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奶奶沒憋住，小心翼翼問了一句，「你師傅咋樣了？」
這話來的猝不及防，元念初愣了一下，原本想試著回憶回憶元建斌的慘狀，好讓自己有點情緒的，哪知道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
趕緊低下頭遮住眼眸和微微勾起的嘴角。
醞釀了好一會兒，才眼眶紅紅的抬起頭，「我師傅走了，我去的時候他就躺醫院呢，也沒清醒幾天就走了，這好些東西都是他讓人給我準備好的。」
看著小孫女傷心的樣子，老兩口也不知道該說些啥，畢竟對於自家小孫女「師傅」這人，老兩口見都沒見過呢。
元奶奶走過來拍拍小孫女的肩膀，把人摟在懷裡，「少受些罪也挺好的。這人啊，到了年紀就怕有個病啊災的，這年齡越大，對這些事兒就看的越淡。」
旁邊的元爺爺雖然沒說什麼，但一雙眼睛盛滿了擔憂的看著她。
這本來就是裝的，元念初也怕再裝下去就該露餡兒了，只好趕緊轉移了話題。
「爺，奶，你們看看，這是從外國進口的收音機，聽說能收到好多電台呢，咱試試唄？還有這羽絨服也是，聽說冬天穿著可暖和了，還有這靴子也是，裡頭還有一層羊絨，你們快看能不能穿……」
絮絮叨叨一個早上，終於把帶回來的東西都過了明路，元念初鬆了一口氣，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奶，「奶，這這回你給我的錢都讓我給花了，我自己存下的也花沒了，以後我可得問您要零花錢了哦！」
元奶奶聽到這話倒是沒多生氣，那羽絨服她剛剛就套在外頭試了一下，一會兒功夫就熱的她直冒汗，更別說還有那摸起來就暖和的羊絨保暖衣啥的。
還有那收音機，按上電池也不知道小孫女是咋搗鼓的，裡頭還真有聲音傳出來，還有人講故事嘞！
這些東西要是放在平時，就是有錢都沒地兒買去，花點錢就花點錢吧。
自家也不缺這點錢，這東西好好愛惜著用，可是能用上好些年的！
今年開年那會兒，小孫女賣了棒槌拿回家兩千，後來賣藥材又攢了有小三百了，最主要還是自己小孫女認藥材，每回挖回來的藥材都能比別人家賣的價格高出一大截。
一次兩次倒還好，後面都是自家單獨去送藥材了，也免得村里人知道了眼紅，還以為是自家小孫女藏著掖著呢！
想到這裡，元奶奶也是當場就從兜里掏出個小手帕，數出來十塊錢就遞了過來，「拿著吧，你這大手大腳的，身上可不能留太多錢了！」
不光嘴上是這麼說，心裡也是這麼想的！想想小孫女那花錢的速度，元奶奶還真不放心給她太多錢。
元念初喜滋滋的接了過來，其實她身上的錢還有挺多的，不說在那邊剩下的一千多，回來在省城賣出去的東西也換回來一千多。
而且她走之前給周家兄弟留了挺多東西的，估摸著又能收回來一兩千的。
但為了不暴露自己偷摸過境的事兒，這話還真不能說。
「得了，火車上沒睡好吧，吃了麵條睡會兒去吧！」
………
日子慢悠悠就過去了。
終於，村里開大會了，是秋收前的動員大會。
這場面看多少次元念初都覺得新鮮，她大伯站在中間搭起來的台子上，扯著喉嚨的喊，右手握拳跟著揮舞。
下面的村民也是被感染的跟著喊起了口號，「鼓足幹勁，力爭上遊！鼓足幹勁，力爭上遊！」一連喊了好幾聲。
想想，一千來個人同時整齊的吼了出來，就連元念初都被喊的熱血沸騰的，學著她大伯的動作，小胳膊揮舞的起勁的很！
旁邊，元大奶奶看著侄孫女小臉通紅的樣子，湊到元奶奶耳邊，「看咱家初初，跟她大伯一樣一樣的，也不怕喉嚨再喊破了！」
元奶奶看了一眼，也跟著笑，「咱初初倒是難得有這麼孩子氣的時候，平時跟個小大人兒似的，一本正經的樣子，我和她爺都怕這小孫女長大得跟老學究那樣了！」
老學究是元家村的上一任族老，也去世七八年了，那會兒元家村就他學問高，有一次進城見人家文化人大都戴著眼鏡，他也去買了一副。
從那以後走哪兒都不忘了在眼睛上架上，說起話來也變得咬文嚼字搖頭晃腦的，為人還頗為死板，又愛說教人。
走路上小孩子見到他都得停下恭恭敬敬的打聲招呼，不然就得挨一頓說，村里人都有點怕他。
這冷不丁說起來，元大奶奶還有點懷念的感嘆一句，「那人倒是沒的說，就是有點太擰巴了！那會兒咱村兒里誰沒被數落過，人被數落了還不敢還嘴。
別說，咱村里還就那會兒得了點清靜，誰家孩子都怕他，也不敢在村里胡亂禍禍了。
看看現在的孩子，一個個人嫌狗棄的。」
說著還嫌棄的撇撇嘴。
周圍幾人也跟著附和，「可不咋的！我家那討人嫌的，一天天兒把我那老母雞都嚇的不下蛋了！」
「你這還好，我家那個帶著幾個弟弟直接跑自留地刨紅薯去了，直接就在那地頭燃起了火堆，要不是大人去的早，怕是山都得燒起來！」
元奶奶驚訝了一瞬，「合著前兒是你家呢？我說那天從後山上下來，老遠就見著對面山頭老大的煙了，我還想著這也沒到燎野草的時候呢，誰家就開始積草木灰了。」
那人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嘛！你說說這些孩子，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我看啊，還是你家初初這樣的好，力氣又大，幹活是一把好手！」
元奶奶剛想謙虛兩句呢，人家下一句話直接氣的她翻白眼。
「要不你看看我家大孫子，今年也才十五，幹活也行，要不咱兩家結個親咋樣？」
元大奶奶眼看著情況不對，趕緊拉著弟妹就往外走，「你搭理她幹啥！她啥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天天不著四六的，家裡啥活兒也不干，淨跟人家扯老婆舌去了！」
氣哼哼的元奶奶還有點不服氣，想回去干架的，可惜手被大嫂死死抓住了，只能過過嘴癮，「呸，就她家那吃啥啥不剩，幹啥啥不行的憨子，還敢惦記我家初初？美的她，白日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