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前腳抵京,後腳攤牌

  東直門外,內閣首輔周延儒,掌中軍都督府事英國公張世澤領班,以二人為首的一干朝臣勛貴,出城二十里相迎鄭芝龍軍的到來,氣氛是非常的熱烈。閱讀

  此時已是三月十四日。

  對照歷史,鄭芝龍真的是掐著點來到的。

  李自成大軍逼近居庸關,整個燕京城都嗅到了一股災難的味道,無論是文武百官還是勛貴皇戚,沒人希望看到改朝換代。

  他們沒有為大明朝拼死一搏的勇氣,可他們卻多少明白,大明『安保無恙』是對他們最大的好。

  所以,在這個風雨飄搖的時候,聲名遠揚的鄭芝龍親自帶兵入衛京師,這是對他們最大的安慰。

  皇城內的崇禎帝也一臉的喜悅,周皇后看了心中高興,多少日子了,她都要忘了上次看到崇禎帝這般興奮是什麼時候了。

  「可惜,可惜,這鄭大木年少英才,卻早有婚配,長平亦定下了婚事,不然……」

  他與周皇后的嫡女,長平公主年方十五,鄭森則年雙十,正是相配麼。只是都有不足啊。

  周皇后對前朝事也不是一無所知,知道眼下情況已經有了轉機,這大明朝正是依靠鄭家父子的時候,但舊日的觀念使然,還是讓她對鄭氏父子的出身和職業頗有些微詞。

  「陛下隆恩浩蕩,又是封爵又是柱國,鄭氏還敢心有不足,要以長公主妻之?」

  「那鄭大木確實是少年英雄,妾身處在後宮亦聽聞過他的聲名,世人都說是吳長伯(吳三桂)第二。來日定是一代名將。戰場上刀槍可不長眼睛,把長平許配給他,萬一沙場上有個閃失,豈不是害了我女兒一輩子麼。」

  周皇后第一句話還端著皇家的范兒,第二句話就露出真意來了。

  崇禎帝聞言大笑,「鄭氏子若成了皇家駙馬,焉能還讓他去那沙場征戰?」這朱家的駙馬比趙宋家的駙馬還有不如,不止都是當擺設用的,還要一天對公主問安四次,駙馬的家人也要對公主行君臣大禮。

  就是公主吃飯的時候,駙馬都只能站在一邊伺候著。

  這哪是娶公主啊,這是娶了個祖宗啊。

  「哼。鄭大木年紀小小就隨其父征戰沙場,少年成名,正是心高氣傲,有氣吞凌雲之志的時候,你偏讓他來做皇家的駙馬,你是生怕長平的小日子過的舒服了不是?」

  「再則那鄭芝龍正是被你倚重時候,卻被你整治的見了兒媳婦都要行君臣之禮,你是……」誠心的誠心的還是誠心的想叫自己的女兒不舒服?

  周皇后知道自己丈夫心勁一起,就愛腦袋發熱,但眼下這意思也太不靠譜了。擔心崇禎帝真上了心,忙給他潑了一桶冰水。

  崇禎帝鬧了個大尷尬,哈哈乾笑兩聲,心中登時再沒有一絲的念想了。

  周邊侍奉的太監宮女都要忍不住笑出聲來了。皇后性情溫和,可少見她這般的懟皇帝。

  隨著鄭芝龍軍的抵到,整個皇城裡的低沉深重氣氛都一掃而光。所有人都與這座壯麗的宮殿建築群的主人一樣,認為京師至此無憂了。

  可緊接著入宮覲見的鄭芝龍就給了崇禎帝狠狠一重擊,「你說什麼?必須棄燕京南遷,方可保全大明社稷,鄭芝龍你好大膽。」

  崇禎帝爆燃大怒,萬萬沒想到這樣的話會從自己即以厚望的鄭芝龍口中道出。若是漫畫化這眼下的場景,他的四周就都要被火焰籠罩,頭頂上則全是無盡霹靂閃爍。

  「臣請陛下息怒,且聽臣道來。」

  鄭芝龍一點都不為崇禎帝的憤怒而惶恐,今天的這一幕他在過去的時間裡都不知道被設想了多少回。在興致正高的皇帝頭上澆潑一盆冷水,那可不就要承受皇帝的雷霆大怒嗎?

