。
就像現在,雖然他們一路上看盡了笑話,但不容許別人也來看自己村的笑話。
鎮上的糧站,以前元念初還真沒來過,而且交公糧這個大場面,她還是很想親自看看的。
可惜沒相機,上次出國的時候也忘記了這茬兒,否則高低她得給拍下來,這些可都是很有紀念意義的。
想想以後等她白髮蒼蒼了,身邊圍繞著一群孫子孫女,她抱著相冊一張一張的給小孫孫們講解,那日子得多有意思!
看來有機會這種設備還是該搞一台!
她空間裡倒是有手機和現代的數位相機,但這會兒還真不敢明目張胆的拿出來,萬一被人看到了,再把自己當成間諜抓起來怎麼辦?
關鍵是自己空間裡的設備都太先進了,嘖,可惜了!
跟著到了糧站,前面已經排起了一條看不見頭的長龍,整條街道上停滿了各種各樣的牛車和板車。
元家村還好一些,至少有村民自己養的牛能當個勞動力運送糧食。
她還看到有幾個村子的村民,那臉色一看就知道是條件艱苦的,特別是經過忙碌勞累的秋收後,那些人都憔悴的不成樣子了!
就這,人家還一人挑著一袋比自身還重的糧食過來,應該是路途比較遠,那些人的褲腿都有深淺不一被露水打濕的痕跡。
有幾個人應該是害怕褲子被劃破,所以高高挽起了褲腿,露出小腿上深淺不一的傷痕,有些陳年舊傷沒有好好處理,傷口都已經長好了,但還是能透過薄薄的皮膚看到裡面烏黑的一團。
那群人身邊有個年齡比較大的,穿的也比較體面,這會兒正跟幾人爭執著什麼。
元念初一時好奇,把精神力灌注在耳朵上仔細去辨認,才聽清楚,那人是書記,怕幾人鄉巴佬的樣子給村子丟臉,正讓他們把褲腿放下去呢!
元念初:…………
就無語,還以為是啥秘密!想想又有點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