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萬勝(求收藏)

  戰場寂靜了下。閱讀

  不管是義勇營,還是對面的清軍,看到如被大風吹過的麥田一樣齊刷刷倒下的大幾十號馬甲兵,所有人都啞口無聲了。

  無數血箭從馬甲兵從戰馬的身體中噴出,多少人連一聲慘叫都不及發出,便沉入了永久的黑暗。

  ……

  「啊……」

  世界在停止了一秒後,重新鮮活了起來。

  悽厲的慘叫聲奏響起,突如其來的打擊讓其他的馬甲兵亂成一團,整個隊伍都被打得支離破碎。

  「砰砰砰……」

  明軍卻還雪上加霜,二三十步中幾百杆鳥銃齊齊開火,轉瞬就把剩下的馬甲兵徹底清場。

  德克濟克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百十個馬甲兵也都撲街,倒是一些見慢的步甲還活下性命,還有三五十個運氣好的包衣奴才。再也沒人膽敢朝前衝鋒了,哪怕是披著兩層棉甲的步甲,也一個個都掉頭就跑。

  王德大張著嘴,耳中尖銳的鳴響讓他聽不清周圍慌亂的嚎叫,他只惶恐的看著一步之遙處倒在血泊中掙扎的甲兵,這人忽的在他前方倒地,噗通一聲摔地還挺響,然後掙扎慘叫著,叫他才敢抬起頭來。

  「是達春?」卻是王德認識的人,一個分得撥什庫(驍騎校,牛錄章京之下)。

  平日裡多蠻橫的一個人啊,王德就不止一次親眼見過這人用鞭子活活打死門下奴才。然而往日裡趾高氣昂的達春,現在卻口鼻流血的倒在血泊中,是如此的虛弱。

  王德心中好不高興,但很快就臉色一正,他想到了一個問題:自己該怎麼往回跑?是就這麼空手跑回去呢?還是……

  如何選擇答案不言而喻,王德看著達春,心裡道:算你走運。

  清軍陣列里,豪格張大了嘴巴,半響說不出話來。對面的明軍槍炮也太是犀利!感覺與先前明軍時候全然不同。

  竟然有待騎兵近到了二三十步還能保持豎立、整齊,不濫射、亂發的火槍兵,是他眼睛出問題了嗎?

  要知道,往日野戰,百步距離時,明軍就能有人開槍,七八十步時,是必然會開槍。所以,等到清軍衝到四五十步遠的時候,反而很安全。都可以停下馬來拿出弓箭,只要幾波箭雨發過去,明軍火槍兵就已經大亂了。

  屆時,八旗兵再打馬衝去,那就無往而不利。

  可現在,對面明軍的火槍兵竟然可以做到嚴整如此,火炮+火槍……,豪格猶豫了。

  這要揮兵攻殺,沒盾車,沒火炮,甚至連蒙漢軍和包衣奴才都沒幾個,那要填進去多少人才到頭啊?

  豪格環看周遭,這除了一些兩紅旗的人馬,主力就是他正藍旗的人馬了。他可捨不得揮霍!

  哪怕讓松山明軍逃跑了,他也捨不得拿手下的兵馬去死磕槍炮。

  義勇營背後,先前還如臨大敵的祖大樂、江翥、姚勛三人,此刻已經滿臉的喜色溢於言表。

  「無怪鄭大帥北上遼海不過三兩月間,就做下了這般大事情。有精兵如此,何懼韃虜,何懼韃虜?」江翥跳著叫道。

  都是帶兵的人,豪格能看出的不同處,他們又豈會看不出來?

