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寂靜無聲,黯淡的光線照不亮司澄臉上的表情。閱讀
她埋在左放胸口,聽著他的心跳,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讓她喪失了從他懷裡退出來的力量。
左放清悅的嗓音從上方傳來,司澄能感覺到他說話時喉結的震動。
「嚇到你了。對不起。」
其實,他自己也被嚇到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今天這樣的情況,只是下午看著周瑞和司澄互動時候,身體裡的一部分靈魂仿佛突然之間被抽空了。心底似乎有一眼寒泉,寒氣不斷向外擴散,蠶食掉他所有的理智,莫名升騰而起的燥戾情緒讓他只想把手裡的東西砸碎。
左放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等他有意識的時候,是司澄伏在他身前哭泣。
她的淚水透明溫熱,落在他的手背上,驅散了籠罩在他意識海里的茫茫冷霧。
他聽見司澄細聲的啜泣,感覺到她拼命想要搓熱他的手。
左放很想回握她,想跟她說話,可他沒有力氣。就連想睜眼看看司澄,他都做不到。
眼皮似有千萬斤沉重,身上每一處關節都凍僵到無法動彈。
被抬回家的時候,他被迫和司澄分開。
他很想要她在身邊,可心底深處卻一直有道聲音在說,不要嚇到她。
他被抬進了房間,意識到司澄不在身邊了,他便開始做夢。
夢中有一片巨大的湖泊,湖面上霧氣瀰漫。
他站在湖邊,看見湖的對面有一株槐樹。
濃霧之中,他只能從輪廓分辨,那顆槐樹枝葉繁茂,是生命力極強的樣子。
一股強烈的吸引力驅使著他邁入湖中,向對岸走去。
湖水冰涼,刺骨的寒冷讓左放幾乎窒息。
但內心莫名強烈的念頭支撐著他——他必須走過去。
不知走了多久,耳旁忽而傳來沙沙的聲響,那是風吹動樹葉的聲音。
左放伸手,一片落葉被風送入他的掌心。
他定睛垂眸去看,卻受驚跌入湖中。
那片樹葉——綠色濃到泛黑,隱隱透出的死氣讓左放心驚不已。
他倉皇抬頭,卻見對岸本茂盛的大槐樹竟是一半翠綠,一半濃黑。
它快枯死了。
一股巨大的悲愴自湖中升起,湖水淹沒了左放的胸口。
而在那顆樹下,有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她望著他,言笑晏晏的模樣。
左放聽不見她的聲音,卻讀懂她的唇形。
她說:
「阿放,快醒來。」
一瞬間,夢中天空風雲變幻,身邊湖水迅速褪去,湖岸對面的槐樹仍在他窗前的花園裡兀自生長,司澄的味道侵襲了他全部感官。
睜開眼睛,左放看見司澄近在咫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拉住她,只知道在大腦傳達指令之前,他的身體已經這樣做了。
他抱著她,像她小時候抱著她的娃娃那樣。
司澄說過,那個娃娃是她的寶貝,她要保護她,不能讓她受傷。
左放想,司澄也是他的寶貝,他要保護她,不能讓她受傷。
可今天,他還是讓她哭了。
司澄絨絨的發頂蹭在他脖子上,有點癢,左放卻捨不得放手。
「阿放。」
「司澄。」
「我要你快點好起來。知道嗎?」
空氣靜默一瞬。
左放低頭,溫柔如水的親吻飄落在她的發頂。
他輕聲的應,「好。」
左放吃了小半碗肉粥,神情便開始倦怠。
司澄陪著他,直到他的呼吸變得輕緩,握著她手的力道漸漸鬆懈,她才輕輕起身離開。
走廊上,孟舟站在司澄下午站過的窗口,鳳眸微眯,眼神深邃不知所思。
司澄從房裡出來,一眼看見了他。
孟舟回頭,看見她,對她微微笑著招了招手,「澄澄。」
司澄討厭孟舟,不止是因為他是個心理醫生,也因為他總是這樣親昵的叫她澄澄。
澄澄。
離開司家之後,再沒人這樣叫她。
待司澄走近,孟舟輕聲問:「阿放睡了?」
司澄點點頭。
「你也累了吧。」孟舟接過她手上的托盤,溫聲笑道:「我正要去廚房,你先上樓休息吧。袁叔給你準備了甜湯,一會兒我讓人熱好了給你送上去。」
司澄沒鬆手。她狐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這會兒親切的有點不正常。
「這麼看著我幹嘛?」孟舟笑,一雙微挑的鳳眸笑起來頗有幾分桃花意,「是不是覺得我很好看啊?」
神經!
