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回辦公室,拎著陳肆,正準備走。
「小宋董!」
秘書抱著文件急匆匆趕來,「公關部許總問要不要擬通告,放出您跟陸家聯姻的消息?」
宋昭直直盯著她:「我姓宋,不是小宋。」
多一個,少一個字,意義相差千里。
今天不改,日後整個集團都改不了。
比她大好幾歲的秘書姐姐,被盯得毛骨悚然。
今天董事會的事,秘書不可能不知道。
但宋氏夫婦剛去世不久,她還不習慣對個小姑娘叫這麼大的名號,剛聽同事閒聊這麼叫,她也跟風。
沒想到這小的,如此恐怖!
這場面,讓張睿一下子想起,被扒皮帶的驚恐回憶,趕緊給秘書使眼色。
她一激靈,回神:「知道了!宋、宋董!」
「那您跟陸家……」
「著什麼急?」宋昭截口打斷,不太在意地道:「陸家那邊會放的。」
他們可比她急多了。
這個時候,誰先出手援宋氏,誰先得好名聲,還能擋住其他人出手。
一箭雙鵰的事,陸城怎麼可能不急。
要是宋氏先發,那只會變成,宋昭賣身救公司的閒談八卦。
她往後一瞥,「走了。」
開整天會,快累死,還管什麼聲明。
深夜燈火闌珊,一輛灰色邁凱倫,停在宋氏門前的廣場。
陸炡斜靠車旁,一邊看手腕時間,一邊對朝他行注目禮的小白領送去輕佻的眼波。
自動感應門打開,宋昭一行人走出來。
陸炡直起身,拉開副駕車門,「上車,我送你們回去。」
宋昭眼底閃過微不可查的煩躁,卻偏頭輕笑:「那就辛苦陸公子了。」
煩死了,為什麼還不讓下班!
駛出內部路,陸炡似不經意地掃一眼後視鏡,后座,少年沉默地低著頭。
宋昭今天對這私生子護短的勁兒,看起來,可不只是為了輿論。
陳肆敏銳抬起眼,眼神冷戾,如刀鋒般刺過來。
陸炡驚詫,十七歲的小孩兒,居然會有這樣的目光。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閒聊般開口:「明早陸氏會發我們訂婚的通告,昭昭讓公關部配合轉發就行。」
果然,宋昭勾唇:「好。」
陸炡這話說得周全,宋氏剛行完喪,不宜大肆宣揚喜事。
仿佛處處為她考慮。
「對了,改天帶你跟我朋友們聚一聚。」
說完,陸炡都笑了,打趣道:「以前你一個乖乖女,楊總看得又緊,大伙兒都沒膽子裹你出來浪,會不會不習慣?」
乖乖女?……宋昭心底掠過一絲嘲諷。
「怎麼會?」她眼尾斜斜掃過去,懶洋洋地道:「我跟你都要訂婚了,早些融入你的圈子,萬一有情況也有人報信不是?」
別看陸炡風流,他人脈廣,處事圓滑,跟圈裡的二代們關係都挺不錯。
這麼好一座橋,為什麼不走?
陸炡一怔,隨即大笑出來,語氣曖昧:「看來昭昭對我很不放心啊。」
男人的劣根性,女人拈酸吃醋,只要不作,其實他們都挺受用的。
宋昭笑而不語。
昏黃路燈影影綽綽印在她臉上,扇子般的眼睫半垂,整個人透著工作一天後的懶怠,像只蜷在沙發上慵懶的貓咪。
偏偏那眼尾,卻像鉤子般微微翹,使人情不自禁地將注意力落到她身上。
陸炡餘光含笑,他非常清楚,貓的爪子也很鋒利。
不過,這樣才有意思,不是嗎?
要是陳肆知道他在想什麼,指不定得嘲笑他異想天開。
宋昭扇人那手勁兒,跟貓有半毛錢關係?
陸炡送宋昭回家,順路真不是客套話。
宋聞禮跟陸城關係好,兩家豪宅也間隔不遠。
宋昭記得,她跟陸炡小時候,兩家還經常串門,不記得從什麼時候起,就沒有過了,可能是他們都已長大。
不過她直覺,這其中,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畢竟,原本老宋跟陸城,是真有幾分兄弟情在。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老宋日漸疏遠了陸家……
到宋家,陸炡輕車熟路將車開進院子,他先下車,為宋昭拉開車門,自然地向她伸出手。
宋昭也沒矯情,好在陸炡還算紳士,在她一下車,就鬆開,沒搞黏黏糊糊那一套。
她笑笑:「時間不早,我就不留你進去坐了。」
「這話說得,以後見面的時間多著呢。」陸炡揮了揮手,舉手投足的浪蕩,「早些休息,昭昭這麼漂亮,熬出黑眼圈可就不好了。」
宋昭一頓,眼底諱莫如深。
日後陸炡長駐宋氏,表面坐陣,實則掌控,可不是天天見面麼。
自己跳下車的陳肆,懶得聽他們虛偽客套,直接進屋。
等宋昭回來,見她一進門,就揚聲吩咐:「芳姨,取條濕毛巾來。」
很快,芳姨取來溫水浸濕過的毛巾。
宋昭接過擦手。
她垂眸,手指一根一根,擦得很細緻。
陳肆瞥見,那雙白嫩的手,都擦得發紅。
他忽地扯了下唇角,惡劣開口:「何必呢?犧牲這麼大,宋聞禮留給你的足夠瀟灑一輩子,不如乾脆讓宋氏倒閉,你也輕鬆了不是?」
原來她也會噁心啊。
還以為,只要能達到目的,她什麼都不在乎呢。
擦完手,宋昭將毛巾遞給芳姨,慢條斯理地走到他面前。
當陳肆察覺到她要幹什麼,巴掌已經扇到了臉上。
宋昭呵斥:「宋氏倒閉了,你讓宋氏數以萬計的員工,去喝西北風?!」
不管是內鬥,還是被瓜分,宋氏都會被大清洗,屆時,不知多少人會面臨失業。
宋氏初始,便是宋昭的祖輩帶著一群兄弟做起來,所以宋氏的員工待遇極好。
宋家的家訓就是,絕不能苛待員工。
臉上火辣辣,陳肆卻怔住,宋昭居然能想到宋氏的員工?
突然回想,這段時間有關宋氏的輿論,非常熱鬧,卻沒有任何評論說宋氏不好。
宋昭直勾勾盯著他:「誰都可以盼宋氏倒閉,唯獨你不能!」
她的身後,只有眼前的少年了……
所以,就算他恨她,他也不能!
「還有,叫我姐姐。」
回過神,陳肆臉色陰鬱,「想得美!」
宋昭甩給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徑直往樓上走。
今天實在精疲力盡,她可沒精力再跟小崽子內鬥。
目視那玉立纖細的背影走遠,陳肆突然開口——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