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衍話音落下,病房裡就陷入安靜。
聞聽聽回眸看向他,沉默片刻後,輕聲嘆了口氣:「我暫時不會去青川,所以你也別再這樣故意傷害自己了。」
「你自己都是醫生,知道健康的重要性,所以沒必要這樣做。」
在負責人打電話過來那天,聞聽聽就已經和他們說了情況,申請延期過去。
所以陸麒才格外想要帶她離開。
只是聞聽聽也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她離開了,只要陳知衍想,她還是會回來。
就像他可以利用陸麒弄傷自己,也清楚自己如何能引起高燒。
陳知衍是很厲害的醫生,對自己身體的構造再清楚不過。
聞聽聽說完就要出去,陳知衍喉結微動:「聽聽。」
聞聽聽止住腳步看向他,陳知衍眼底幽靜,卻似乎泛起了點點漣漪。
因為發燒的原因,他臉上帶著明顯的病態。
他看著聞聽聽,明顯是想說什麼,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最後只能垂下眼眸,緩緩道:「我沒有故意讓自己發燒。」
聞聽聽不太在意,只道,「我去樓下找一下護士長,有點事和她說。」
頓了頓,她說道:「一會就回來。」
陳知衍說:「我不會再這樣了。」
聞聽聽唇角抿了下,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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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知衍的高燒直到傍晚都沒有退下去。
方洄和李誠來看他,都有些擔心,跑去找科室的醫生溝通情況。
聞聽聽和他說,「正好方洄他們過來,等下我回家去做飯。」
陳知衍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因為發燒的原因,他掌心滾燙。
「別去。」他看著聞聽聽,眼裡有些執拗:「吃醫院的飯菜也一樣。」
少了一件麻煩事,聞聽聽當然同意。
可陳知衍卻抓著她的手不願意放開。
方洄和李誠正好回來,見著他們的模樣。
李誠眉梢一挑就打趣,「是不是我們不該這個時候回來,打擾到你們了?」
聞聽聽一頓,她低聲和陳知衍說,「鬆開。」
陳知衍卻像不知道一般,看向李誠,「知道打擾了,為什麼還在這裡?」
李誠嘿了聲,「知衍你要不要聽聽自己說的什麼話,你現在怎麼把自己搞的黏黏糊糊的?」
方洄清楚陳知衍和聞聽聽之間的事,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陳知衍,制止了李誠繼續說下去的話。
而是和陳知衍說道:「知衍,其實我們今天過來是有件事找你幫忙。」
「你還記得之前24床的那個病人嗎,情況有些糟糕,我們有幾個點想和你討論一下。」
他說完直接調出一份病例給陳知衍。
陳知衍離開醫院的時間並不長,他也並不反對方洄來找他問這些事情。
他認真和方洄討論病情,聞聽聽得空掙脫他的手,直接出了病房。
陳知衍也沒有再阻攔。
她直接回了陸家。
陸麒一走,家裡就空蕩蕩的,又只剩下了小耳朵繞著她轉圈。
在客廳坐了好一會,她才起身去廚房。
淳小芸的電話正好這時候打過來,「陸麒已經上飛機了?」
聞聽聽輕聲道,「我都沒來得及送他去機場。」
淳小芸知道聞聽聽要留下來照顧陳知衍的事情,嘆了口氣:「聽聽,不管什麼時候你先照顧好自己,別讓自己受委屈。」
「如果真的遇到處理不好的事情,就告訴我們,陸家護著一個你還是沒問題的。」
淳小芸和陸之恆都是很開明的父母,一直都是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所以在聞聽聽說出自己不願意回A國的時候,他們也才沒有強制將她帶回去。
又和淳小芸聊了一會,聞聽聽才掛斷電話。
然後將手機放進房間裡充電,開始做飯。
等到都收拾好,準備再去醫院的時候,卻發現手機上有四五個未接來電。
都是陳知衍打來的。
聞聽聽看著手機屏幕,垂下的眼皮顫抖了下。
她沒有給陳知衍回電話,而是去了醫院。
過去的路上,陳知衍又打來兩個電話,聞聽聽直接靜音,沒有理會。
只是等她到醫院的時候,卻在醫院門口看見了陳知衍。
他身上穿著病號服,外面是一件黑色的風衣。
就坐在那裡的長椅上,旁邊還放著一根拐杖。
聞聽聽心裡一沉,她走上前,「為什麼不在病房?」
陳知衍反問她,「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聞聽聽垂眸,「我沒聽見。」
