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州作為鄭家水師今後在南洋的母港,那是要有一個很漫長的建造過程的,絕不是一年半載的時間就能全部完工的。
更別說鄭氏從柔佛王手裡將整個淡馬錫拿了下來,還要往這兒遷居大批的移民。
不管是工程建設,還是日後的生活起居,鄭芝龍都不希望在這裡看到任何的南洋氣息。
從根本上就切斷土著人對這裡的侵入,為此把一批批國內勞工運送去新州,這代價雖是不小,但完全被鄭芝龍認可。
經過半年多時間的持續,這裡已經匯聚了上萬名勞工,他們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要在工期結束後離開新州的,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王德那樣的幸運。
雖然這個還沒有內陸一個縣大的新州,只有很狹小的一點耕地,在島嶼的西部,那條已經被命名為柔佛海峽的南端。大概有一萬畝左右的面積,只能夠立下一個很小很小的村子。
但新州從一開始的定義,那就跟農業扯不上關聯。軍港+港口+貿易,這是它的核心。
這裡是鄭氏深入南洋的核心區,這兒也將是接下數十年中,大批的東西方商人交流交易的地方。而台南那地方,今後更多是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海港罷了。
這是為了防止中國大陸出現什麼叫鄭芝龍始料未及的變化,他認為最好的法子還是把絕大多數的歐洲人與中國隔絕開來。
等到神州大地換新顏之後,等到他自己坐擁百萬水陸大軍的時候,再把國門打開也不遲。
誰讓荷蘭人給臉不要臉,本來鄭芝龍最初的打算是將貿易點放在大員或是閩省沿海的,但海上馬車夫不給面子,那鄭芝龍就也只好更進一步了。
鮑里斯·詹森一行人抵入新州海域的時候,臉上放肆的笑容先就收攏了起來。兩艘雙層炮甲板風帆戰艦飄揚著鄭氏的旗號,先就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
戰船放下的小艇直行到為首的那艘大蓋倫船下,兩名穿著黑色制服的人順著軟梯登上甲板,態度很嚴肅的用一口不怎麼抵到的拉丁文向鮑里斯·詹森宣布,他們一行船隻必須先到西塞群島停泊,向立於中心島上的船舶司報關。
也就是具體的交代自己一行商船上的武器和人員數量,以及所裝載的貨物,包括金銀幣,船舶司是要檢查的。要是與實情不相符合,他們就要接受嚴懲。
這般做也是為了下一步徵收稅金做準備,如果他們願意在新州交易的話。
而要是不準備在新州交易,那他們就只需要繳納少許的停泊費即可在西塞群島停留十天時間。
西塞群島有七個小島組成,仿佛一片『樹林』遮擋在了新州港(後世裕廊港)前面。從馬六甲駛入新州的所有船隻,今後只要想在新州落腳就全需要在西塞群島停留。
新州的軍港則是位於東部的東塞島,很簡單粗暴的一個名字,這也就是後世的聖淘沙島。現在屬於商船們所不能靠近的所在。詹森他們就只能先進入西塞群島。
那裡也有商船所需要的一切不及,從水源、食物,到新鮮的水果,以及醫藥、酒水、木料、帆布等。
「那我們可以前往新州港逛一逛嗎?」鮑里斯·詹森態度謙和的詢問著說。
「當然可以。但必須先報告船舶司,得到了批准後才可以。到時候你們可以拿著准許證在中心島乘船前往新州港,並且可以在新州港過一晚。」黑制服臉上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
中心島上可沒有樂子玩耍,但是新州港的北港卻是男人的天堂。裡面成熟的、嫵媚的、漂亮的、高雅的,日本的、朝鮮的、南洋的、天竺的、天方的,以及北非和歐羅巴的女子,包括中國的,全應有盡有。
不過很顯然詹森關心的並不是下半身的樂子,他嫻熟的向黑制服遞去了一小袋銀幣,然後問到了自己所關心的絲綢、瓷器、糖類、大黃等等。
如果可以,他才不願意向本土運回青姜干、生薑干和丁香、蘇木這些東西,絲綢、瓷器、生絲,這才是詹森追求的目標。
黑制服結果錢袋,笑的非常燦爛。他伸手從自己的兜裡頭拿出了一張報紙,一份很簡潔的小報。
「你所想知道的東西,這裡全都有。絲綢、瓷器、糖類、生絲,布匹、鐵器、藥物、奢飾品,等等,全都在這裡的。」
「可這種字體我不認得。」詹森有些惱怒,眼前的東西一看就是報紙,但上頭的字體全是中國字。
「那就去同文館找翻譯。」黑制服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回走。
