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雲逝天清了無痕(貳)

  當雲芙得知莫子泠受傷昏迷時,魂都要被嚇飛了,著了慌的打發人抬她回了雅軒,又親身前去替她檢查醫治。剛解了衣裙,就差一點被她氣死,且不說她的外傷有多嚴重,單那體內中的毒就足以讓她吃盡苦頭,饒是這樣,還在逞強硬裝,自己走了回來。

  雲芙因想著就已經是又急又痛,忙命三水和七葉去後山取她的藥箱子來,三水和七葉聽令去了,她自己就又讓人打了盆冷水來,一面用水打濕了帕子為莫子泠降溫,一面就故作抱怨實為關心地嗔道:「我就說了,你不帶新傷回來就是我的福了!」

  榻上的莫子泠聞及此話,緊閉的雙眼不覺微微動了動。

  一時,水不涼了,雲芙就回頭去喊人,怎奈人都不知哪裡去了,偏不跟前,她只好自己起身去更換,誰知方要轉身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衣帶,不免詫異地低下頭去,只見莫子泠猶躺在那裡,正迷離著神情拿眼睛望她。

  雲芙當即就又驚又氣,反問她道:「你沒暈?」

  莫子泠聽了先就故意咳了兩聲,才低聲說道:「剛醒。」

  雲芙聞言就輕哼一聲,真當我看不出你在說謊嗎?也不想去同一個受傷的人理論,抬起腳來就走。

  莫子泠卻不鬆開,還在死死抓著她,雲芙就無奈回頭道:「我去打水!」莫子泠不聽。

  可巧三水和七葉取了藥回來,雲芙便把水盆給了她們,又接過了藥箱,回身坐在莫子泠的榻邊,翻出裡面的解藥給莫子泠服下。

  莫子泠此刻就和一個孩子似的,纏著雲芙不撒手,雲芙沒有辦法,就安慰她道:「放心,我不會離開的。」

  莫子泠搖頭不信。

  「……」

  三水和七葉打好水就放到了雅軒的地上,而後出去自守在門前。

  雲芙替莫子泠重新換了額頭上巾帕。

  莫子泠便問她:「如果我沒有來到司幽閣,阿芙可還願認得我?」

  雲芙也停下手裡的動作,只答道:「六界凡塵莽莽渺渺,猶茫然不知何往,你我不過也是這天地間的一粒塵埃,生死浮沉無根無由,相遇更是何其艱難。」

  莫子泠聽她這悵然所言,便沒再言語。

  不想雲芙忽然話鋒一轉,笑向她道:「所以,我大概是要去找你的。」

  莫子泠驚抬起頭。

  雲芙打量她滿臉錯愕的樣子,就忍不住用手捏住她的兩腮,邊搖邊氣憤道:「你這個丫頭,整日裡也不知道腦袋裡都在想些什麼,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

  莫子泠吃痛,連連擺脫她,還央求道:「好阿芙,我知道錯了!」

  雲芙見莫子泠服了軟,也便放過她,彎腰褪了鞋翻身上榻,一把將她抱在懷裡,道:「睡覺。」

  莫子泠只在那裡眨眼睛,想動又不敢動,半晌才說道:「手,壓倒了。」

  雲芙連眼也不睜,只道:「閉嘴,我還沒嫌你燙呢!」

  「好。」

  小憐兒,你沒發現自己不依靠聲音,也能識人了嗎?

  尚雪柔早就在二樓望見殷孽了,故而就兩手叉著堵在門口,刻意嘲諷他道:「我看你自從認識了莫姑娘,這心吶,就飛出去了!」

  殷孽本就由於莫子泠堅持回司幽而心裡不自在,現聽了這話就把眼睛一抬,看向尚雪柔道:「連我都敢打趣,我是不是很久沒有教訓你了?」

  尚雪柔聽他不是玩笑話,就知道他正沒好氣呢,可不想觸這個霉頭,遂把手一擺,道:「罷罷罷,我如今可不敢招惹你。」說罷就讓出路來。

  周予便頷首道:「公子請。」

  尚雪柔看他過去了,才將那嬉笑的神情斂起。

  幸好,都平安回來了!

