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風光一時,後悔一世

  「大王,宗相公前來拜見。閱讀」很快曾擇又來通稟。

  「快請!」趙構忙說道。

  甭管這宗澤的形象在他心中是不是已有所不完美,這位宗爺爺都是接下來一段歲月里,大宋朝最能靠得住的人之一。從操守到能力再到抗金之決心,都將是他必然要倚重的人之一。

  見趙構已經甦醒,而且氣色不錯,宗澤亦是歡喜,在行拜謁之禮後就直抒胸臆道:「肅王一去不返,今金人又詭辭以招大王。金兵已迫近京城,大王再去何益?敢請大王勿行!」

  「小王亦是如此想,這可惜王相公頗有他意。加之京城未有新旨送到,這叫小王如何膽敢停下?」

  趙構也不遮掩自己的態度。這叫宗澤大為歡喜,有趙構這位親王的意思在,再有自己配合,王雲又如何能翻的風浪?

  「那大王不防在磁州多歇息幾日。您抱病在身,且要將養些時日。」

  有這個時間,奏摺去到京城也能輕鬆打一個來回。

  「怕就怕這奏摺難送入城內啊。」金軍要是殺到東京城下,放出哨騎來,怕是內外再通消息就不方便了。趙構說。

  「東京城池廣大,金兵縱是東西兩路兵馬皆會師一處,亦難將城池包圍。」

  宗澤就差拍著胸脯給他保證說一定能送進去了。

  趙構也樂得把事情敲定下來。只是可惜,他現在依舊只能做個木雕泥塑,半點實權也沒有。這磁州兵馬的整頓和編練,一切都是宗澤的分內之責。而整個河東河北的軍政事物,則是有范訥來管著。

  他唯一的事兒就是裝病。

  但趙構豈會躺在病床上裝病?人家大大方方的說自己養病,王雲也不能說出個三五六來。

  ……

  「去尋一些萊菔來。」

  不去理會外頭的事兒,趙構只是叫藍珪、康履他們給自己尋來一點藥粉,還有硫磺、硝石。

  這個時代的藥粉已經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配方也在百餘年的過程中幾經改進,硫、硝的含量比,從開始時的1比2,到現在已經是接近1比3了。已與後世藥粉中硝占四分之三的配方相當相近。

  但到底也只是相近,而非相同。

  趙構手中不止握著絕對權威的藥粉配方,還清楚怎麼弄顆粒藥粉,他更清楚如何提純硝石硫磺。

  藍珪他們弄來的硝石和硫磺明顯就純度不高,這個一看他就知道。

  所以他才叫人找些萊菔,也就是蘿蔔來。

  宗澤對此事是問也不問。

  趙構這個康王在涉及到軍政事務時候,在他眼中那是半點存在感都沒有的。趙構願意擺弄藥粉,隨他去擺弄,這東西很稀罕嗎?

  自從咸平三年(1000年),神衛軍官唐福向宋廷獻上了所他製作的火箭、火球、火蒺藜等火器。兩年後,冀州團練使石普也製成了火箭、火球等火器,並先後在皇宮內做了演練。這火器就成為了宋軍諸多軍械中的一員了。

  趙宋稍後就在汴梁建立了藥粉作坊——宋神宗時設置了軍器監,統管全國的軍器製造。軍器監僱傭工人四萬多人,監下分十大作坊,生產火藥和火藥武器各為一個作坊,並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據傳說兩個作坊的生產規模:「同日出弩火藥箭七千支,弓火藥箭一萬支,蒺藜炮(內裝有鐵蒺藜的火藥包)三千支,皮火炮二萬支。

  曾公亮帶人著的《武經總要》,裡面記錄了三種藥粉配方及多種火藥武器,並配有插圖。

  作為磁州州官,一名大宋朝的中高層官吏,宗澤還真不覺得火器有甚神秘的,更不覺有甚大驚小怪。

  他現在正一邊秣兵歷馬,另一邊再去跟王雲打官司呢。

  而此時的東京城呢,那也是一片驚恐之中。

  斡離不率大軍都殺到東京城外了,趙桓還不知情呢,他先前以為有折彥質和李回的十幾萬大軍,就能把金兵拒之以黃河之外。卻不想十幾萬大軍一夜之間分崩離析。消息傳入東京,他是急忙使人召開朝會。

  那有大臣認為,敵軍乘機渡河,擊鼓而南行,很顯然有輕視我軍之意。現在,我們不如在京城的四方十里之內,各屯兵二萬,堅據要害,以挫敗敵之陰謀。再從別處調兵萬騎,前來助之,絕敵糧道。堅壁清野,以待敵糧草睏乏,且竭力使其無法四處劫掠。安排間諜偵察其內情,尋找敵之薄弱環節。不時出兵,探其虛實。再令河北各地郡邑結營自守,並趕緊派使者北去拜康王為元帥。令康王集中河北兵力,揚言率兵直搗燕山,以動搖敵之軍心。然後,康王秘密領軍渡過黃河,匯合四方勤王之師,繞到敵軍背後,夾攻敵軍。若如此,則敵不難亡也。

  也有大臣認為,現在敵兵氣焰囂張,而我軍挫衄久矣。聞敵深入,氣益不振。若是再戰,恐仍不能勝敵,反而有傷國體。不若保護皇帝出城,以避敵鋒芒,然後徐議禦敵之策。若孤城自守,能堅持多久?

