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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孔貞堪被兩個士兵壓著跪在了江哲腳下,但卻像長頸鹿一樣拼命昂著腦袋,歇斯底里的大吼。
這時候的江哲特意穿了一身官袍,四品緋袍,補子上繪著豹子,人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眼睛冷冷的俯視著孔貞堪。
「我怎麼敢?我怎麼就不敢?」江哲冷冷一笑,「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大明的曲阜知縣嗎?」
孔貞堪面對郭升的時候是真的很害怕,因為郭升出身流賊,那被銀子迷糊了眼睛後,可不就真敢肆無忌憚麼。然而孔貞堪卻不害怕江哲,哪怕這江哲出身鄭軍,後者又是出了名的不講規矩,孔貞堪卻依舊不害怕。不說別的,只說江哲的出身,他就不害怕。
膠州總管江哲,他的出身來歷早就被很多人看在眼中,別看沒什麼功名,可也是個讀書人不是?
而既然是讀書人,那哪個讀書人又敢對孔家不敬呢?
卻沒想到他親自在曲阜城門前等候江玉龍,那目的自然是為了示好。要知道他們可是拿出了白花花的銀子給郭升的,而郭升襲擾滋陽不成,向西逃竄的路上卻被江哲一口給吞吃了。也就等於說他們交給郭升的銀子,現在已經落到了江哲的手中。
孔胤植也好,顏家、魯家等世族也好,一個個還做著能從江哲手中要回錢財的美夢呢。但孔胤植自持身份,不願意矮了鄭芝龍一頭,只是讓孔貞堪前去相迎。
又那裡想的到江哲打的竟是抄家的算盤?
曲阜城門前,魚貫而入的鄭軍兵馬先就控制了城門,將城頭的丁壯全都繳械,更把孔貞堪等人通通拿刀槍給逼住。
「好大膽子,竟敢攔本官的路,還不快快讓開。」
孔貞堪見狀自是勃然大怒,立刻擺起了官架子。他對江哲自然要謙遜有禮,可對於鄭軍尋常軍兵就一百個看不起了。
而那為首的兵頭不是別個,正是當初李率泰一戰里,不願意跟隨著郭光輔一塊投降的郝尚周。這人的家眷還都在濟南,如此才沒敢投降。結果隨後李哥莊一戰里,李率泰就死的不能再死。郝尚周當了俘虜。
他在郭光輔手下也有些日子的,念著一份舊情,郭光輔拉了他一把。
如是,郝尚周便改名周鴻,成為了膠州軍敢死隊的隊長。不敢泄露真實姓名啊,不然家裡人咋辦?但同時郝尚周也不想死,他就只能隱姓改名。
他才不鳥孔貞堪呢,都懶得回話,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孔貞堪,把手一揮。
而孔貞堪呢,被郝尚周冷冷一眼看的心裡直打顫,這殺貫了人的人,目光豈跟他平日所見之人一樣?又見有軍兵向自己奔來,大驚失色。連忙呵斥道:「大膽,我乃曲阜知縣,你等小卒豈敢無禮。快把你家將軍叫來,就說衍聖公已在府中恭候多時了。」
郝尚周卻是知道江哲的打算的,聽得是真覺得好笑。「把他看牢了。」
孔貞堪背後有個隨從雖然也心裡害怕,但還是鼓起膽量伸手攔了下。
兩個士兵里的一個揮拳就打,口中罵道:「沒長眼的東西,滾一邊去!」
那隨從也是個文弱的,被那兵大一拳打的滾倒地上,昏昏沉沉之間哪裡還敢爬起來。
「混帳東西,混帳東西。你們生的好大狗膽,竟敢如此放肆。本官稍後定要江玉龍給出個交代,不拿你等問罪,吃足了棍棒,本官枉為聖人後裔!」孔貞堪指著郝尚周大罵,這個時候了心中還一點也不虛,依舊的高高在上。
不得不說,這『聖人苗裔』四個字真的給曲阜孔家帶來太大太厚實的底氣了。
所以,當孔貞堪被兩個士兵押到江哲面前的時候,他都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見所聞的。
鄭軍大兵入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諸城門,而後那城內就已經開始抄家了。
孔貞堪並不知道自家是什麼樣子,他眼睛也沒辦法去看,但他耳朵沒有聾。鄭軍入城後的所作所為他都聽在耳朵中呢。
「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江哲就不怕自己舉世皆罵,遺臭萬年嗎?
……
復聖廟裡。(顏回)
江哲乾乾淨淨的大禮參拜,後世子孫不孝,叫先輩蒙羞受辱,然而這並不能否認先輩的光輝。
何況這裡供奉的不止一個顏回,東西兩廡院把顏家後世的賢人名士都給掛上了,如顏歆、顏儉、顏見遠、顏之推、顏師古、顏真卿、顏杲卿等。
顏真卿、顏杲卿……
「顏家還有臉供奉這兩位先賢,真恬不知恥。」
「把廟宇封了。所有的禮器、祭器,皆半個不准有動。從顏氏後人里尋出厚德之人,代為看管。」
顏家的嫡系多數是不堪的,但這不意味著顏氏那麼多族人里就尋不出一個好人出來。
接下來的孔家也是一樣!