一塊銀洋能購買五十份的東西,就這樣的被他換來了至少十塊銀洋,就是要與他人分潤,那也是賺大了。他都希望這樣的好日子能一直這麼持續下去了,可惜這註定只是他的奢望罷了。
詹森一行繼續向前駛去,沒過多時,他們就看到了一座豎立的燈塔,然後在一艘不大的引導船的帶引下駛入了泊地。
泊地不是碼頭,可船隻卻是不少,大大小小都算上,大概有三十多艘。
他還看到幾艘插著鄭家的盤龍雲海旗的小艇在船邊泊停,而他更見到了不遠處手裡的炮台上那泛著鐵青色光澤的黝黑大炮。
所謂的西塞群島就是七個二二三縱隊排列的小島,很小很小的小島。彼此間距離很近,這叫他直想起了孟買七島,而且是小上一號的孟買七島。
事實上後世這七個小島被李家坡給填海造陸了,形成了一個占地數十平方公里的人工島。
島嶼上炮台屹立,雖然有大有小,但詹森就覺得自己要是帶著身後的船隊闖進去了,恐怕是只多能行到中心島前,就會被四面八方射來的炮彈打成篩子。
而且他還發現,中國人炮台上的炮位,並不是露天式的,反倒跟半封閉一樣。他除了黝黑的炮口外,很難看到操炮的炮手。
這樣的炮台防護力較之露天式炮台更強勁。
窺一斑而見全豹,自從眼下的西塞群島看,就能明白鄭家人在整個新州布置的防護力有多強了。
按照指示,他老老實實的先去船舶司備報,然後不等他去同文館尋找翻譯,他就在一片留言牆上看到了陳先生的留言。上面寫著讓自己前往新州港德茂商行辦理交易。地址是甲區第二大道的215號。
而當鮑里斯·詹森帶著七八個隨從,乘坐運船抵到新州港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心中對新州港的重視還遠遠不夠。
眼前的港口還遠沒有建好完工,能夠使用的只有北港,但就是那已經投入使用的北港,那繁榮的景象就讓他只想到了孟買。
孟買是天竺地區很重要很重要的一港口不假,但眼下的新州港,剛剛開通不到兩個月的新州港,卻也不簡單。多少年了?南洋各國土王貴族,乃至平民百姓們,對中國各類貨物的所需,從來就沒的到過滿足,現在他們的激情徹底的得到爆發來,那可不是眨眼就將新州變得不遜於孟買了?
從絲綢、瓷器,到糖類、布匹、各種鐵器,到漆器、金銀器、酒類、大黃、茶葉,乃至是紙張、筆墨和書籍等。
新州市場上應有盡有,可不就叫南洋各國的土王貴族們欣喜若狂?
而老百姓們不需要絲綢和瓷器,也用不到金銀器和酒類等,但是布匹呢?糖類呢?鐵器呢?
從唐宋時候,粵東的鐵器就暢銷海外,不止是南洋,當年那一船船鐵器還遠銷天竺、天方呢。
從最初的貴族們專用的奢侈品,到後來的大宗物品,新州北港的熱鬧可不只是讓鮑里斯·詹森趕到熱鬧,巴達維亞更有一種深深的危機感。
港口碼頭,探出一個個棧橋,每個棧橋碼頭邊都停滿了各種各樣的帆船。
有的是蓋倫船,有的則是南洋土著的船隻,密密麻麻的桅杆連成了一片。而碼頭上就更是熱鬧非凡。到處都是穿著不一打扮不一的人群,但卻都在忙碌著。
穿著馬甲的勞工們,迅速卻又有條不紊的轉運著各類各樣的貨物。那些在歐洲港口也不多見的重型起重機就像是一群辛勤的蜜蜂,沒有一刻空閒,但一切又顯得井井有條。
還有棧橋和碼頭上的有軌馬車,詹森是第一次看到,幾匹健馬拉拽著一車車連環相扣的大平板車,後者上面堆滿了貨物,按道理一輛車子就能讓兩匹健馬拉拽了。可眼前六輛大平板車卻被兩匹馬輕鬆的拖拽而去。
碼頭上也沒有其他港口那各種骯髒的穢物和遍地的垃圾,也沒有成群的流浪漢和地痞惡棍。
你只能看到一群群中國人身穿鮮艷的馬甲在碼頭上緊張的忙碌著。
詹森從那馬甲的顏色,輕易的就判斷出了他們各自的職責。
黃色馬甲就是勞動力,紅色馬甲是糾察隊,綠色馬甲是垃圾清理者,碼頭上也有著一個個刷成了綠色的大桶,上面寫著兩個字,詹森雖然不認得卻也能猜出來,那就是垃圾。
而黑色馬甲的人則就是警察了,就像之前那個黑制服一樣,他們手裡提著短棒,腰間挎著短刀短劍,有的人還穿著一種草藤編制的甲衣。
同時碼頭上還有一隊隊的軍兵在巡邏,他們腰間配著短見,肩上扛著火槍,與碼頭不遠處的炮台相呼應和,一旦有變故,肯定會輕易的彈壓下所有的變亂。
詹森走下船,看著眼前的新州港,這裡的一切讓他無比的震撼。歐洲大陸的那些有名的港口他去過很多,他還去過美洲大陸,但拿它們來與新州港比——不知道怎麼的,他的心中卻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新州更好,前者都太舊了。
是因為新州港的乾淨整潔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