  就是被張斗等人緊張的組織秩序的那些散兵們,這時候也興奮的大叫起來。「萬勝,萬勝……」一個個心中對於鄭軍本就高炙的感激轉眼便更上一層樓。

  鄭森卻半點沒有鬆懈,義勇營上下也沒有歡呼雀躍,而是迅速裝填彈藥,對著對面的清軍,繼續枕戈以待。

  什麼時候明軍全都上船了,那才是他放鬆神經的時候。

  清軍陣列里,大軍的側面。一身披重甲的牛錄章京,拍著王德顯得有些消瘦的肩膀,沉重地笑著:「好個忠心護主的奴才,達春若能撿回一條命來,都是你的功勞。」

  王德一臉的受寵若驚,人忙跪在地上,也不顧腦袋上的傷口,磕起頭來道:「奴才不敢當,這都是奴才應該做的。」

  牛錄章京對他倒是更滿意了,「起來。你是個好奴才,忠心的奴才。爺記下你了,王德。」抓起跪在地上還不敢動的王德,一把把人提了起來。「去把阿哈們都聚起來。等活著回去了,爺再提攜你。」

  他們這波『敗兵』倒是不需要再擔心上戰陣了,死裡逃生的包衣們卻是有可能再被提上前做替死鬼,那前提自然是豪格會接著打下去。

  可事情進行到現在,豪格還能打下去嗎?

  先前的百十馬甲兵被對面的槍炮一擊掃蕩乾淨,那是他們隊列拉的散,可如果是三五百騎衝鋒,那十幾門炮一起開火,還有那幾百杆鳥銃一同開火,是不是也能把三五百騎給一同撂地了?

  那不管豪格有多麼的不甘心,現在的局面就是清軍都生出了擔憂。

  「肅親王……」羅託打馬與豪格平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眼神一對,便已經心裡明白了來。他們都想再打!

  一個是松山清軍主將,一個是東線清軍主將,松山明軍潰圍而出,二人身上都有洗不清的罪責。這時候怎麼能不努力?

  「用馬,幾百匹馬一起衝過去,由不得他們不放炮開槍。後面跟著我八旗勇士……」羅託拿出了一個極好的主意。

  豪格拍手大讚。

  很快,數百匹健馬被清軍集中在一起。

  鄭森攥緊手中的寶劍,對已經『歸隊』的李武說道:「你速去後隊,問他們敢死隊還有人沒人。」

  都不是傻子,清軍把那麼多馬聚集在隊伍前,想要幹啥,溢於言表。

  「昂昂昂……」一匹匹健馬高鳴,然後在幾名馬甲兵的驅趕下化作了一片海潮,向著義勇營猛撲來。

  「放!」百步之外,義勇營的槍聲就響亮了來。

  戰馬一匹匹倒地,或是在受傷之下瘋狂的亂竄,這很是擾亂了馬群的隊形和速度。當然,也有不少馬匹在受傷之下,更加瘋狂的向前方衝來。

  「轟轟轟……」十幾門大炮齊齊開火。一顆顆鉛彈鐵丸迸發出去,就猶如漁翁撒出去的大網,將奔到近前的滾滾『洪流』完全籠罩。

  一時間戰陣前到處都是戰馬的哀叫哀鳴聲音。整個馬群已經無法約束,一匹匹良馬四處亂奔。

  而就是在這個空檔期,數百八旗馬軍夾雜著剩餘的戰馬,繼續猛烈撲來。

  「投彈……」

  半月陣中響起了一聲刺耳的嗩吶響,一顆顆手雷被投擲了出去。距離由遠有近,畢竟他們不是專業的投彈兵,或是只有三五丈遠,或是有五七丈遠。

  但是與槍炮相比,這一批手雷彈雨,顯然『擊發』速度更快。

  後者根本不需要瞄準目標和節省彈藥,所有人的第一任務,就是把身前的手雷點燃引線,然後向前投擲出去。

  一朵朵爆開的烈焰中江翥咽了一口吐沫,對著身前立著的數十名敢死隊員,擺了擺手。他們,似乎不用去決死了。

  「英雄所見略同,英雄所見略同。手雷此物,大有可為!」

  海上,已經包裹好傷口走上了船艉樓的洪承疇,看著半月陣前似鞭炮炸響的手雷彈雨,高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