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家族のために……

  「我乃大清重臣,多年來飽受隆恩,萬沒有降了鄭軍的道理。至於城破後的突圍,肅親王若真的……突圍了,哪裡還顧得上你家主子?我意已決,你速去做準備就是。」羅錦繡搖了搖頭。

  豪格要真想帶著他出去,這個時候肯定已經派人來了。

  「孫中丞莫非還不悟麼?」再指著孫之獬一通大笑來。

  周圍一片哭聲,孫之獬臉色的苦澀更濃,羅錦繡話都要說白了,他哪裡還有不知道的?

  而羅錦繡倒是還算從容,只神色擔憂的看著京城:「可惜了這通州城,肅親王廢了許多的心血,還沒能擋住鄭賊兵鋒。將來這天下啊,鄭賊之禍更甚朱明。」

  真是個好奴才,都要死了,還擔憂著自己的主子呢。

  孫之獬狠狠的一跺腳,都這份兒上了,還能不去死麼。

  他可是做到了大清巡撫一級的重臣,落到鄭軍手裡了,還不知道要被怎麼炮製呢。而過了不一會兒,齊魯巡撫方大猷也氣急敗壞地跑了來:「城破了,城破了。鄭賊把北城炸破了。」

  孫之獬看著他哈哈大笑,「妙哉,妙哉。這黃泉路上又多了一人了。」

  方大猷很沒好氣的看了孫之獬一眼,但轉眼自己也苦笑了來。這城池都破了,肅親王卻連個人都不來告知他們,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方大猷和孫之獬說來還很有點恩怨的,前者是江南人,後者卻是齊魯本地人,可偏偏是江南的方大猷坐上了齊魯巡撫的位置,孫之獬心裡要是半點嘀咕都沒有才叫個怪。

  但現在兩人同是天涯淪落人,所有的隔閡似乎都被風吹雨打去了。

  三人就坐這兒等死,側耳聽著城北處喊殺聲震天響,卻不知那邊情形究竟如何。

  終於,一個長隨跑來進來稟告,卻是孫之獬早前派去打探消息的。臉上無有半點的驚恐,滿是歡喜的叫道:「給老爺道喜了,賊兵破了城北,但被阻在了胡同里,肅親王早有定策,派出八旗甲兵與衝進城的賊兵好生一陣廝殺,賊兵不識地理,更見天黑,久戰無功,死傷無數,怕是只能敗退了回去。」

  話音落下,羅、孫、方三人驚愕過後,儘是大喜。

  這可是真正的大好消息。

  ……

  鄭芝龍使人一直在城角做活兒,豪格要是還想不出他要用的招數,他就真的該死了。

  當初的牛莊一戰,鄭芝龍臨走時候就用這招坑了韃子一把。就是豪格不記得,圖賴也肯定記得。

  那是早早就布置了好些八旗兵在城內守著。

  等到城牆被掀翻之後,八旗兵立刻就派上了用場。

  「轟轟轟……」

  雨點一樣的手雷隔著倒塌的城牆廢墟來回投擲。

  鄭軍也好,韃子的八旗也好,一個個都被炸得滿臉血,卻沒一個後退的。只是鄭軍很快就調整了法子,把後頭的臼炮提到城牆角下,隔著城牆廢墟往裡打,可射程可比人力投擲手雷遠多了。

  一顆顆碎開的臼彈就仿佛一張從天而落下的大網,拇指大的鐵丸就像巨弩射出的利箭,不要說是人的小身板了,就是一些單薄的胸牆,一旦被命中了也是一彈兩眼,而不是那淺淺的一個小洞。

  巴彥被身後碎裂的屍首嚇了一大跳。

  他是李永芳的第五子,老娘是阿巴泰的閨女,所以年紀不大就成了漢軍正藍旗的固山額真。

  說起來跟石廷柱都一個級別的了,可實際上年齡能給人做孫子。

  不過他也不是沒見過死人。當初松錦決戰時候,不少韃子也死的很慘不忍睹的。

  一連串的臼彈落下來,他見勢不對,立刻就叫人後撤。

  等到鄭軍將士挺著刺刀踏著城牆廢墟從過來時候,「轟,快轟,給我狠狠地轟!」

  卻是又輪到這傢伙逞凶了。憑著手中的幾門小炮,可是給鄭軍製造了不少的殺傷。

  「轟轟轟……」

  幾門威遠炮、佛朗機炮響動起來,挺著刺刀上前鄭軍將士也是一片片撲倒。

  而這沒有打退鄭軍的進攻了,韃子的城池都給掀起來了,還有不拼命向前的道理麼?

