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咆哮的德川家光

  可是德川家光對鄭芝龍的到來卻是半點也不歡迎。閱讀

  作為江戶幕府的第三位將軍,他從寬永八年(1632年)老爹德川秀忠去世後開始親自執政,至今已經十三年了。

  是他確立了江戶幕府老中、若年寄、奉行、大目付的政治制度,是他修訂《武家諸法度》,對諸侯大名施加參覲交代為義務的規定。是他確立了長崎貿易的定規,強化了對一神教的壓制,用嚴厲的手段平定了島原之亂,並且完成了鎖國政策。

  在前世日本的歷史上,德川家光是一個有著重要影響力的人物,是江戶幕府體制的最終確定人,德川幕府的威望在他手中達到了最頂峰。

  而這樣的一個人自然就是一個強權之人。然而這麼一個強權之人,忽的要面對另一個更加強勢之人的壓制,他能好受才有怪呢。

  以絕對優勢打贏了長崎之戰,然後水陸軍掃蕩佐賀藩,攻奪並摧毀了佐賀城,把鍋島家的家底一掃而空的鄭芝龍,在德川家光的眼中就是一個標準的惡客。

  這惡客臨門,那還會有好嗎?

  可惜,性格強勢的德川家光卻根本無力阻止這樣一位惡客的臨門。誰叫此刻的江戶灣還非常的「一馬平川」呢?

  歷史上的江戶品川台場(炮台),那是要等到幕府末期,黑船來襲後一年,事件激發了幕府方面的危機意識,因此特別委託了伊豆國田方郡韮山代官江川英龍(江川太郎左衛門),於同年起在江戶灣內開始修築炮台。

  眼下這個時候,江戶灣根本就是一片空白的不設防之地,鄭芝龍率領船隊直接殺到了德川家光的家門口。

  雖然幕府已經在岸上集結了大批的軍力,但這有個鳥用。

  別忘了這一時期的日本建築是什麼材質的,那都是木頭,木頭。

  鄭芝龍只要一通炮彈打進城下町,呵呵,整個江戶不全燒光,也能燒掉一半,你信不信?(德川家治下的江戶城本來就火災頻發,幕府267年間,包括1601年全城焚毀的大火共49次,大小火災1798次)

  「八嘎,八嘎——」手持太刀,狠狠地斬斷了桌几。德川家光兩個眼都冒出了血光。

  恥辱,這是他人生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但這位年齡與鄭芝龍同歲的幕府將軍,此刻暴躁的外表下卻隱藏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面對鄭芝龍的威脅,他全然無力抵抗。

  他縱然有旗本八萬騎,那也一點用處也沒有。

  沒有足夠的戰艦,幕府根本奈何不得鄭芝龍,反而是鄭芝龍有著足夠的法子叫幕府難受。

  看那松浦鎮信遞來的那封信里說的,要不是鄭芝龍『顧忌』自己與德川家光的友誼,他(鄭芝龍)都讓手下帶人去一趟佐渡島了,然後再到海邊的石見銀山逛一逛了。

  德川家光難受的直想嘔血。鄭芝龍這是濃重的威脅好不好?

  「他到底想要什麼?」

  這一奇恥大辱幕府必須吞咽下去,雖然這影響足以震動日本,震動幕府的統治。可這枚苦果,德川家光也必須咽下。而且要快。

  在最短的時間裡把事情解決了,才是削平影響的最好法子。

  要是叫鄭芝龍帶著艦隊在日本沿海遊蕩各一年半載,那才是真正的麻煩呢。

  而他也相信鄭芝龍沒有與幕府徹底開戰的打算,不然他就不會掃蕩了佐賀藩後,就直接跑來江戶了。

  甚至都沒有在長崎留下一兵一卒,還把之前俘虜的上萬藩兵都給放了。當然,一些個貴族子弟還被他扣押著。

  可也恰恰是鄭芝龍帶兵直接跑來江戶的行為讓德川家光不解。

  鄭芝龍在長崎的一番舉動是要與日本和解吧?那為何還氣勢洶洶的跑來江戶呢?雙方自己在長崎達成和解協議不就好了麼?更和緩不是嗎?

  松浦鎮信臉上泛起一抹苦澀,「將軍大人恕罪。鄭君確是有與我日本和解的意想,而且他還非常認可您制定的鎖國令。只是他覺得您制定的鎖國令對於在海外謀生的和人太過於苛刻了些。所以認為有必要向您請求一個特令,允許在他麾下效力的和人能夠回到家鄉探望親友。

  同時認為日本民間有太多的下層武士衣食無著,生活過於貧苦,這將不利於您的統治和社會的穩定。所以懇求您能再下一個特令,允許他每年從日本招募一些困窮的下層武士。」

  「為此,他特體前來了江戶。」

  日本的武士階層有著一定的社會特權,但這些人對比歷史同期的滿清八旗子弟來,可就苦的太多了。

  江戶時代對於旗本的俗稱為「旗本八萬騎」,但實際數目連五千都不到,御目見以下的御家人包含在內直屬家臣團約一萬五六千人。其中共擁有5000石以上的石高的大約有百人上下,擁有3000石以上的大概有二三百,這些人或是能在將軍身邊做近侍和隨從,或是能能為江戶城等各地城町的文武官。而超過九成的旗本只有500石產值以下的莊園領地。

