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叛徒的下場

  「萬勝——」

  「萬勝——」

  該來的還是要來的,檀州刺史,也是早前郭藥師的副將劉舜仁的反水,叫檀州門戶洞開。

  守在城門樓的張令徽看著劉舜仁是暴跳如雷,他怎麼就敢再降趙宋呢?他不要命了?

  「你先事契丹,後隨留守(郭藥師)降宋,復又降金,今再入宋,反反覆覆,無有常態,三姓家奴亦不能相比,真以為自己就能得好麼?」

  張令徽想不通,換做自己是趙構,他都不會信劉舜仁的。他實在不理解劉舜仁為何做出這般的選擇。跟著大金退回關外不也是很好麼?

  固然東北是沒有燕地富裕舒適,但好歹能保著餘生的富貴。而投了趙宋後又會是什麼日子?在人家的刀口下討生活,每日裡過的膽戰心驚的。

  張令徽真的想不通!

  很多投效了女真的燕地漢人都明白燕雲十六州的丟失對女真意味著什麼,這代表著大金元氣大傷特,代表著打五代時候沒落的漢家雄風的再一次興起。

  那不僅是燕雲十六州,怕是遼東之地金人也最終難保。

  趙宋恢復前唐時期的疆域,指日可待。

  所以的明眼人都知道女真在燕雲的這一去,國勢大挫,那是蛟龍蛻化做了蟒蛇。等於是從一個極可能更勝契丹一等的北地政權,變成了一個李唐時候的渤海國那樣的邊疆少民政權。他們連第二個高句麗都做不成!

  但大金能成為渤海國第二,這照樣可確保他們的榮華富貴。所以他們「或是自願或是不自願」的依舊還跟隨著大金,誰叫他們先惡極了趙宋不說,自己一家老小也在女真人手心裡攥著的呢。

  那真的是沒人覺得金人會完蛋,因為遼陽府向北的地界太過偏僻苦寒,一年時間半年雪花。溫暖的日子只有少少的百十天光景。

  那般偏僻苦寒之地,叫漢人們去他們也待不住。

  兩宋交際時候的中國還沒有棉花種植,這個時代的冬季綿衣實際指的是『絲綿』的『綿』。富人穿皮裘穿綿襖,窮人沒那財力,就只能麻布里填塞乾草蘆葦,乃至是雞毛鴨毛鵝毛等等。

  如此大氣候下,漢人想要大規模的開發東北真的是力有不逮啊。

  趙構早就已經使人去西域收集棉種了,可等到棉種被大面積的種植和應用來,卻需要段不短的時間。至少眼下看,三兩年裡是不可能了。

  而在諸多「跟隨」女真的北地漢人世家眼中,那卻是三二百年也不可能的事。所以他們覺得大金的朝運還穩固的很呢。

  熟料劉舜仁聽了張令徽的話後卻是哈哈一笑,「某降於宋,餘生得一富家翁足矣,豈敢得隴望蜀?」今日的檀州事,燕王軍之所以要策反他,乃是權宜用之,其心怎麼可能沒疑慮?劉舜仁早就與外頭敲定,今後事了後便把手下的軍兵器甲鞍馬就盡數上繳,他起身南去真定、大名,安安穩穩的渡過餘生就是。

  「某得不死幸矣,無有他求。」劉舜仁能從怨軍時候活到眼下,那腦子不是不明白的。

  但一些話對於張令徽卻是沒必要多說的,「念著往日的情分上,我今放你一條生路。再敢饒舌,當心某刀下無眼。」

  說著就把手裡大刀一揮,身邊的軍兵就讓開了一條通道,張令徽臉色變了幾變,看著城外的燕王軍馬上就要入城,再不敢放一句硬氣話。

  劉舜仁還能給他講情義,可要是燕王軍到來,誰個還會給他講情義?

  檀州城南,郭藥師臊眉耷眼的立在金兀朮邊上,就像個被打敗的小母雞。劉舜仁竟然投降了,這對他而言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不是因為這般一來他手頭實力被削弱了多少,而是因為他已經很艱難的處境會變得更艱難了。

  投效女真人後的郭藥師被吳乞買任為燕京留守,在金人第一次南下過程中為之立下了汗馬功勞,比如汴梁西北牟駝崗的馬場,天駟監在此有馬二萬匹,飼料山積,是他引導著斡離不盡數取之的。金兵攻汴京不能下,與宋議和,索取金銀寶器服玩,也皆是郭藥師所為。

  但女真人並不相信他,哪怕郭藥師把自己的投名狀獻的非常漂亮,但女真人還是信不過他。

  就像劉舜仁說的一樣,不管是金人還是宋人,用他們都是一時的權宜之計,等局勢穩定了,豈還能容忍牆頭草一樣搖擺不定的他們?

  郭藥師崩看眼下還是燕京留守,手中也握著不少兵馬,可事實上他與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等幾個軍頭的關係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開來,因為這幾個人都被女真人給調開了。

  每人都帶走一批人馬,再加上裁減下了一些人,郭藥師手中的實力較之年前直被攔腰砍了一刀。

  而涿州一戰里他又被打的大敗而逃,緊接著在燕京再敗了第二次,根基盡喪。眼下隨著金兀朮退守到檀州,他手中除了一些個親衛,已經是光杆老將了。

  檀州戰事跟他根本無關聯。

  這劉舜仁投降趙宋,他自然沒有絕對意義上的責任了,但他間接的責任呢?

  劉舜仁是他的舊將,他又是燕京留守,劉舜仁是他的部下,老部下降敵了,他還能好麼?

  本就不被女真信任,現在處境只會更加糟糕。沒有了兵權在握,郭藥師自己都想不到自己還能對女真有什麼作用。

  或許因為他是遼東漢兒,等到女真人回到東北後,他還能憑著聲望、出身,被女真人委任一個虛職,做一面招攬人心的幌子。但也就這樣了。

  想要繼續手握重兵,大權在握,那是異想天開。

  金兀朮自然也是怒氣滿胸。

  劉舜仁的反水叫他很措手不及,要知道他本來是準備在檀州城破後,繼續與燕山軍繼續巷戰的。這樣才能把更多的燕山軍引入城中來麼,給城外的完顏婁室創造機會。

  但眼下的這一幕叫他根本無力在再城中巷戰,他只能死守住城南門,以收攬軍兵為口號,釘在這兒。儘可能長的釘在這裡。但這樣一來,城外的完顏婁室便是能擊破燕山軍,後者也能湧入檀州,完顏婁室的馬軍還能接著殺破檀州不成?

  至於從南門入城來與燕王軍廝殺,那是扯淡。

  也就是說城內的燕王軍不但消滅不掉,檀州城也必然保不住,可說這檀州一戰的意義為之銳減七分。

  外人看來至多是金軍仗著騎兵優勢勝了一小陣,但檀州還是落到了燕王軍的手中。金人根本挽不回威風來。

  可金兀朮已經別無選擇,現在他必須釘在南城門,這樣才能繼續的把南蠻吸引來廝殺,叫城外的完顏婁室能輕鬆就得手。

  哪怕不能完敗燕王軍,那也能大破燕王軍一陣,也算是一場遮羞布樣兒的勝仗。

  而郭藥師呢,那就跟他自己想的一樣,金兀朮根本就不再把他當回事兒了。當涿州和燕京兩戰把郭藥師的實力都打光了後,他對金人的作用就只剩下當招牌用以招攬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