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七章 落子

  這年代沒啥春晚,宮廷里發生的樂子,就成了一場供百多萬京師軍民們看的大戲。閱讀雖然叫一些人顏面受損,但這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事兒。年年都有麼。

  再加上元宵節後,趙構頒布了詔書,下詔建立宮學,收文武大臣功臣勛舊子嗣入學。

  一遭公布,立刻就掀起了軒然大波。

  皇帝這是啥意思?在耍人玩嗎?

  邢家、潘家先前的那些個動作,哪個能逃過皇城司、錦衣衛的眼睛?皇帝不可能不知道。但那麼久時間,卻一丁點口音都不透漏,這潛在的意義太嚇人了。

  整個汴梁城都炸鍋了,可是,邢家、潘家卻如墜冰窟之中,伴隨著幾個為兩家人站台而在年前甚是活躍的官員被再教育,兩家人就更噤若寒蟬了。

  尤其是延福宮裡的趙佶為這個新春喜上加喜——他有給趙構添了個弟弟/妹妹。

  藉此消息大宴群臣,宣布自己年才五旬,還不老呢。

  更是跟寒流襲來一樣叫朝野上下一片失聲。

  是啊,太上皇且還老當益壯呢,當今陛下可不更是風華正茂?

  怕是很不耐有人提『太子』兩字吧。

  沒人敢明著試探這個問題,可也正是因為大家的腦補,那才更加的精彩不是?

  可以說,隨著趙構的這一舉動,趙瑗和趙琯兩個小傢伙的熱度瞬間降到了谷底。一些本來已經被人『看到』,之前卻並沒上心的猜測成為了『真像』!

  皇帝才二十來歲,連「春秋正盛」這四字都用不上。太子,的確說的過於遙遠一些。

  不過趙構對外朝很潑冷水,可對內卻撫慰有加。無論是皇后那裡,還是潘氏那兒,各種各樣的奇珍異寶是大把大把的撒了去。目的就是讓邢潘兩人知道,趙構對孩子還是寵愛依舊的。

  畢竟這事兒也怪不得他們,放誰在哪個位置上都會動心。

  趙構這幾年未有子嗣誕下,膝下只有這兩個兒子,雖一嫡一庶,但二子的母妃在得寵上卻顛倒了個,可以說是各具優勢,棋逢對手。

  兩個小傢伙之前時候真的只離太子之位一步之遙。哪怕這只是太子,卻必會牽扯到彼此的政治利益,而為了自己的利益,推各自心中的太子上位,這也是必然的。

  趙構現在這般做,就等於是暫時的將兒子與前朝分離開,就像隔開了火與氧氣。

  在新的子嗣沒有降臨之前,趙構就是把滿朝文武全給清洗一遍,也不能抹殺掉諸人對趙瑗、趙琯的重視。他只能叫朝堂文武們知道,老大現在還不願意談接班人的話題。暫時的安靜兩三年,等這兩年過後,趙構還沒子嗣誕下,那他就是再疾言厲色,也無法遮掩去倆小傢伙的光芒了。

  道理很簡單,誰都明白!

  一陣風波平息下,邢皇后還沒動作呢,潘氏就把自己老爹潘永壽叫來,屏退所有人後,把她知道的關節全都告訴他了。

  後者立刻就鬆了一口氣,慘白的臉色也變的紅潤起來,自己乖外孫沒有失了聖意,這對幾天來提心弔膽的潘家言,那就是最好的結果。

  「只怪女兒未能早點體察聖意……」潘氏眼睛禁不住的要落淚。這次趙琯雖然沒掉隊,可也沒加分,對於潘氏言,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趙構雖然寵她,但貴妃就是貴妃,跟皇后比,差距是誰也抹消不掉的。

  而且趙構即便寵她,也沒想過要廢后啊,趙構對皇后一樣很尊重的。

  是以,潘氏先天上就覺得兒子要弱趙瑗一頭,因為後者是嫡子。

  如此的情況下,想讓自己兒子上位的潘氏可不就生了心結,總想讓兒子的表現勝過趙瑗一籌。

  這次的結果在她心中就是個大失敗。

  她可是皇帝最最寵愛的人啊,那麼多個日夜,自己竟然就沒有察覺出來,這絕對不可原諒。

  想想看,她要是能在此前就察覺到真想,必然會摁下潘家不動,如此一來可不就給趙琯的表現分大大的加上一筆了?

  「這怎麼能怪罪娘娘?都想岔了,所有人都想岔了。」潘永壽嘆息道。「當今官家是什麼人?那是五百年一出的英主明君。城府之深豈是後宮女子能窺破的?只能說,我們都被這「太子」之位給迷了心竅,遮了眼睛。」

  潘氏聽了好不苦澀。

  她清楚自己為什麼受寵,早前在王府時候是因為姿容漂亮,這進了皇宮後,宮裡漂亮的女子多去了,她依舊能獨占鰲頭,這靠的是對皇帝的順從。皇帝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像皇后的架子那麼大,規矩那麼森嚴。

  在確定了皇帝對皇后是真的沒廢除之心後,心裡也常常告誡自己,要以皇后為戒,要以皇后為戒。千萬別忤逆了皇帝,她可不是皇后。

  但現在這一齣戲里,她可不就伸出手來想要索要什麼了麼?

  當後宮和前朝似乎都盯著趙瑗和趙琯時,她也不自覺的就被太子之位給吸引了。將『伴讀』的意義抬的很高很高,完全忘了其他!

  「真是鬼迷心竅了。萬幸那皇后也進了套子。」當著自己父親的面,潘氏有點口無遮攔。但更多是慶幸。「仔細想想,此事倒也不全是壞事。要真的如你我所想那樣鬧騰來,怕是不用多久,便會有人在朝堂上堂而皇之的提出冊立太子之事了。如今皇后未有失德處,皇長子一樣極得官家的喜愛。一旦事情放到了明面上,反而是琯而處在劣勢。

  倒不如擱置幾年,等兩小年歲漸長,賢愚高下分明,那時候琯兒更占優勢。」

  潘永壽聽得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皇后尚文崇儒,皇長子據說已經能詠背詩歌數十首,卻至今不知一三五七……」

  潘氏教育趙琯的法子,就是趙構喜歡什麼,她就教什麼。

  識文斷字當然也有,但一二三四五也少不了,甚至還有一些歷史典故,地理知識,寓言故事。

  潘永壽對此是很贊同的。「太子之事現在說確實為時還早。」

  趙宋不是李唐,也不是後世的滿清韃子,從趙匡胤開始,一百七十年裡還沒有被廢的太子。(趙匡胤長子趙德昭可沒被封為太子)。

  明朝在這點保不准都很受趙宋的影響,倒是滿清八旗,除了一個兩立兩廢的太子外,那無不是在前任皇帝掛了之後,新皇帝才出爐的。

  但對於趙宋,這太子之位一旦被定下了,真的很難被動搖。至少在朝臣的『認知』中是如此的,『太子』這東西對趙宋的影響力很大。

  潘永壽離開後,潘氏靠在榻上心裡總算安定了。不管坤寧殿要怎麼做,她是先已經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