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駕……」
一群馬軍飛到,通過運河上的橋樑,直抵津門城下。閱讀
「孩兒見過父親。」鄭森上前接住了鄭芝龍的馬鞭,一手拉住了鄭芝龍胯下的黑虎。
一身如錦緞一樣黑亮的皮毛,這匹馬是天方馬,是閩地海商特意送給鄭芝龍的禮物,極得他喜愛。
加上這馬脾氣大,不僅要獨占一個食槽,就連一個馬棚的其他馬匹都有被它咬傷過,鄭芝龍便給它起了如此個名字。
「中葆公別來無恙啊。」鄭芝龍向門前的蔣德璟抱拳道。隨著陳演的投敵,蔣德璟再度被任命為內閣大學士。
而且崇禎帝對魏藻德的感觀不是太好,因為隨著人在津門落腳,有了存身之地,那隨駕的官員們就又起了么蛾子。有人已經彈劾魏藻德,說他屍餐素位,碌碌無為。於國無丁點用處,反阻礙調兵勤王,以至於京師有失,天下震盪。
魏藻德已經稱病不出了。
而首輔周延儒呢?則是真神慌意亂,受了風寒,現如今已臥床不起了。
故而,蔣德璟這位內閣的新成員反而成了內閣的老大,簡單的說,就是崇禎帝御駕前的文臣之首了。
「非是有安南伯斷後禦敵,老夫豈能安居於此。安南伯且受老夫一拜……」
「休要躲避。此一拜不止為老夫,也是為城內的百官勛戚,也是為了陛下太子,更是為了天下。」
城門口前,蔣德璟的一番話將鄭芝龍架的好高啊。
「此乃人臣子本分,鄭某豈敢居功?」
再是好一番客套,鄭芝龍這才與蔣德璟攜手共入城中。
「中葆公乃群臣領袖,陛下親睞之人,敢問一聲,鄭某所求事,此番可能如願以償?」
「安南伯莫不是太急切了?此遭事變,北地神器易主,天下板蕩,風雲具動,正是伯爺這般人物大顯身手的良機,怎的一心……」
蔣德璟拿眼緊緊地看著鄭芝龍,拿不準鄭芝龍是在試探,亦或是出自真心。
「中葆公是讀書人,豈不知道功高震主的道理?我鄭一官可不願拿自己的小命來試一試今上的胸襟。所以啊,還是及時抽身的好。」鄭芝龍一臉坦然的說著,因為他知道自己所說的話,最終都會傳進崇禎帝的耳朵中。
「鄭某是不會去金陵朝堂站班的,更不會在朝中弄權,摻和朝堂事宜。雖然依舊會在覺華島、津門、齊魯據沿海險要之地,牽制李賊一二,但實話對中葆公說,俺這水師主力已經準備南下了。南洋之地不得安穩,我這心中也是不寧啊。」
蔣德璟嘴巴都不可抑制的張大了,他都懷疑自己年老耳聾,聽錯了鄭芝龍的意思。如此的局面之下,鄭芝龍竟然不準備去金陵?
「此話當真?」
「當然是真,乃芝龍肺腑之言。」
接下來的局勢如何,鄭芝龍都看不清楚了,那才不願意一頭扎進來呢。
只在北地沿海保留一處橋頭堡,為以後插手北地提供便易。
而對於金陵,他是望而卻步。
「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安南伯果然非是凡人。」蔣德璟眼睛裡全是讚嘆。要知道,這兩日崇禎帝煩惱的一大原因就是日後如何安置鄭芝龍。
他的實力已經很強了,他的名頭已經很大了。那是文臣安置不是,武將安置也不成,崇禎皇帝都煩惱的緊。
然而現在,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哈哈,中葆公先莫要高興的。鄭某雖不願意入朝,卻也不意味著俺就徹底退出大陸了。別的不說,只說泉州府,那無論是軍是政,俺可就都當仁不讓了。」
蔣德璟明白了鄭芝龍的意思,他就是想向崇禎帝討一個封賞,然後還要割下泉州府當自家的自留地。
「他真是這麼說的?」一臉抑制不住的興奮,崇禎帝自覺的自己現今歡喜的胸口都要炸了。
沒有想到,萬萬沒有想到,鄭芝龍所求的竟是如此的低廉。
封賞算什麼,就鄭芝龍立下的救駕之功,給個國公也不差。而泉州,一個府罷了,他之前可都擔憂鄭芝龍一口要去他一個省呢。
「陛下,還有那定海、海壇、南澳諸地……」
鄭芝龍要的這幾個島嶼可不簡單,一旦被他掌控在手,整個東南沿海都盡被其把握了。
「給他。不過是幾個島嶼罷了。」崇禎帝不在乎的道。
「可這幾個島嶼雖不大,卻都地處要害,一旦被其把握,則東南萬裏海疆盡在其手啊。更能被其作為私貿所在。靠著海貿,則其人雖不在江南,而影響卻無處不在……」
「那又如何?」崇禎帝覺得自己想的很明白,「朝廷當務之急是什麼?是組建水陸,守住江淮湖廣。那些個島嶼便是還握在朝廷手中,又有何用?能安撫著鄭氏,盡數捨去又如何?」
「還是說你以為朝廷握著了這些個島嶼,就能限制私貿?」
崇禎帝倒是想學前宋玩船舶司,可是他有心而無力啊。朝廷初到江南,正是以來彼處之士紳的時候,船舶司豈能開的起?
