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老同志道:「那就安排吧。」
耿致曄的呼吸停頓片刻——最後一頭大肥豬殺了, 這個月下旬拿什麼解饞啊。耿致曄滿心無奈地敬個禮,帶著警衛員離開。老同志給被牛團長干趴下的教官使個眼色,對方跑步追上耿致曄, 說他去幫幫忙。
還不信他?耿致曄暗暗翻個白眼,讓炊事班抽幾個人把豬弄過來。老班長立刻叫人大火燒開水。
不到一點豬肉就燉上。
火大燉的快,一點半就上桌。七人當中為首的老同志說:「也沒到兩點啊。」
耿致曄真想說,有的吃還堵不住你的嘴,「豬小肉嫩熟得快。」
老同志笑著點頭, 心說長得濃眉大眼,沒想到一肚子花花腸子。不是他們親眼看過那頭黑豬至少一年,真信了他的鬼話。
不怪耿致曄來島上整整六年, 他們今年才發現這裡吃的好。
耿致曄以前就是這麼糊弄總部派來的人吧。
老同志不滿歸不滿, 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眼光不錯,之前開會討論,他第一個就想到耿致曄。
飽餐過後,老同志單獨問耿致曄對未來有沒有什麼想法。耿致曄這個時候又乖了,說他服從命令聽指揮。
老同志當他廢話, 「聽說你愛人也在島上?」
「您認識我岳父?」耿致曄問。
老同志搖頭:「不認識。可能開會的時候見過。」說到空軍又忍不住羨慕,「人家比我們好啊。」
耿致曄知道他沒指望自己回答。
果然過了一會,老同志又說:「以前不知道你愛人在島上。前幾年有人上告你愛人投機倒把, 信寄到我們辦公室我才知道橫山島臥虎藏龍。」停頓一下又問, 「你調走了, 你愛人怎麼打算?」
耿致曄不知道他想問什麼,不過也不怕,要動葉煩也得問問他老丈人同不同意, 「她和倆孩子回京。」
「回供銷社?」
耿致曄不意外他知道葉煩以前在供銷社上班, 田小鳳那封舉報信里不說葉煩有供銷社的關係才怪, 「她打算考大學。她六六年準備高考那年高考停了。」
老同志有點失望,可是一想到部隊最缺高學歷人才:「考大學好!技多不壓身。」
耿致曄說:「是挺好的。」
老同志看耿致曄,耿致曄看老同志,老同志不說,耿致曄也不問。最後還是為他而來的老同志沉不住氣,罵一句髒話,說:「上面決定派你去國防大學進修。」
耿致曄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問:「國防大學?」
「不是國防科技大,是位於首都的國防大學。」老同志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也無所謂多說一句:「為期兩年。兩年後具體去哪兒看你表現。」
耿致曄不禁問:「我一個人?」
來之前老同志打算這個島上的官兵該轉業轉業該退伍退伍。可是飯前看到一個個壯的跟牛犢似的,老同志有了別的想法。
好比那個牛團長,按年齡該轉業。可是自己帶來的人都干不過他,這麼回老家可惜了。
牛團長現在的身體肯定是在島上養的,島上養的不就是部隊養的嗎。他要是到公安系統兄弟單位——很多公安以前都是軍人,也就算了,哪能便宜事業單位。再說了,到國企當個保衛科科長簡直大材小用。
「其他人另有安排。」
耿致曄不放心,又問:「除了我都轉業?」
「看他們自己意願。」
沒把話說死,就是有機會留在部隊。
據耿致曄所知,參謀長和牛副團長不想轉業,前者喜歡部隊氛圍,後者認為部隊比老家好。廖政委應該在哪兒都行。耿致曄不擔心他,也不想擔心他,他最近幾年幹的事,耿致曄可以理解,但也很失望。
耿致曄問:「我何時出發?」
「交接好就去首都報到,什麼時候開課聽學校安排。」
耿致曄:「新團長什麼時候過來?」
其實這事還沒下正式文件——總部派來的人把橫山島駐防官兵夸的整個東部沿海絕無僅有,總部不信,偏偏他們又發誓絕無半點謊言,老同志決定親自走一趟——耿致曄去進修的材料先緩一緩。
「六七月份,不耽誤你去學校報到。你兒子女兒放暑假再搬也無妨。」
耿致曄不禁問:「您知道我有一對兒女?」
老同志心說我連你丈人家幾口人都知道,就是那位叫田小鳳的女同志寫舉報信告訴我的。
「聽島民說的。」耿致曄會信口雌黃,老同志也會扯謊,「他六月底過來。你去首都之前要精簡一下隊伍。」
這幾年裁軍整編都沒橫山島什麼事,耿致曄有心理準備,該輪到橫山島了。耿致曄道:「我親自找他們談談。」
果斷有擔當!老同志滿意地頷首:「走吧。」
耿致曄:「我開車送您?」
老同志擺擺手:「不用。我到別處看看。」目光投向烈士林園方向。
耿致曄算算老同志的年齡,那裡安葬的極有可能是他戰友。即便不是,也許有過幾面之緣。知道自己不方便過去,耿致曄就帶著政委、參謀長和牛副團長送到警衛亭。
以前老同志沒在這邊當過兵,但聽戰友說過這邊的海軍,個個都是不畏犧牲的好兒郎。