  如此,有人主張守城以待援,有人主張出城以避敵,大臣們唇槍舌劍,爭論不休。究竟該如何選擇?趙桓也猶豫不決。廷議一直開到深夜,也沒做出決策。

  然後天還沒亮,就有斥候探馬回來報告說:金兵騎兵已經渡河。

  對此,那殿上的君臣們還不全相信。趙桓又遣侍衛親軍馬軍司都虞候劉嗣,率領三百騎兵從封邱門出城,往遠處偵探。

  然後劉嗣馳馬回來報告說:「我軍剛到陳橋,便遭到金人掩殺,受傷者有幾百人。」

  趙桓與朝廷大臣們這才如夢初醒:原來敵軍已到達京城北郊的陳橋。大家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倉皇不安,而計無從出。

  這個時候他們如何還有閒心去理會宗澤跟王雲之間的官司?

  宗澤王雲的上疏並沒有叫趙桓和朝堂眾臣們在意,相反,是他們的上疏更叫趙桓君臣注意到了趙構。

  金兵鐵騎已經抵到陳橋,那趙桓就是要逃都難了。這個時候似乎也只有依照何栗等主戰派們的建議,拜拜趙構為兵馬大元帥,令康王集中黃河以北之兵力,揚言率兵直搗燕山,以動搖敵之軍心。實則秘密領軍渡過黃河,匯合四方勤王之師,繞到敵軍背後,夾攻敵軍。

  但遠在磁州的趙構如何能知道京師事,他就一門心思的弄自己的藥粉。宗澤也盡數供應,橫豎與磁州城內的儲備比,是不值一提的。

  但就在磁州城內宗澤與王雲鬧的不可開交時候,知相州汪伯彥的一封急報,徹底叫磁州炸開了鍋。

  汪伯彥是崇寧二年(1103)進士,這年五十七歲。考中進士之前,他就很有才名,被祁門知縣王本看中。王本特築英才館,請他去當塾師。還把親侄兒秦檜從應天府接到祁門,跟著他讀書。據說,秦檜在英才館讀書時,曾有人預言說:祁山小邑,一書院有二宰相在焉。

  汪伯彥原在京師朝廷任職,因向趙桓獻「河北邊防十策」,被召見,任命為直龍圖閣、知相州。真定府失陷後,趙桓下詔遷真定帥府於相州,由汪伯彥統領。實則他就是河北西路的招撫使。

  汪伯彥根據探馬回報得知,金人又派出騎兵尋找康王蹤跡。就覺得康王處境很危險,於是急忙製作了一封蠟書,派二人馳馬去磁州,請康王速回相州。蠟書中說:

  「昨日大王從相州出發去磁州,今夜裡三更左右,本州之西出現火炬,連接二三里,照耀不絕。伯彥趕緊派人騎馬偵察,黎明時回報,是金人鐵衣騎兵五百餘人,自衛縣大寨而來,一路訪問大王前去遠近。他們抓村民為鄉導,前往魏縣李固渡攔截大王。大王倘若自磁州而東去李固渡,則魏縣有敵軍駐紮,不可逾越;如果自磁州往東北方向去渡河,則金兵輕襲其後,皆不可行。現在,大家都為大王安全擔心。

  斡離不(宗望)率眾已趨京城之下。大王沖冒風雪,銜命奔波,道路顛沛,若遭襲擊,難以奔逐,萬一追及,不惟計議已失機會,肯定又如以前將大王扣留於軍中做人質,如此則計無所出,為之奈何?大王不若夙駕回相州,謀划起兵,牽制金人,以副二聖維城之望,此為上策。渡河而東,則無策矣。

  區區狂瞽,嘔心瀝血,實為國計,專差騎兵二人馳送蠟書,仰干王聽,惟大王圖之。」

  蠟書發走後,汪伯彥又派遣武翼大夫劉浩,率領二千騎兵前去磁州應接康王,岳飛就在這支隊伍中,那只是一個小兵。

  趙構當然不知道自己傾慕已久的岳鵬舉就在城外的那支馬軍中,可他對汪伯彥卻印象一下深刻起來。

  「回相州,謀划起兵」,他這是啥意思?

  趙構可就是一個空頭王爺,沒有旨意來,他『謀划起兵』可就不是為了「牽制金人,以副二聖維城之望」,而是蓄謀異志,居心叵測了。

  他可不覺得汪伯彥這個歷史上有名的奸相,目光能那般長遠,早早就押寶在趙構身上。

  東京城依舊還在,趙桓依舊還在。

  現在才是靖康元年的十一月,而且接下還有一個閏十一月,東京之戰才剛剛開始,遠沒有到山窮水盡時候。

  這個時候慫恿趙構出頭,怕是更多為自己謀福利吧。不看他是要趙構去相州謀划起兵麼。

  總有刁民想害朕!

  趙構心中感慨著。

  「汪伯彥之策,子扆以為如何?」子扆者,韓公裔也,開封人,充康王府內知客。這是趙構夾帶里的自己人。

  趙構出使金營,隨行的可不是只有王雲以及幾個宦官,還有耿延禧(耿南仲子)、高世則(英宗後高氏之族,幼以恩補左班殿直),以及內知客修武郎韓公裔等人。

  耿延禧、高世則顯然不是趙構的親近之人,那倆都是趙桓的人。能商議事兒者,只有韓公裔。

  「名不正則言不順。大王年僅雙十,正是大好年華,豈能自毀前程?」

  這個時候還沒人會想到趙宋竟落得那般的慘樣,都比這年初的那一戰看眼下的戰事呢。覺得極可能是被金兵再割走一塊肥肉,絕想不到整個近支宗室都被人一鍋端。

  韓公裔可不願意看到趙構風光一時,後悔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