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泠等人來一處斷崖上,崖下赫赫然然的縱橫溝壑展現了洪水人力不可及的力量。
衡邘指著斷崖壁上一棵攔腰折斷露出猙獰根基的千年古樹,黯然說道:「大祭司,可能救活它?」
莫子泠聞言不免詫異,卻一轉頭發現辛玉宣不見了。
辛玉宣追著那名女子,早已不知身去何處,辛玉宣在後喊她,她也不理,只一味前行,直至一所宅院門前,轉身就不見了。
辛玉宣追她追得累了,完全不曾留意,等到大半的院子都展現在眼前時,方猛然驚覺,抬眼四望,已不知來時的路。辛玉宣打量著院子狐疑著,現下也不清楚要往哪裡去就思量著進去看看。幾步走到門前,展眼見門上不知貼著什麼符紙,不甚能看懂,遂舉手敲了敲,無人回應,就意欲自行開門,試探著輕輕一推,豈料手還未發力,兩扇大門就「豁啷」一聲自己倒了下去。辛玉宣猶自糊塗著,頭上就傳來「咔咔」的聲音,緊接著塵土木屑不斷掉落,門上支撐的梁木也瞬間斷裂盡數砸了下來。
辛玉宣見了此形景由不得嚇得呆住了,腦子也不思考腳也不知邁了,眼瞧著就要被活活掩埋忽然被人猛地一拉,拽了出去,摔跌在後面的地上。
待塵囂散去,救辛玉宣之人就站在他身側,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伸手拉辛玉宣起來,而辛玉宣尚沉浸在方才的思緒里心悸不寧,怔怔地沒有回應。
此時衡邘他們方匆匆趕來,莫子泠一眼便明白了情況,走到辛玉宣面前微起怒色道:「說了,跟好我!」
辛玉宣聽到莫子泠的聲音才恍然回過神來,又知自己因不聽勸告追人的行為實是不能明講出來,況那還是一名女子,自己的私意就更加難為情了,便心虛地笑了笑,別開頭沒敢答言。
衡阮一見那大門已然成了廢墟,就怒喝立在辛玉宣身邊的那人道:「唐原,祠堂的門壞了如何不上報?」
唐原被說得低下了頭。
辛玉宣正揉著自己跌痛的部位,一聞此話也趕上來,他念著唐原的恩情,便也勸和道:「無論是誰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二小姐彆氣,好歹他救了我,沒出大問題就是好的。」說著又轉向唐原,故作嗔怪開口,「你說你也是,門壞了,人不在怎麼也沒留個警醒。」
唐原低聲道:「我在門上留了字。」
辛玉宣疑惑,細思下這才憶起自己剛剛推門時上面的確是有張好似亂塗亂畫的紙來著,立時又嫌棄又吃驚道:「哇,你管那門上的鬼畫符,叫字啊!」
唐原聽了此話憤然抬起頭,直瞪著辛玉宣,辛玉宣一時驚怵,不由退後幾步,躲到了衡阮的身後,探出半個身體還逞強地指他道:「那,你救我的恩情尚在,可不許打人啊!」
衡阮無奈地搖了搖頭。
衡邘瞧了眼塌成一堆的大門不禁凝重了神情,又打量了院子,輕聲勸道:「原有因由,不必苛責。」
莫子泠在一旁看出衡邘神色有異,端詳了此院的建築樣式以及其正後方那巍峨高聳的陰山,大致猜到了幾分,便問道:「此地,是祠堂?」
衡阮聽了此話接道:「不錯,我母親建的,至今也不知有何用處。」
莫子泠沒有言語,只是走到了衡邘身邊,輕聲道:「陰山的結界,鬆了。」
衡邘不語。
莫子泠又問道:「所以,這下面,埋了什麼?」
衡邘長嘆一聲,道:「是我和小阮母親的,遺骨。」
「兄長說,誰?」
衡阮原和同唐原辛玉宣在一處,遠遠瞧著莫子泠同衡邘交談,就走了過來,不想正聽見此話。
莫子泠見他兄妹二人沉默相對,應是有話要講,不便外人打擾就拉了一旁看戲的辛玉宣與唐原二人進入了院內,也是不消一刻辛玉宣就和唐原混熟絡了。
辛玉宣問唐原道:「我是追著一個女孩子來到這裡的,你可看到她?也不知她一個人有沒有遇到危險。」
唐原冷漠地回道:「此處只我一人,你見到的是人死後脫出的靈體。」
辛玉宣聽了大驚,道:「那我剛剛豈不是很危險!」
唐原輕嘆一聲沒有回言。
莫子泠問唐原道:「這祠堂一直是你在守護著。」
唐原先前見衡邘對莫子泠客客氣氣的,便知是請來的,也就不相隱瞞,點點頭道:「之前是我父親,兩年前他去了才交到我手上,聽人說他曾是城主夫人的護衛。」
辛玉宣聞言不禁住了腳,側過身詫異道:「聽人說?」
唐原聽如此問便低下了頭,道:「我是我爹撿來的。」
辛玉宣心知自己又冒犯了,就心虛著上前,拍著唐原的肩膀,笑著道:「沒事,以後我罩著你。」
唐原微微抬眼,瞅著辛玉宣,辛玉宣挑眉反問道:「如何,不相信我?」
唐原面無神情,沒有言語。
莫子泠展眼望去,祠堂三扇門盡開著,裡面焚香的青煙漫出,門外前方一左一右兩側各停放著一口棺木,上面皆用硃砂黃符封著。
唐原開口解釋道:「這兩個棺材是大公子送來的,一直放著也沒吩咐什麼話。」
莫子泠走到一口棺木前,唐原想要相幫卻被拒絕了,莫子泠只手用力一推,那蓋子本沒有落釘就被推開了一條縫隙。莫子泠正自往裡面查看,誰知從那縫隙里迅速飛出了數條絲線樣的東西,猝一宛轉就緊緊纏繞在了她的手臂上。
辛玉宣和唐原皆不得見此物,只是看著莫子泠動作有異停住了,忙問道:「怎麼了?」
院子外面,衡邘柔聲向衡阮解釋道:「其實母親的事本該找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的,不意竟拖到了今日,對不住,一直瞞著你。」
衡阮豈非不能體諒衡邘的難處,不過是心裡一時間難以接受,便也低了聲音,含淚道:「我不是在怨兄長,只是......有點想她了。」說著拭去了淚水,又問道,「母親在此處的事,父親知道嗎?」
衡邘答道:「知道。母親的任何決定父親從來都是相信支持,也不會去過問因由。」又轉變了語氣繼續開口,「小阮你知道嗎?父親他此前並不像現在這般厭惡靈者,不然他也不會看視身為靈者的舅舅作一生的摯友,還娶他的妹妹,即便是當時他並不知道母親是靈者。父親是在舅舅一家被滅門之後才開始對靈者產生了很深的成見。」
衡阮反問道:「可澍哥哥一家不是被人買兇刺客所殺嗎?」
衡邘道:「表面上是如此,可晏家出事後,在遺體被焚燒之前,父親帶我去了堂庭,卻發現阿澍的屍體被盜走了。試問當世除了靈者,誰人要一個八歲孩童的屍體做什麼?」
衡阮聽了這話,擠壓在心中十幾年的憤恨也起來了,道:「十七年了,終究這真相也是無從而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