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疑問，又像是陳述。
聞聽聽乾淨的眼眸望著他。
陳知衍的心臟突然猛的跳動了下，撞擊的胸腔都有點疼。
他忽然想起來上午那會，他和聞聽聽說要去接她。
她嘴巴上是說著拒絕，可是明亮的眼睛裡，卻還是帶著期待的。
不像現在，那雙眼睛雖然仍舊澄澈分明，卻沒了上午的光亮，看著特別靜。
陳知衍的眼睫垂下些許，他感受著胸腔里那股無法控制的情緒，嗓音清冽：「嗯，她的病人突然發病，她去了醫院。」
聞聽聽點點頭，輕聲說道，「她很負責。」
陳知衍皺了下眉心，又說道，「但是她現在行動不便，並不適合去醫院，所以我去接她回來。」
「你們關係很好。」聞聽聽臉上的表情始終沒什麼變化，很淡然，語氣也溫柔。
其實這種模樣和陳知衍平時差不多，但是陳知衍卻有點不太舒服。
他黑眸深邃微沉，盯著聞聽聽看了一會，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
聞聽聽也沒有再問什麼，而是直接回自己的房間洗澡換衣服。
她雖然搬出了聞家，但是必要的時候，聞少安還是會讓她回來小住幾天，所以她的房間保留得很好。
等她整理好再下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了。
聞聽聽在陳知衍身旁坐下，她剛洗過澡，但是聞家用的沐浴露和家裡的不一樣。
家裡的是牛奶味。這邊的是玫瑰味。
濃郁的，但不屬於聞聽聽的氣味，讓陳知衍有些不太習慣。
甚至是排斥。
他輕輕皺了皺眉。
邱琳注意到陳知衍的表情，又瞥了一眼聞聽聽。
陳知衍臉上的嫌棄，是在她坐下來以後才有的。
邱琳揚起一個溫和的笑容，她和陳知衍說道：「知衍，小寒受傷那天真的多虧你，如果沒有你幫忙，我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所以今晚這頓飯，是特意為了感謝你準備的。」
陳知衍頓了一下：「不用這麼客氣，就算不是付寒，在醫院裡任何一個病人需要幫助，我都會去的。」
「那怎麼能一樣呢？」邱琳笑眯眯的說：「你和小寒的緣分不一般，我們找了她那麼多年都沒能找到，可是你只是去出個差都能遇見，這不是緣分是什麼？」
陳知衍沒接話。
邱琳就又看向付寒，她滿眼都是慈愛，輕輕嘆了一口氣：「小寒，有時候我看見你，真的就像是看見了你姐姐。」
聞櫻這兩個字就像是所有人心裡的開關似的，只要提起，就會格外沉重。
然而偏偏有人不吃這套。
聞征面無表情的開口：「能不想起阿櫻嗎，她倆是雙胞胎，本來就長得一樣。」
邱琳瞪他一眼，「我就是想我女兒，怎麼了？」
她說完又看向陳知衍，語氣帶上了一些試探：「知衍，你和櫻櫻的關係一直都很好，你說你看著小寒，是不是也會想起櫻櫻呢？」
這個問題實在不太好，聞聽聽的掌心攥了攥。
桌上的目光幾乎都落在陳知衍身上，只有聞聽聽低著眼眸。
如果可以，她甚至不想聽陳知衍會怎樣回答。
聞征嗤笑一聲，覺得這種局面實在沒什麼意思。
他漫不經心的看向聞聽聽的方向。
目光垂落，剛好看到她緊緊繃著的側臉和抿得死死的唇角。
然而這麼多人里，陳知衍卻最淡定。
他不疾不徐的抬眼看了付寒一眼，然後在邱琳期待的眼神中，淡聲開口：「她是她，聞櫻是聞櫻。」
邱琳的臉上明顯有些失望：「可是小寒和櫻櫻是雙胞胎，你當初不是也因為長相認出來的嗎？」
陳知衍說：「相似的面容並不會代表什麼。」
邱琳還想再說，可是付寒卻打斷她：「我不是誰的替代品，就算是我姐姐又怎樣，我是我，她是她。」
她的語氣聽上去已經有些不悅，邱琳趕緊打住。
她和付寒解釋道：「媽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麻煩知衍照顧一下你，你既然執意要回科室，那爸爸媽媽肯定不會妨礙你的工作。」
「知衍，之後也麻煩你多幫忙照顧一下小寒了，她腿不方便，我們都挺擔心的，你們一個辦公室，方便點，幫阿姨看著她一點。」
陳知衍點點頭，算是答應。
聞聽聽坐在他的身旁，卻有些走神。
回聞家吃飯的時候，她大多數時間都插不上什麼話，只能在旁邊當陪襯。
可是她今天心裡不是很舒服，沒有多少胃口，一會就找理由想離開。
陳知衍看向她，沒什麼情緒的問道：「就吃這點？」
「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她回答。
正好邱琳聽到這句話，輕飄飄的接了一句：「一天到晚不做正事，是想當網紅嗎，津北有頭有臉的人家誰會讓自己家人出去拋頭露面賣臉的？」
邱琳說話向來不好聽，但是她又是長輩，聞聽聽不能直接和她頂嘴。
等到她離開以後，聞徵才突然說道：「有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其實也挺好的。」
陳知衍忽然抬起眼皮，視線和聞征的在空中對視上。
兩人的眼神都很平靜，卻又帶著如出一轍的冷漠。
甚至有點敵意。
陳知衍放下碗筷，淡聲道：「我吃好了。」
-
聞聽聽回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前發呆。
書桌上放著一個很舊的相框，相框上是一隻和她放在陳知衍床頭上的拼湊小熊很相似的玩偶。
應該是有人穿的玩偶服，朝著鏡頭做出了擁抱的姿勢。
如果說小的那隻拼湊小熊只是滑稽的話，那照片裡的玩偶服就完全是醜陋了。
甚至還是一隻手長，一隻手短，耳朵也缺了一隻。
只是聞聽聽看的並不是那隻熊，而是從熊舉起的肩膀上，後面的一個長椅上，坐著的一個人。
照片模糊，後面的人也模糊。
這是聞聽聽和陳知衍的第一張合照，也是唯一一張。
看著照片出神的功夫，房門卻被人推開。
聞聽聽下意識將照片倒扣在桌面上。
陳知衍正好注意到她的動作，便問道：「你在看什麼？」
聞聽聽像是做錯事被抓包，心跳忽然很快。
她睫毛顫動個不停，小聲說道：「沒有看什麼。」
一看就是在撒謊。
陳知衍頓了下，伸手拿起桌上的相框，「給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