司澄抓著托盤的手一松,白了他一眼,轉身往三樓上去。
「什麼眼神呀!」孟舟不滿的神情沒持續多久,對著她的背影搖頭失笑,「小丫頭。」
托盤上的盅碗尚且溫熱,孟舟垂眸,眼中笑意卻一寸寸冷了下去。
常毅行在電話里說的那些話言猶在耳。
『你想救她,勢必會讓左放衰亡。沒了左放,你以為她又能好過幾日。既然一開始我將她做成了左放的解藥,現在就回不了頭了。』
解藥。
在司澄和左放相伴的這九年時光里,他們已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共生關係。
而這種關係的產生,是常毅行當年有意為之。
孟舟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
起初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是今天當常毅行在電話里嘆息似的告訴他,他們已經回不了頭了,孟舟才突然發覺,自己和常毅行究竟做了一件多麼可怕的事。
他陪著左放走過了七年的艱難時光,一步步看著他終於有了求生的意志,孟舟不願也不甘就這樣放棄。所以他才私心答應左放去上學,去追逐司澄的腳步。
可面對司澄,孟舟卻時常覺得不忍。
為了救一個人,而將另一個人拖入深淵,這樣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孟舟,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你足夠柔軟,足夠細膩,所以你才能讓那兩個孩子都對你敞開心扉,但也是因為這樣,你太容易陷進去。』
『其實這件事的責任並不在你,你大可不必自責。但事已至此。我看,你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
他現在的心理狀態,似乎已經不適合再繼續擔任左放的醫生了。
常毅行說,他會讓另一個學生來接替他,最快就是下周。
孟舟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理智卻告訴他,這才是對左放,對司澄最好的選擇。
幽深的走廊上燈光晦暗,窗邊的男人靜立半晌,窗外風雨依舊。
孟舟看了一眼走廊盡頭的方向,扣在托盤邊緣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他轉身下樓。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者他真的應該跳出來,做一段時間的旁觀者,清醒一下頭腦。
第二天司澄如常早起準備去上學,卻在餐廳里碰見了正吃早餐的孟舟。
「澄澄,早啊。」孟舟如常熱情地和她打著招呼。
司澄看見他有些意外,她以為他應該像之前一樣在家裡一直待到左放完全好起來才會離開,沒想到他現在就要走。
她在孟舟對面坐下,一旁的傭人給她倒好牛奶。
孟舟讀懂她眼中的疑問,笑著解釋道:「阿放這次發作問題不大,昨天就已經基本穩定了。等在家休息過這個周末,下周一他就能和你一起去上學了。」
司澄於是更加驚訝,她瞪大眼,掏出手機來打字:【你還讓他去上學?!】
孟舟將手裡的報紙折好,臉上笑意不減,反問她:「為什麼不讓?」
【他昨天變成那樣……】
「昨天他發病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上學。」
司澄低頭打字,打到一半,便聽孟舟突然道。
「我說過,他應該早入集體,適應群體生活。你難道沒發覺只短短一周,他的語言能力已經有了很大進步嗎?」孟舟說:「他這次發病的時間比之前縮短了三分之一,清醒的速度也平時快了更多,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司澄抬眼,眼神困惑。
意味著什麼?
孟舟笑道:「這意味阿放正在走向康復。阿放很聰明,一個良好的集體環境,能讓他康復適應的速度變得更快。所以上學對他而言是一件好事。司澄,我們要讓這個好的發展勢頭持續下去,而不是因為突然的意外半途而廢,明白嗎?」
司澄聽得半懵半懂,只一件事她確信自己聽明白了——阿放正在好起來。
這讓她覺得太開心了。
「好啦,你慢慢吃。我要先回家去換身衣服,今天早上還有兩個重要的客戶諮詢。」孟舟說著,起身理了理衣擺。
袁叔一早就準備好了送他回去的車,他隨身的醫藥箱已經放進車裡了。
孟舟一身輕鬆的姿態甚是瀟灑,如果他不穿白大褂,沒有傍身的醫藥箱,外人其實很難從他的外表分辨出他其實是一個心理醫生。
比起醫生白衣聖潔的形象,孟舟更像是浪跡夜場的花花公子。
他瀟灑的撩一撩頭髮,全然沒有昨天的狼狽,甚是灑脫不羈模樣,企圖讓司澄的目光能多在他身上停留幾秒。
但司澄卻不是那種他可以輕易騙到的純情少女。
在司澄對他這樣的動作完全無動於衷,轉臉喝牛奶的時候,孟舟不得不另外說點什麼來緩解尷尬。
「哦對了,下周五放學之後你和阿放一起到我的診所來一趟。」
司澄聞言抬眼,幹嘛?
孟舟眼中笑意淺淡,帶著點自嘲的語氣讓司澄愣住。
「給你們介紹一下阿放新的主治醫生。」
今天又是為阿放心疼的一天~他真的是好溫柔的一個男孩子~又乖又寵~自己再難受都記著司澄~555555心疼
日常三連:收藏了嗎?評論了嗎?彩虹屁準備好了嗎?誇誇我們不要停!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