「你是故意的。」陳知衍盯著她,直接說道。
他聲線低沉,卻有些不穩,「聞聽聽,你明知道我會擔心你,你就是故意的。」
聞聽聽呼吸一頓,陳知衍看著她的時候,瞳孔之中仿佛醞釀著什麼情緒一般。
可是下一秒,他牽起了聞聽聽的手,溫沉著聲線,「我等你很久了,回去吧。」
聞聽聽要把拐杖遞給他,他卻直接攬住聞聽聽的腰,在她耳邊低聲道:「扶我。」
聞聽聽陪著陳知衍吃完飯,只是兩人都心知肚明,所以誰也沒說話。
晚上聞聽聽沒回去,陳知衍因為下午吹了風,又在繼續發燒。
她守著陳知衍輸液直到凌晨,困的不行的時候,睡了過去。
可迷迷糊糊醒來那會,卻發現陳知衍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
他坐在病床上,垂目看著她。
可聞聽聽實在是太困,她這一整天都沒怎麼休息過。
眼皮沉沉的往下墜。
陳知衍垂目看著聞聽聽,燈光昏暗,把他的表情也藏匿的很好。
可是這黑夜之中,他卻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格外明顯。
他抬手挑起聞聽聽的一抹髮絲,指腹在上面摩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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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聽第二天是在病床上醒來的。
陳知衍坐在沙發上,旁邊有護士在給他抽血。
那護士以前也在神外待過,見聞聽聽醒了,笑著說道:「聞護士,你和陳醫生的感情還是這麼好呀,他都不允許我說話大聲一點,就怕吵到你睡覺。」
聞聽聽有些窘迫,連忙從病床上下來。
醫院有規定,陪護的人不能睡在病床上。
更何況陳知衍還受傷了……
她目光下意識的瞥到陳知衍的胳膊上,說道:「你沒必要這樣做,不然你的胳膊容易再次受傷。」
陳知衍頓了一下,「我看你睡的不太舒服。」
聞聽聽抿著唇角,轉身出去了。
只是,陳知衍更加黏她。
不管做什麼事,都必須要有聞聽聽在才行。
護士站那邊甚至有人在開玩笑,說如果不是規定不允許,陳知衍估計都要讓聞聽聽重新上崗,他所有的檢查都只允許聞聽聽做。
聞聽聽對於這些話沒有多大感觸,她只是覺得有些累。
好在林琴也會過來。
陳至偶爾也會跟著一起來。
不過他對聞聽聽明顯更加熱情,雖然不過幾句話就會扯到陸氏國際上面去。
趁著陳至和陳知衍聊天的時候,林琴把聞聽聽叫了出去。
她最近太過勞累,明顯滄桑不少。
「聽聽,最近真的是辛苦你了,陳知衍的情況我們都聽說了,可是除了麻煩你,我們也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聞聽聽輕聲開口,「他現在是病人。」
林琴唇角微動,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陳知衍現在的狀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想做什麼。
也就是苦了聞聽聽。
她拉著聞聽聽的手,嘆了口氣,「我和陳至已經在給他找醫生了,不可能任由他這樣下去,現在情況還可控,免得又和曾經那樣——」
說起曾經,林琴止住話頭,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陳知衍剛被帶回陳家的時候,因為見證了親生母親的死亡,所以導致心理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他有近乎偏執的強迫症和潔癖。
最嚴重的那一年,他不能接受有一丁點的髒污,甚至也有把自己弄的頭破血流過。
這種心理,早就成了病態。
林琴和陳至曾經也諮詢過很多醫生。
可得到的回答都是,徹底治癒不可能,只能避免激發這種情況。
而很明顯,他這次把自己的偏執全部都用在了聞聽聽身上。
林琴想起那天,陳知衍說想讓聞聽聽留下來的時候,還說了一句話。
他說只有聞聽聽能治好他。
林琴心裡也有些愧對聞聽聽,可是她也做不到放任陳知衍不管。
或許她和陳知衍算不上親近,可怎麼也是自己親手帶大的。
她和聞聽聽道歉:「抱歉聽聽,我們一定會儘快。」
聞聽聽剛想說話,然而轉眸就看見了站在病房門口的陳知衍。
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又聽了多久。
他長身玉立,視線直直的落在聞聽聽身上,開口道:「過來,聞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