這眼前都火燒眉毛了,誰還會在乎自己後腳踩進了水溝里麼?
崇禎帝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弊了,長久來說,對大明甚是不利。可現在他所面臨的危局並非是海上。安撫了鄭氏才是第一。
沒有了鄭芝龍在朝堂摻和,那等於是從崇禎帝肩頭移走了一座大山。
至於島嶼,至於長遠,先過了眼下的困境再說吧。等日後南明真的有實力來經營自家的海上舟師了,再去想著如何向鄭氏討還島嶼也不遲。
「陛下厚愛,實讓臣感激肺腑。」
鄭芝龍沒想過崇禎帝如此好說話,難道是因為崇禎帝害怕自己乘船去金陵的路上,中途落水溺亡了?就像當年被朱元璋接去金陵的小明王一樣。
這還真有可能。
畢竟這海上是鄭芝龍說了算,沈廷揚的沙船幫別看實力也不弱,可比起鄭氏水師來,那都是小弟弟。
而且沈廷揚與鄭芝龍的關係也很好的說。
「父皇怎的這般輕易的就許了他……」朱慈烺不解的看著自己父親。雖然那幾個島嶼都不大,但他已經看了地圖,如蔣德璟所言,真就是位置關鍵的很。
還有泉州,乃至是安南侯。
崇禎帝竟然都一口應下了,這簡直是打破了朱慈烺心中對自己父親的認知。
周皇后在一旁坐著,聞言也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她心中也有不解的。只是她向來不過問政事。
崇禎帝看著自己才十五歲的兒子,此刻一臉的不解,恨不得一巴掌把兒子拍開竅了。就這小子的腦瓜子,李邦華還想奉太子南渡,把朕留在北都等死,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真稚子也。莫不忘了德慶侯故事?」
崇禎帝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可朱慈烺學習成績還是不錯的,一聽到德慶侯,立刻想到了廖永忠。參考著現下的景象,小明王韓林兒的名字猛地出現在他心頭。
「韓、韓……」
「父皇,鄭芝龍素來忠勇,此番社稷得存,皆賴其功。何止於此?」
崇禎帝只氣惱的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真稚子也。」
人的欲望什麼時候能夠填滿?當侯的想當公,當公的想當王,當王的想當帝,膽大妄為的事兒,膽大妄為的人,這個世上多了去了。
「我就問你,那海路滔滔中,真要是船沉了,你我父子,乃至你那兄弟,只有一人活下,被鄭芝龍奉入金陵登基稱帝,天下人認是不認?」
崇禎帝氣惱中連朕都變成我了。
「到時候鄭芝龍靠著手中精兵,權傾朝野,做一個在世活曹操來,又當如何?」
經歷了之前的為難,崇禎帝算是明白了一句話: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想要當個真皇帝,而不是被大臣糊弄,被手下的軍將忽視的真皇帝,那手中就必須有兵才行。
崇禎帝現在最感慨的就是自己手裡還有銀子,等到了江南,鄭芝龍又不再了,憑著銀子,他能很快拉起一支像樣的兵馬來。到時候,他第一個就下令諸軍剿滅了劉澤清。
……
作為歷史上的南明四鎮之一,現如今的劉澤清遠沒有歷史同期時來的風光。
史可法使劉肇基率軍堵住了劉澤清南下的路,洪承疇也在南下,把歸德讓給了許定國。洪承疇手下的殘兵敗將比起十萬大順軍來自是不成,但卻不怕劉澤清。
再加上鳳陽的劉良佐和黃得功軍,還有徐州的高傑,劉良佐的日子可不好過。
幾路兵馬並沒有對其開戰,但誰都知道這傢伙在崇禎帝心中的印象絕對很差,難保崇禎帝不會秋後算帳,所以,幾路兵馬很有默契的將劉澤清夾在了淮北魯南交界,幾乎是當初小袁營過的日子。
劉澤清現在就無時無刻不再盼望著新朝大軍南下,他的降書都已經通過孔胤植的手,送上去多日了。
但叫他失望的是,李自成的主力軍連別說南下了,就連齊魯境內的大順軍都不見有絲毫的動彈。
李自成還等著良辰吉日好登基稱帝呢,哪裡顧得理會劉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