  一個個英勇的很。

  「殺啊……」兩邊將士攪合在了一塊,誰也不願意後退,韃子是因為後面有督戰隊,鄭軍則是上下士氣高昂。

  「殺啊……,弟兄們跟我殺啊……」

  周全斌一馬當先的衝殺在前,他胸口上掛著一枚銀晃晃的勳章,右臂上也多了一塊血紅的尖刀標誌。

  勳章麼,這種惠而不費的玩意兒,鄭芝龍可不會少了去。

  想當年(小學),他也好幾次一臉光榮的上台領獎狀呢。娘希匹,學校吝嗇連個作業本鉛筆都不發,就一張獎狀,但他那時卻還覺得十分之光榮。

  而他現在弄出來的獎章呢?沒什麼這這那那的名字,就是銅質的三等獎章,銀質的二等獎章,金質的一等獎章,以及金鑲玉的特等獎章。可這種獎章的背後卻代表著各自對應等級的利益。

  以銀質獎章而論,周全斌就拿到了三十畝地的軍功田,要是對於一般的士兵言,這些地可也不少了。

  而臂膀上血紅的尖刀標誌,那就是鄭軍中的突擊隊的代表。

  周全斌不在乎三十畝軍功田的獎賞,他看重的是這所代表的榮耀。也是因為這枚獎章,他很輕易的就進入了突擊隊。這血紅的尖刀才是他真正的熱愛,自從配上去了之後。就總像有一股不可抵擋的意志作用到了他的身上,叫周全斌變得無所畏懼。

  周全斌迎頭撞上一個八旗步甲,對手握著大刀,迎頭向他劈來。周全斌則猛的上竄了一步,手中的火槍一記衝刺,已經沒入那步甲胸口。

  旁邊又有長槍此來,周全斌也凜然不懼,刺刀迎上去猛地向斜出一撥,同時兩步踏前,來不及調換來刺刀,就用槍托狠狠地砸在對手頭上。那清兵悶哼一聲,就倒在了地上了。

  可是如周全斌這般英勇的人,整個突擊隊裡也沒有幾個。拿著火槍的鄭軍與八旗甲兵貼身肉搏,不說是吃太大的虧,但真的不占便宜。

  何況通州城裡的韃子也清楚眼下是什麼時候,一個個都瘋狂的撲殺來。第一線刀槍肉搏,稍後的人就互仍手雷,鄭軍更是把一門門臼炮派入到城內來。

  兩邊相互投手雷,硬頂著手雷、開花彈的爆炸而不退,場面是多麼的血腥和慘烈,想都能想得到的。

  但就算如此,領兵的施大瑄也不願意退出來。

  好不容易才打進去,怎麼可能退出來呢?

  「我告訴你,你老子今兒就是死在這兒,也絕不往後退一步。你要是施家的種,就給我把命豁出去,殺到最前面去——」

  進城的兩個營,施大瑄是主將,施琅是副將。

  當老子的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做兒子的還能說什麼呢?

  再說施琅也不是慫貨。

  只不過回頭時候,他叫貼身的親衛向鄭森傳了一句話:敢死隊此時不出,更待何時?

  鄭森也清楚殺進通州的兵馬遭受的是甚樣的困難,聽到施琅提及敢死隊,那是立刻就向鄭芝龍請示,鄭芝龍自然也沒有吝惜小鬼子的道理。

  「諸君,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有願玉碎成仁者,可站赤旗下!」

  人肉炸彈的事兒,在挺身隊內並非秘密。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事兒,而且近乎七成的人報了名。因為人肉炸彈的待遇比之尋常戰死還要優厚三分。

  這群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兒的日本人,三分之二的人報名敢死隊,那絕高的比例叫鄭芝龍都挑眉。

  「告訴劉澤清、柯永盛,要是敢退,本軍門立馬砍了他倆。」祖可法大吼著說。

  當戰鬥僵持住了後,豪格第一時間投入了援軍。

  劉澤清、柯永盛被祖可法拿刀子抵在後背心處,不管怎麼說都只有拼了。然這一刻衝殺上來的鄭軍,那也是後背心被人用刀子抵著的啊。施琅被自己老子給將軍了,他們還能得好?

  而且就這種情況,說真的,那一個個還都不要命的往前面沖呢。

  雙方都是這樣!

  因為他們寧願死在刀槍之下,也不願意被手雷給炸死。

  在前頭他們用自己手裡的刀槍拼殺,那運氣好的還能活下命來。但在後頭的呢?一個個只能投手雷,密密麻麻的手雷爆開,誰敢說自己能活命?

  說真的,就是施琅都擔心,保不准就有人怒上心頭,朝著前面廝殺中的自己人投彈了呢。

  也不是,那叫做敵我都殺。

  然後更厲害的就來了,真正的敢死隊上來了。

  一個比一個敢死。

  「家族のために……」

  為了自己的家人,他們是真正的視死如歸。

  「轟轟轟……」

  威力巨大的藥粉包全然不是手雷可比的,後者頂多炸死倆三,甚至一個都炸不死。可前者呢,那是在清場啊。

  一聲爆響,橘色的火團閃光一現,一朵蘑菇雲就沖天而起。同時間呢,火團周遭一二十丈方圓內就不見活人。

  清兵受不了這個。

  沒人能受得了這個!

  施琅在後頭看的都直咧嘴。

  那一聲聲劇爆真就跟過年時的鞭炮一樣,這些小矮子是真不拿自己的命當命。

  「向前,向前。叫清虜們看看我們日本皇國武士的英姿!」

  丸橋忠彌大聲的叫喊著。

  這一刻的他覺得自己無比的光彩照人。這種決死玉碎的戰法,就是鄭軍都不能承受,那些膽怯的高麗棒子,更是沒有勇氣承受這種犧牲。

  只有他們日本武士!

  而且如此戰法的效果也十分明顯,看著那些哭爹喊娘而往後逃去的清兵,這一刻丸橋忠彌就覺得自己簡直像太陽一樣榮耀。

  雖然他本身並沒有攜帶藥粉包,可他堅信自己絕對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