  不妨回身,殷孽就赫然站在她後面,與她不過一步,緊相對著。

  尚雪柔再不料他會在這裡站住腳,由不得嚇得一怔,往後退了兩步。

  殷孽便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道:「以後少在我面前耍小心思,你是我養大的,瞞不了。」

  尚雪柔只不服地「嗤」了一下,摸著被打之處直撇嘴。

  殷孽因見她剛剛向後那兩步,現身體已經抵在伯陵樓的門檻上了,就想到伯陵樓主終其一生不得踏出樓門半步,不免有些感觸,便低了語氣,問她道:「你想出去嗎?」

  尚雪柔原還在為殷孽把火撒在她身上而生氣,聽見這話就把神色斂起,轉過頭來反問道:「哥希望我出去嗎?」

  殷孽笑嘆道:「相比自由,我更想你活著。」

  尚雪柔也笑了,一掌拍在了殷孽的肩膀上,道:「你的願望實現了。」說著又把頭湊近前來,耳邊悄聲說,「話說,她知不知道你以前是個脾氣火爆喜歡找人打架的主?」

  原來她的氣還沒消。

  殷孽聞言當即就把臉色沉了。

  尚雪柔得了逞,早就眉眼含笑一溜煙跑了。

  婢女將熬好的湯藥送了來,因有些燙就先放到了那裡,辛玉墨卻喊她近前,拿起碗來仰頭就喝盡了,嚇得那女孩子都跪下了。

  辛玉墨就問她:「你怕什麼,我是吃人的嗎?」

  那婢女便叩在地上,不敢言語。

  辛玉墨無奈,只好讓她下去了。

  段青楓來時恰在門外與那婢女相遇,見她端著空碗低著頭過去,面有懼色,也便明白過來,轉身進了屋子。

  辛玉墨這幾日正不自在,此刻就在榻上休息,聞及段青楓來了,便問:「這個時辰來,有事?」

  段青楓行過屏風,便向辛玉墨行禮,隨侍的眾人看他進來,就都出去了。

  段青楓起身說道:「魏少主傳來消息,說已照少主指示,接下來的一大段時日莫祭司都不會在帝鴻出現。」

  辛玉墨連日疲倦得直想把眼睛閉上,聽了這話也沒答言,只垂著頭。

  段青楓瞧他這般的累,知道是辛玉宣離開帝鴻沒了人幫他處理事務的原故,因悄悄地向後退,準備出去好讓他安歇。

  忽聽辛玉墨問道:「小阮最近在做什麼?」

  段青楓忙回身道:「有冬青陪著,不過就是閒來逛逛,也不見有何打算。」

  辛玉墨就依靠了身體,先是掩口打了個哈欠,後又嗽了幾聲,才說道:「就讓她逛好了,我了解她,會來就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就是不清楚到底知道了多少。」

  段青楓請示道:「需要再加派些人手嗎?」

  辛玉墨道:「不必,暴露得夠多了。」

  段青楓頷首應下,反身出去。

  辛玉墨卻喊住了他,問:「你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段青楓含糊答道:「是。」

  辛玉墨就抬起眼來看他,段青楓就愈發心虛地低了頭。

  段青楓素日在外辦事是何等的果決,如今竟是這個猶猶豫豫樣子,辛玉墨見了便是沒氣也添了幾分,就向他道:「我們兩個之間,究竟有什麼不能說的?」

  段青楓聽著不得不開口道:「青楓的婚事,還望少主成全?」一面說一面就跪下了。

  辛玉墨並非猜不到段青楓一再求娶柏冬青的目的,沒有戳破不過是還有著主僕的情分,既然他決心堅持,索性遂了他好了,也算成全他待那兩個的心意,遂道:「去告訴王廷,他會替你料理好一切。」

  段青楓聞他終於同意,連忙開心地磕頭。

  辛玉墨說了這半日的話也乏了,就把頭轉開不理。

  段青楓會意,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