  殿內只有寥寥幾個人,首輔周延儒,司禮秉筆太監提督京營王承恩,崇禎帝的貼身太監小毛子,外加帶刀侍衛五七人。

  此刻眾人皆是大驚,周延儒向鄭芝龍狂使眼色,後者只做看不見。

  「你說,朕准你說。」崇禎帝恍如一頭怪獸樣,在地台上來回盤轉著。

  鄭芝龍的兵已經進入京城了如何,現在這皇宮大內,他一聲令下,一樣能把鄭芝龍斬成肉泥。

  「陛下只以為京畿可保,不過是認為臣率軍增援居庸關,便可將李賊擋之在外,再有吳三桂領大軍奉詔入關,如此京城便可無礙也。臣卻敢問陛下,可知道李賊偏師劉芳亮部現今已經到了何處?據臣所知,洪亨九已經領敗兵退入歸德,即與中都兵馬相匯。中原之地,流賊大軍已經十奪七八。其兵鋒更已經殺入了齊魯,切斷運河。

  下一步賊軍定會大舉北上,大名、廣平、順德、真定、河間、保定諸州府無兵無糧,只靠忠貞士紳,毀家紓難,不啻於滴水車新,安能濟大事?」

  「如此臣便是與唐總戎在居庸關抵擋住了李賊主力,北直隸中南諸州府也將盡數淪陷,屆時。朝廷只剩下半個直隸,又如何能穩住天下局勢?」

  「陸路交通都不暢通,京畿已被李賊包圍,成一片孤島。那消息傳遞,那政令傳發,還有錢糧輸送。都該如何濟事?難不成都靠海路?」

  「到天寒地凍時節又當如何?」

  「何況這還只是李賊。若關外建虜再趁火打劫,扣關而入,與李賊兩面夾擊,朝廷又當如何自保?」

  多爾袞剛剛上位,立功心切的心裡人都能想得到,若是在這個關頭清兵再破邊入關,大明就是能守住燕京城,那也是一條死路不是?

  鄭芝龍的語調一句比一句激烈,崇禎帝的臉色一次比一次蒼白。

  他的滿腔怒火被鄭芝龍這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給抽了個空,就是周延儒和王承恩看著鄭芝龍的目光也有不同了。鄭芝龍不再是找死,這是真正的大忠大誠啊。

  「萬歲……」王承恩被說服了。

  「陛下,老臣以為安南伯所言不差,請陛下三思。」

  鄭芝龍抬頭看了一眼精神似乎有些懵呆的崇禎帝,也把語氣放軟,「陛下,江南地域廣袤,錢糧富饒,人口亦是繁多。況乎金陵六部皆在,史本兵與魏國公皆朝廷忠臣。若是南下,實可緩目前之急。」

  不需要去說什麼來日反撲的事宜,也不需要說明軍在南方有什麼的優勢,那都是套話。可緩目前之急才是真正的大實話。

  崇禎帝臉色蠟一樣蒼白,整個人精神不定,如何能當機立斷?何況這等大事,他怎麼著也要召集群臣商議一遭啊。

  「陛下怕是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崇禎帝無意識的重複道,不明白鄭芝龍的意思。

  「李賊東進以來,官軍降者如潮。臣只聽聞賊兵已進居庸關下數日,卻不曾聽唐軍有戰報送回,且以為唐杜(唐通、杜之秩)之僚多已赴了杜勛、王承允之輩後塵。臣敢請陛下速決。」

  鄭芝龍臨到最後了還給了崇禎帝一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