  也就是九成以上的旗本(旗本在藩曰侍、上士,御家人在藩曰徒士、下士)每年約獲得200俵玄米(約3600升的糙米或約5400公斤糙米,米的密度75kg/dm3)作為自己和另外十二家(足輕等,以五百石軍役計算,不計馬糧)的開銷。若以一家五口計算,平均每人可以獲得90公斤的糙米,作為一年的收益。

  相較同期一樣為禁旅的滿清八旗士兵,每月二至四兩銀,每年給白米24到48斛(960公斤~1920公斤的精米,以五口計人均192~384公斤的大米,相當於人均288~576公斤糙米),另外還給田十數畝到數十畝,在外駐防還給家屬口糧和草料,出征有行糧,余丁和未滿十六歲的幼丁每月給銀5兩。而且八旗子弟除備戰外並無其它如日本旗本從事的雜役事物,二者的日子真的是天壤之別。

  所以,千萬別受小說、媒體和電子遊戲的影響,對旗本,乃至整個幕府及之前的戰國時代的武士生活有著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完全用不起疊蓆(禢禢米)、典刀當甲藉以生活的下層武士在日本比比皆是。

  這可不止是指德川家,其他諸多地方大名之下的武士階層,也是一樣的日子。

  鄭芝龍現在就看準了這些個下層武士。就像他身邊的小野建二一樣。

  如今的日本,中上層的武士是廢物,下層的武士中也有不少的廢物,但總還是有些可用之人的。把這些人僱傭來,那可不止能擴充兵源,更能加強他在日本的影響力。

  「接著呢,接著呢?他還有什麼要求,你一塊說出來。」鄭芝龍給德川家光的信上並沒涉及啥要求,被他隨船帶著,一路也來到了江戶灣的松浦鎮信才是他真正的信使。

  松浦鎮信剛剛說罷就把頭直埋在了地上,屁股都恨不得撅起來。

  現在德川家光人都要氣炸了。

  鄭芝龍這算什麼?

  自己剛確定下沒幾年的鎖國令他都要更改,這是在打他的臉啊。

  「將軍大人息怒。」松浦鎮信忙跪了下來,邊上的幾位老中,比如松平信綱、阿部忠秋幾人,也全都跪倒在地上。

  主辱臣死,他們這幾個在職的老中現在一個個切肚子了也不冤枉。所以,一眾人心裡都恨死鍋島勝茂這個老匹夫了。

  「說!」

  德川家光的氣息真的暴躁了。

  因為他從松浦鎮信的反應中得到了一個信息,鄭芝龍這鳥人還真有其他的要求。

  「說。」

  德川家光怒吼著。

  就算是鄭芝龍下一個要求是要自己的命,德川家光覺得自己也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將軍大人,鄭芝龍還希望自己的次子,就是田川氏的二兒子,十五歲的田川七左衛門能夠成為一位尊敬的大名,哪怕是一個表高很少很少的大名。」

  松浦鎮信說罷人就又緊緊地趴伏在地上。雖然他很不解鄭芝龍如此做的用意,因為鄭芝龍給他提到過他想要的一塊地方,哪真的是很叫人意想不到的。

  但潛意思告訴他,鄭芝龍恐怕是沒安好心。更別說這種要求真的很過分。

  德川家光人都晃了一下,他萬沒想到鄭芝龍會提出如此的要求,這真的比要掉他腦袋還叫他震驚。

  「大名?哪兒的大名?他是要長崎的大名還是江戶大名?」

  德川家光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蹦出來,一股通體的寒意直叫松浦鎮信心中叫苦。

  「將軍大人息怒,鄭芝龍想要的乃是蝦夷地。」深怕自己被德川家光一刀斬的松浦鎮信,這時連『君』都不敢稱呼鄭芝龍了。

  「蝦夷地?」

  德川家光就像是一個發現了自己老婆正衣衫不整跟別的人躺在一張床上,怒火衝天的他就要提刀上前殺了姦夫yin婦時候,卻愕然發現那人也是個女的一樣。

  聲音都變了。

  想憤怒,卻又忍不住內心的驚奇,甚至還有一絲兒喜意。

  蝦夷地那都是不被德川家看在眼裡的荒涼野地。

  松前藩松前氏被別列為沒有石高的大名,就由此可見一番。

  而且在蝦夷地的松前藩都耕耘上百年了,至今的主要勢力範圍仍然為渡島半島南部的「和人地」(日本人聚集的區域)。要知道,在松前氏還是蠣崎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彼處開墾了。

  江戶幕府劃給松前藩的領土遠比渡島半島要大,覆蓋了大半個蝦夷地地區。除了東蝦夷地(北海道沿太平洋部分)外,蝦夷地及其周邊島嶼均為松前藩管轄範圍。但由於阿伊努人在此處大量聚居,實際上松前藩根本無法有力地進行管理。

  現在鄭芝龍竟然要把自己的兒子安插到蝦夷地,這太出乎德川家光的預料了。

  初聽到松浦鎮信言語的時候,他還以為鄭芝龍膽肥的盯上長崎了呢。

  「呦西……」

  蝦夷地,這鄭芝龍顯然另有所圖,可不管怎麼說,這比他設想的情況要好到天上去了。

  德川家光滿腔的怒火經此一打岔,都消平了很多。「你的,起來吧。」

  他向松浦鎮信說著,身邊就要收刀回鞘,德川家光人冷靜了。

  「嗯?你的怎麼還不起來?」

  瑟瑟發抖,松浦鎮信在瑟瑟發抖。「將軍大人贖罪,那鄭芝龍還有最後一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