孔廟前,孔胤植被拔下了朝服,披頭散髮的跪在冰涼的石板上。看到江哲走來,他踉蹌著站起身子,邊上看守的軍士立刻就要上前拿他,被江哲舉手止住。
兩人四目相對,似都要把彼此的一絲一毫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心底。
誰都沒有說話。
說什麼呢?
讓孔胤植氣勢洶洶的去喝問江哲,怎麼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還是讓江哲跑去指著孔胤植的鼻子大罵:三姓家奴?
沒必要了,什麼都沒必要了。
當江哲敢做出抄家這一決定的時候,他肯定早就想過那個問題。但他依舊敢下手,這要說背後沒有鄭芝龍的支持,那才有怪!
抄了你孔家,抄了你顏家,抄了一個個世族名門,江哲他敢去下手,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怕士林污名。人家都不怕你孔家最大的依仗資本了,他還會怕你孔家嗎?
而孔府都已經被抄個底兒朝天了,江哲作為勝利者,那也沒必要再跑到失敗者面前耀武揚威不是?
「周鴻!」
江哲高聲叫喊一聲。
「我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這個任務很艱巨。但只要你能完成,我保你和你手下人等身上所有的罪全都一筆勾銷。」
不用繼續在敢死隊裡打拼,只要完成這一個任務,那就是新生。
郝尚周的眼睛立馬就亮了,他現在做夢都後悔自己怎麼沒跟著郭光輔一塊投降,因為他在濟南的家,這眼看著就又屬於大明了。
也就是說自己當初為了家人而做出的選擇,現在反而害了家人。
「總管但憑吩咐。小人就是粉身碎骨,亦是不怕的。」
「好。」江哲笑了,「你現在去敢死隊裡選三百軍兵,都穿上鴛鴦戰襖,要擺出大明軍隊的氣派來。再準備幾個牢籠,把孔胤植、孔貞堪、顏紹統幾人都裝進去。牢籠上就插著『三姓家奴』的牌子。一路從運河順著向南去,走揚州,經瓜口,直到金陵城。」
曲阜的孔氏,這次被鄭芝龍抓到了,他豈會輕饒了他們?不搞出一個大新聞來,豈能對得起孔胤植明順清三個雞蛋上跳起的這段妙舞?
「真是想知道江南士林聽到這一消息時候的模樣啊。」
掖縣前往青州的路上,鄭芝龍抱著懷,烤著火盆,人在馬車內被晃悠的跟不倒翁似的。
鄭森接過這封信,立刻送到火盆里化作了黑灰來。他的臉上也全是笑容。
自己老爹就是狠,就是高明。總能想人所不能想,發人所不能發。用一個意想不到的法子,來給『敵人』十倍慘痛的打擊。
孔家人落在自己老爹手裡也是該他們倒霉。
打著『三姓家奴』的招牌,『招搖過市』幾千里,那羞也能把人羞死。
橫豎,鄭森自己是寧願一死,也不願意受如此大辱的。
偏偏士林聽到這消息後就是再感到震驚和吃驚,他們也無話可說。
孔胤植雖然是聖人後裔,但他對大明的背叛那也是不容抹消的事實不是?
孔聖后裔啊,就是郭升這樣的流寇賊人都知道恭敬的,可孔胤植卻半點也不講廉恥,卑躬屈膝,貪生怕死,嘴臉忒是無恥了。
他們就是想要說話都找不出理由。
因為這要是衍聖公的背叛都能被開拓出來,國公的背叛都能視而不見,那是不是大家就都能隨隨便便的背叛了?寇來降寇,虜來降虜。
這世道還講不講忠孝節義了?
所以啊,鄭芝龍這次真的是搞了一個大新聞,消息傳開後,所有的讀書人都會蒙羞的。
因為這孔胤植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讀書人』的對立面,完全就是對儒家理念的徹底違背。
讀書人本該是立國興邦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是讀書人的最高宗旨。
在中國的歷朝歷代,讀書人這三個字代表的從來不是單純的知識分子,那與後世的文人作家啊,國學大師啊,等等,是全然不同的。
從春秋戰國到大明,讀書人的最高宗旨從來都是當官,還要當大官,然後這樣才能為國為民一展胸中的抱負,才能執宰天下麼。
就像北宋的張載說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讀書人從來都是要給社會給國家提供正能量的。把百姓記在心頭,把國家天下視為第一。
但是事實呢?孔胤植這麼個全天下讀書人的『名譽主席』,口稱聖賢,道德仁義,本該是一等一的道德完人的。因為他是孔聖后裔啊。但事實卻是如此的齷齪不堪。
難道《論語》通篇都是在教育讀書人貪生怕死、卑躬屈膝、自私自利的?
鄭芝龍叫人這麼幹,真真是把讀書人的臉皮都給扒下來了!
「過癮,痛快!」鄭森心裡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