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誅心

  這句話簡直是誅心啊,張妙竹和春夏再旁聽得,氣憤不已,剛要站出來說話,千月的身姿卻在這個時候無聲的出現在兩人面前。

  冷冷的望了張妙竹和春夏一眼。

  真是好笑,當初她將自己左手劃傷的時候,南宮冽可是讓不離送來了不少的補品,那個時候南宮冽可沒說什麼嫌棄她胖之類的話。

  現在……

  林繪錦輕眨了一下睫羽,眼尾流露出一抹流水的光芒,吐出嘴中的魚肉,接著又將手上烤好的魚扔到了火堆中,低吟著聲音道:「對不起,王爺,是我貪吃了。」

  聲音很平靜,聽不出有任何的波瀾。

  所有人都會以為林繪錦會辯解幾句,即便不辯解,南宮冽說出那樣的刺激、羞辱林繪錦的話來,換做是任何人都受不了。

  但是林繪錦沒有,相反情緒也沒有任何的波動。

  低垂著的面容是一片平靜。

  「你知道就好,明日,你記得早點兒過來!」南宮冽漆黑色深邃的眸光直視著林繪錦的眸光,淡淡的掀開冷色的唇,說出這一句話來。

  林婉月跟著南宮冽走出南苑的時候,不由的回過頭望向依舊站在遠處的林繪錦,眼神中是一片疑惑。

  林繪錦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讓王爺這樣討厭自己,對她有什麼好處?

  想要王爺取消與她的婚約?那她的境遇只會更慘!

  還是……林繪錦其實也知道了王爺的事情,所以……

  「小姐,你怎麼能讓王爺那樣說你?為什麼不跟王爺說?」南宮冽的身影一消失在黑夜中,春夏便立刻帶著哭腔的問道。

  她家小姐究竟做錯了什麼?就因為當初背叛了王爺,就應該要受到這樣的侮辱嗎?

  既然王爺恨小姐,又為什麼還要迎娶小姐?

  張妙竹則雙手環胸,一雙即將要噴火的冷眸看著林繪錦,似乎是在氣憤林繪錦的不爭氣一般。

  林繪錦卻是微微笑了一下,一臉的風輕雲淡,看了看地上烤好的魚啊、蝦啊都被千月拿走了,輕聲道:「算了吧,王爺現在正在氣頭上,我要是在頂撞他的話,今晚我們誰都別想睡覺了!」

  老實說林繪錦是理解南宮冽的心情的,一個人能夠善良到什麼程度呢?

  就是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很顯然,林婉月當日的那一番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的將南宮冽的怒意和恨意激起了。

  他現在已經不想掩飾什麼了。

  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透露著對她的深深厭惡和恨意。

  那顆本來在他心底種下的仇恨種子,在林婉月的澆灌下,紮根發芽,深入骨髓,盛開繁茂,如今已經長成了一顆蒼天大樹!

  如今誰也沒法將那顆蒼天大樹拔除了!

  春夏和張妙竹聽了,神色更是一痛,的確要是林婉月要是在說什麼一些讓王爺不高興的話,她們今晚是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那……奴婢再去找些東西給小姐吃……」春夏說著,說著就流下眼淚來了。

  林繪錦卻是衝著張妙竹和春夏眨了眨眼睛,提起裙子,便看到一隻被烤好的肥魚安靜的躺在青石鋪就的磚地上:「這條魚夠我填飽肚子了!」

  張妙竹和春夏望著裙底下的肥魚,都不由一驚,沒有想到小姐竟然還偷偷的藏了一條,這可真是不幸中的忘性了。

  南宮冽和林婉月走出南苑的時候,林婉月越想越覺得不對,便輕拉住南宮冽的衣袖,細若蚊聲的道:「冽哥哥,你要不回去好好跟姐姐說一下吧?你剛才那番話……一定很傷姐姐的心!」

  南宮冽扭過頭望向林婉月,看到她一張秀美的小臉微微輕皺著,瑩潤的杏眸中流露出來的光芒分外的純真。

  單純善良的人,哪怕自己受了傷害,卻還是忍不住為別人著想。

  南宮冽不由低垂下眸,望著眼前的林婉月,淡淡道:「她對本王說過的那些傷人的話,本王到現在還記得。三年了,不管本王身在何處,那些話就如同一條毒蛇一樣,突然的就竄到本王的面前,讓本王怎麼忘都忘不了!」

  南宮冽邊說著,邊慢慢的轉身,月色下那看似高大、挺拔的身姿上卻是滿目瘡痍,沒有一塊兒完好的皮肉黏在身上,露出白森森的骨頭。

  全靠南宮冽心中的那一口氣撐著。

  他受到的傷害真的太多了!

  他身上的任何一件事放在一個普通的人身上,都足以將普通的人逼瘋!

