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念初跟著她後面進了屋,就見她把背簍放到了柴火棚的旁邊,那裡已經堆成小山一樣的茅草堆。
元梅抬頭看見初初還站在院子裡,又想到她爹還躺在客廳的炕上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初初,屋檐下有凳子,你坐會兒吧,等我一會兒啊!」
說完就腳步匆匆的進了屋,元念初想著都進來了也不好馬上走,第一次去別人家也不好亂逛,看到屋檐下幾條小凳子,她直接走過去坐下了。
屋裡傳來元梅跟她爹說話的聲音。
元梅爹,「誰來了?剛剛有人在外邊兒喊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喊你的,爹也沒敢應。」
元梅高興的心情隨著聲音傳來,「爹,是初初,繼宗大爺家的初初,她來找我玩兒啦,剛剛是她喊呢!爹你下午喝藥沒?要喝點兒水不?要不我扶你起來去外邊兒坐會兒?」
估計元梅爹久不跟外人打交道,而且平時也沒啥人上門的,這冷不丁聽閨女說有朋友上門,有些局促不安的。
「你這孩子,別管爹了,爹躺著就挺好,人家上門找你你出去陪陪人家吧,你去屋裡看看那柜子里有啥零嘴兒不,拿出去跟人家分分,要不留她在家吃個飯吧,晚點殺只小雞兒。」
這話說出來他不知道又想到了啥,語氣有些澀然,「咱家怕是啥糧食都沒了吧?總不能拿野菜糊糊招待人家,要不你去你奶家借點兒面啥的?」
估計是怕元念初聽到,元梅爹的聲音壓的很低,可惜他不知道元念初這耳朵可是靈的很,都聽的一清二楚。
想起身進去打個招呼吧,又想著人家估計躺著呢,就這麼貿然進去不太好,有點後悔突然來串門了。
元梅的語氣突然低沉,透著些壓抑,「我奶家怕是也借不到糧。」
說完這話才反應過來,抬頭看著她爹的臉色不對,元梅扯出個笑來,「沒事兒,初初估計就是來找我玩兒的,這會兒離吃飯還早呢,而且咱家情況她都知道的,沒啥!」
元梅爹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這不成器又拖累人的身體,這要是自己好好的,家裡也不會過成這樣。
又想到他爹娘弟弟們這兩年對這邊的不管不顧,這心裡更是難受的很。
這幾年下面的弟弟相繼成家,最開始新媳婦進門那兩年估計是不好說啥,對於爹娘時不時的貼補這邊,還沒啥反應,等陸續生了孩子站穩腳跟了,這事兒也就沒這麼簡單了。
他爹娘現在都很少再接濟這邊了,不知道是兒孫多了想不起這邊也好,還是對自家這個無底洞眼不見為淨了也好。
想著這幾年都只能靠著媳婦兒單薄的身體扛起這個家,硬是把欠債都還上了,累的閨女也在小夥伴面前抬不起頭,也沒啥朋友能跟她玩兒到一起去。
最近才看著閨女臉上的笑都多了,時不時的就往繼宗叔家跑,還知道繼宗叔家剛從城裡回來的小孫女在教自己閨女讀書認字。
他心裡也是感激的,奈何家裡啥好東西都沒有。
越想這心裡就越泄氣,怕閨女看出來啥,趕緊閉上逐漸濕潤的眼睛擺擺手。
「去玩兒去吧,爹躺會兒啊。」
元梅梅察覺到她爹的不對,反正平時她爹也是天天躺著,給他搭上薄薄的毯子這才出去。
元念初在門外聽的難受,第一次直面一個成年人的無助和壓抑。
聽著出來的腳步聲,趕緊收拾好臉上的表情。
看著出來的元梅臉上沒露出啥難看的表情,趕緊岔開話題,「你不知道最近山上那蘑菇多的很,啥時候你有空了過去找我,我發現一個新的地方,帶你去啊。」
元梅到底還是小孩子,雖然比大多數孩子懂事兒,但到底理解不了她爹的心情。
「好啊,我娘說這茅草也差不多夠了,這兩天我家就把這屋頂上的茅草都換了,我就有空了。我娘的下地掙工分了,我就能上山挖野菜撿蘑菇了。」
說到這裡,語氣有些驕傲,「你不知道,我家每年貓冬時候吃的可都是我一個人拉拔回來的!山上有野菜蘑菇的時候我就挖野菜撿蘑菇,弄回來曬乾當菜吃,有栗子榛子的時候就撿栗子榛子,這東西雖說不值當啥,但沒糧的時候磨成粉也能填飽肚子!」
元念初順著她的話真心實意的誇獎,「你可真厲害啊,都能養家了!而且我看你家這菜園子裡的菜蔬也長的好得很,也是你在打理吧!」
元梅興奮的很,帶著元念初就鑽進了後院的菜園子裡,「我家院子裡還有幾株菇娘果呢,還是我在山上挖回來的。」
走到土豆地邊上,幾株半人高的菇娘果露出了身影,樹枝上長著些綠色的小果子,果子外面還包著一層薄薄的囊膜。
元梅一邊尋找成熟的果子,一邊教元念初,「你得找那黃色的就是熟了能吃的,那種才甜啊!」
找了半天也只找到一棵漏網之魚,元梅直接扒開囊膜把果子遞給了小夥伴,「今兒估計我弟弟妹妹來找過了,他倆每天起來第一件事就是來這後院扒拉果子了!」
元念初也不客氣的接了過來就塞進嘴裡了,酸酸甜甜還挺好吃的,「你弟弟妹妹呢,咋沒見到他倆。」
元梅想都不想就回話了,「他倆沒在家就是上山挖野菜去了,估摸著一會兒也就回來了。」
元念初嚼東西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的跟在元梅後面聽她給自己後院裡種類繁多的瓜果。
她還以為這個年齡都調皮的很,可能是出去玩兒了,沒想到人家懂事的很,果然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
告別了小夥伴從她家裡出來,元念初的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她想起見到的元梅娘,三十多歲的女同志,頭上已經有白頭髮了,可是那臉上的笑容卻是真心實意的,雖然臉上手上的皮膚被常年曬的黝黑,但彎腰洗臉的時候露出來的脖頸卻是雪白。
小小的個子,說話還帶著一絲南方人的溫柔,但卻爽朗的很,絲毫看不出被生活壓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