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征說話的時候,聲線里滿是戾氣。
他的眼裡甚至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厭惡,仿佛付寒根本不是他的妹妹一樣。
聞聽聽將聞征扔出來的那份文件打開,臉色直接就變了。
好一會才平復下來,顫著嗓音開口:「所以聞櫻當初的意外也是因為付寒?!」
片刻後,她又像想起什麼似的,猛的抬眸看向聞征:「那聞少安和邱琳知道嗎——」
如果真的是因為付寒的原因,聞櫻才去世。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倘若聞少安和邱琳真的知道,又怎麼可能還會這樣全心全意的對付寒好。
聞聽聽心裡太過震驚,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聞徵調查出來的資料上寫的很清楚。
喬岩精神病發作,強行駕車,才和聞櫻的車發生碰撞,導致車禍。
而之後,他們明明可以第一時間聯繫救護車。
可是付寒卻阻止了。
她說他們賠不起錢,而且因為兇手是喬岩,所以喬東海也捨不得。
所以才直接帶著喬家人離開,而任由聞櫻躺在血泊之中,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
許久,她才沉聲問道:「你打算怎麼解決這件事?」
聞征沒有一點猶豫,「正常流程。」
大概意思也就是不會因為付寒是他的妹妹而有什麼手軟了。
聞聽聽又問:「這些東西,你從哪裡查出來的?」
「喬東海和付秀。」聞征提起這兩個名字的時候,也滿是厭惡。
他一個能將華韻從半死不活的狀態給拉起來的人,手段當然也不乾淨。
所以付寒的那些小手段。他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裡。
加上付秀第一次來聞家的時候,他意外聽到了付秀威脅付寒的事情。
那個時候也就開始在讓人慢慢調查了。
直到喬東海入獄——
不過喬東海的骨頭也挺硬,一開始什麼都不願意說,聞征確實也費了一番心思。
所以前段時間,他才一直沒怎麼過來找聞聽聽。
畢竟連他自己也有些意外,付寒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
緩了又緩,聞聽聽消化掉這件事帶來的震撼以後。才又問聞征:「那你會把這件事告訴聞少安和邱琳嗎?」
「不會。」聞征回答的很快。
聞聽聽也沒說什麼,畢竟是他的父母,自然不可能這樣去戳心窩子。
況且看聞征的模樣,估計也不會放過付寒。
聞聽聽就不再說話,兩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聞征又看了聞聽聽一眼,起身準備離開。
聞聽聽突然開口:「聞征,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過分?」
聞征一頓,垂目看向她,「我為什麼會覺得你很過分?」
聞聽聽的掌心逐漸收攏,眼瞼也慢慢垂下,不敢去看聞征。
聞征看著她這模樣,深幽眼瞳里似乎有什麼情緒翻起來又落下。
聞聽聽強行將自己心裡的情緒給壓了下去,然後才說道:「我之前做的事情對華韻也有很大的影響。」
分明聞征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援手。
可是她卻因為自己的事情,而不顧聞征和華韻的名聲。
所以就算聞征心裡責怪她,也是她應該的。
聞聽聽說完就低垂著腦袋,等待聞征的審判。
聞征一時沒有開口。
直到聞聽聽不解的看向他。
他才淡淡說道:「華韻受影響和你有什麼關係?」
「只要華韻基金會做了那些事,遲早都會被爆料出來,只能說是自找的。」
聞征的語氣多少有些涼薄,「我一直告訴你,別把自己想的那麼重要,區區一個你。不至於影響到華韻。」
聞聽聽這才抬起臉,她眼眶有些發紅。
聞征像是嘆了一口氣:「別想那麼多,你不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低聲喃喃:「你和聞櫻,真的好像啊。」
聞征沒有搭理她這句話,轉身就走。
直到出了咖啡館以後,他才打了一個電話出去:「我讓你安排的精神科醫生安排好了的話,就再帶付寒去檢查。」
「查到她沒病為止。」
-
華韻基金會和雲鼎集團這次的事情牽扯的太大,甚至還將津北津南好幾個企業都牽扯了進來。
外面一時間滿是腥風血雨。
聞聽聽倒是每天在忙上忙下的處理各種事情,不僅僅是孤兒院的事情,要陪著左甜一起辦交接。
她還去看了一次張珈樹。
她沒和張珈樹說具體情況如何,只是說華韻基金會和雲鼎都會有報應。
張珈樹還挺開心,抓著聞聽聽的手眼眶都紅了。
從渝城回津北的時候,陳知衍在機場等著她。
他上前接過聞聽聽的行李,「去渝城為什麼都不說一聲,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聞聽聽只有一句話:「張珈樹又不想見你。」
陳知衍面色凝固片刻。而後又說道,「我是擔心你。」
「我是成年人,能照顧好自己。」聞聽聽言簡意賅。
她見完張珈樹以後,心情不是很好,明顯能感覺到,胸腔里那股格外沉悶的情緒在涌動。
她臉上也沒有力氣做出什麼表情。只覺得自己像個提線木偶一般。
只有意志在她的頭頂操縱著她去行動,去說話。
陳知衍把她送到樓下,在聞聽聽想要下車的時候。他突然說道:「聞聽聽。」
聞聽聽看向他。
陳知衍又說,「很久之前,我說過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聞聽聽臉上有瞬間茫然,像是想了很久才想起這件事一般。
陳知衍注意到她的表情,唇角微不可察的繃直了些。
他緩緩開口:「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次,也想了很久。」
「……也或許是從你離開家裡的時候。我就該發現的。」
「可是我太遲鈍了,一直沒有反應過來,我反覆的想要確認自己的心情,確認我是否真的是這樣想的。」
陳知衍的聲線溫沉,帶著磁性。
他語速也慢,像是擔心聞聽聽沒聽清楚一般。
「聞聽聽,我——」
然而聞聽聽卻打斷了他的話。
她臉上甚至沒有什麼表情,只有眼下的青色能看出些疲憊。
她搖搖頭:「陳知衍,我並不想聽你這些話,我真的很累,我想回去休息。」
她說完就推開了車門,直接下車。
陳知衍說的那些話,聞聽聽不想花時間去研究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真的很累很累,好想休息。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冷漠了一點。
可這點懷疑很快就消失了。
她知道陳知衍要說什麼,可是她不想聽。
-
曹院長的後事處理完以後,聞聽聽去墓地看了聞櫻。
她給聞櫻帶了一束花和一個小蛋糕,是聞櫻喜歡的水果蛋糕。
是聞聽聽自己做的。
她靠在聞櫻的墓碑上,聲音很輕:「姐,你會不會怪我太狠心了,邱琳被判了十年,聞少安也不會少。」
「可是姐,我不後悔。」
突然一陣風,將墓碑旁的花吹動了下,像是聞櫻在給她回應一樣。
聞聽聽愣了一下,突然掉了一滴眼淚。
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嗓音都有些干啞:「姐,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不想待在津北了。」
「我親手把自己的養父母送進監獄,我的好朋友因為我去坐牢了,就連照顧我長大的長輩也因我去世。」
「我覺得我再待在這裡,會瘋掉的。」
捂著眼睛的手指微微顫抖著,淚水順著指縫流下。
聞聽聽知道她有哪裡不一樣了,可是卻不知道是哪裡。
她一個人走在無邊黑夜之中,看不到盡頭,也看不到光。
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她那顆勉強還能算活潑的心臟。
可是僅一夜之間,她的心已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