  午間是太陽最為毒辣的時候,樹上的知了聒噪的叫著,讓人心煩意亂。

  林繪錦站在案几上,執著筆的手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的發著抖,寫出來的字也是彎彎曲曲的,變了形狀。

  不離抬起眸望了一眼林繪錦。

  她沒有血色的唇微微的張著,呼吸沉重而又急促的從她嘴中吐出來,豆大的汗水從林繪錦的臉頰上滑落,滴落在白色的宣紙上。

  清美的眼睛如同折了翼的蝴蝶, 失去了靈氣。

  「大小姐,這個字寫錯了!」不離朝林繪錦微微走近了一步,對著林繪錦說道。

  林繪錦一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後放下筆,將寫了一半的宣紙掀開,重頭開始抄寫起來。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緩慢,靠在案几上的身體也搖晃的越發厲害,隨時都有倒下去的可能。

  剛睡完午覺的南宮冽從門外走進來,即便林繪錦臉上塗著一層棕黑色的藥膏,可是卻還是能夠看出她臉色十分的難看。

  單薄的衣裳,因為身上的汗水僅僅貼在身上,她沉重而又急促的呼吸聲很清晰的傳入到他的耳中。

  如果她纖弱的腰身沒有靠在案几上的話,怕是她整個人都會倒下。

  南宮冽走上前,伸手攬住林繪錦的腰身,果然她的身體虛弱的一絲力氣,就這樣軟弱無力的靠在他的身上。

  林繪錦緩慢的抬起頭看向南宮冽,正好一滴汗水從她眼瞼處滑落,將纖長的睫羽沾濕,然後從眼尾落下,透著一種空靈而又虛無的美。

  而南宮冽卻是認真的翻看著林繪錦抄寫的心經。

  越往後,林繪錦的字跡就越發的縹緲、僵硬,像是浮在紙上的一般,有形,而無氣。

  「事到如今,我們已經沒有重新開始的必要了,對吧?」南宮冽斂起眸,冰冷的寒光便朝林繪錦的臉上射去。

  林繪錦黑色的瞳眸緩慢的轉動了一下,隨後幅度很輕的點了下頭。

  「你也真的對林婉月說過,你討厭本王,和本王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折磨,對嗎?」南宮冽聲音平靜之極,就像是在詢問林繪錦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一般。

  不離悄悄抬起眸,看了一眼林繪錦,好看的唇角弧線輕抿著。

  這次林繪錦只是看著她寫在宣紙上的字跡,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亦沒有說話。

  「你後悔了?」南宮冽繼續聲音平靜的問著:「後悔當初承認的那麼痛快,以為本王不會對你怎樣,以為本王還會像三年前,最終因為心裡放不下你,而一次次的原諒你!」

  林繪錦只是無力的眨了一下眼睛,依舊沒有說話。

  「繪錦,你以為你在花滿樓耍的那些小把戲,本王不明白嗎?」南宮冽淡淡開口,語氣中卻帶著一抹嗤笑:「你以為你只要像個小女人一樣,衝著本王嬌笑、撒嬌,本王就還會像以前對你?」

  「你錯了,本王永遠都不可能像三年前一樣對你。你在對本王作戲,本王又何嘗不是?」南宮冽在林繪錦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

  屋子裡安靜極了,只有林繪錦急促的呼吸聲,以及汗水滴落到白色宣紙上的「啪嘰」聲。

  林繪錦本輕抿的唇角不由的漫出一抹似是而非的弧度,但是仔細看去竟然帶著一些解脫,也不只是林繪錦沒有力氣說話,還是不願意說。

  「你在晉王府所遭受的事情,本王其實挺可憐你的!」南宮冽的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接著眯著眼睛道:「但是事實上你一點兒都不值得本王同情!」

  林繪錦卻是搖了搖頭,用很虛弱的語氣說道:「王爺,我騙你的,晉王沒在我身上刻字,畢竟我是她的女人,我是賤人,他又是什麼呢?他雖然折磨我,欺辱我,但是卻始終顧慮著臉面,不敢讓我身上有明顯的傷痕,不然我這張臉早就被他的那些妾室給毀了!」

  屋子的空氣是死一般的死寂,不離狠狠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澄澈的眸色中路露出了一抹驚恐。

  「還有其他的事情,王爺你可以讓我坐下來說嗎?」林繪錦靠在南宮冽身上的身體,慢慢的向下滑著,她已經沒有站著的力氣了。

  南宮冽另外一隻手狠狠的攥緊,危險的氣息在整個房間中蔓延著。

  緊接著南宮冽的手一松,林繪錦如浮萍般的身體便直接跌坐在了地上,而林繪錦全程沒有一絲掙扎。

  這一坐在地上,林繪錦便覺得漂浮在眼前的小星星消失了好多,眩暈的腦袋也慢慢的有了些清醒。

  那不斷打飄的雙腿,也終於可以好好的歇一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