老同志沒想到列士墳離駐防部隊那麼近,而且清明過去許久,他來之前也沒想起來祭拜故人,所以沒帶花圈沒帶鞭炮紙錢。
可是他跟那些英靈素不相識,貿然過去很失禮,發現路邊有很多各色花卉就彎下腰摘一把,感覺拿得出手,就帶六人過去。
快到跟前七人嚇一跳,因為聽到「嗡嗡」鬼哭的聲音。老同志膽子大,往四周看看,烈士碑不遠處樹底下一排蜂箱,幾人長舒一口氣,繼續往前。
到跟前幾人才發現大碑旁邊還有個小碑,不過小碑是木頭刻的,看起來要成朽木了。老同志心說難怪耿致曄立新碑。
不換成石頭,朽木吹散,要不了幾年島上的人就該忘記這些英靈。
老同志把花放木碑前,同身後六人立正敬禮。
幾人繞著烈士墳轉一圈,前後左右修的很好,並非一面面子工程,對耿致曄愈發滿意——沒耽誤訓練巡防,還有時間養豬種菜幫助鄉民以及修烈士墳。
一行人又在墓碑前停留片刻便原路回去。走出烈士墳又嚇一跳,因為迎面跑來幾隻羊,警衛員差點拔/槍,還是老同志眼尖拽住他的手,看到一個老鄉跟在羊後面過來。
老同志笑著迎上去,「老同志,放羊啊?」
大多數上了年紀的島民都沒上過學,不會普通話。最近幾年為了跟葉煩打交道,努力學,剛開始很難,多練練,又聽孫子孫女讀書,時間一長習慣了,現在已經可以用普通話交流。
老漁民一聽「同志」就知道他從島外來的,又看他氣質站姿,老漁民停下,認真回答:「去山上放羊。」
「只有幾隻啊?」
老漁民點頭:「母羊是去年生產隊分的。今年初剛下崽。過兩年就多了。你去部隊啊?」
「從部隊過來。來這邊看看。」
老漁民:「看耿團長啊?」
「你認識耿團長?」老同志裝出一副很意外的樣子。
老漁民笑出牙花子,「認識啊。耿團長是不是要走了?」
老同志心驚,消息傳這麼快嗎?怎麼比耿致曄還先知道?其他幾人不由得變臉,他一個放羊的老頭聽誰說的啊。
老漁民眼不花,見狀笑著說:「不是耿團長說的。前幾天看到葉會計,就是耿團長的愛人,問她這事她還說不清楚。我們算著時間差不多了。」
一行人暗暗鬆了一口氣。
老同志問:「那你希望他被調走嗎?」
「說心裡話,不希望。這條路以前坑坑窪窪,是耿團長帶人修的。他愛人葉會計也厲害,能把我們以前用來漚糞的鴨毛鵝毛賣出去。去年的前幾天剛賣,我們一家賣了九十多塊錢。」
一行人心說,是有多少鴨毛鵝毛啊。
老漁民仿佛聽見了他們的心聲:「我們算過一隻鴨的毛兩三塊錢,鵝毛多一點。」
「幾十隻?一年吃這麼多鴨和鵝?」老同志震驚,他工資高都不敢這麼吃,老百姓現在生活這麼好了嗎。
老漁民:「市里上班的人找我們買鴨子和鵝,我們幫他們收拾乾淨,不要他們的辛苦費,鴨毛和鵝毛歸我們。」
老同志心說,市民肯定不知道毛可以賣錢。可是想想很多人住筒子樓,就是知道也沒法存起來,房間小,鴨毛鵝毛的腥味熏的睡不著耽誤工作。
老同志又問:「你希望他走還是一直在島上?」
老漁民不假思索地說:「當然希望耿團長越來越好啊。窩在島上有什麼出息。」
「看來耿團長這幾年做了不少事。」
老漁民覺著這話刺耳,可是看他的表情,笑呵呵的也沒什麼問題,老漁民又覺著自己想多了,「很多。路兩邊的花是耿團長和葉會計種的。我們村的人看到花才想起來養蜜蜂。還有我們建房用的石頭,耿團長帶人炸的。耿團長還找我們買菜買雞蛋鴨蛋。夏天豆角結的多,部隊有不用買,就叫我們曬乾,等到冬天他買。這樣的事還有很多,要說得說到天黑。」
其實老漁民忘了還有什麼,乾脆用這句話概括。
初來乍到的七人不知真相便認為耿致曄不但會練兵還非常懂內務。
老同志問:「在你看來耿致曄可以當師長嗎?」
老漁民點頭:「可以啊。」
「可是耿致曄不到四十歲!」
老漁民:「你的話說的不對,年齡大不等於懂得多。像公社書記,比葉會計大幾十歲,他當了十多年書記還不如葉會計在島上五年。以前我家年年借糧,沒錢給孩子交學費,我兒子女兒都沒上過學。自打葉會計到島上,我連孫子孫女以後出島上高中的錢都存夠了。」
老同志料到葉煩有想法,沒想到這麼有腦子:「這麼厲害?」
「那當然!葉會計在古時候得是沈萬三!」老漁民梗著脖子說完還覺著不夠,「我們要是在岸邊,葉會計都能把山上的石頭賣出去。」
老同志的警衛員年輕,不如老同志沉得住氣,忍不住問:「聽您的意思山上也有東西叫她賣?」
「蘑菇,竹筍,還有一些山貨。鮮的容易捂壞,葉會計叫我們曬乾。我家去年賣了一包地皮菜。」老漁民說起這事就覺著不可思議,「買那個菜的首都市民以前沒見過,買回家覺著好吃,去年年底還特意問食品廠送貨的人,我們這裡還有沒有。跟干木耳一個價。想不到吧?」
老同志早些年跟大部隊南征北戰缺糧少藥的時候在老鄉家裡吃過地皮菜,覺著比木耳味道好:「食品廠還有嗎?我買點。」
「我鄰居家有,前幾天撿的,該曬乾了。我帶你去。」
老同志搖頭:「不行,不行,我還是去食品廠吧。」
「葉會計說了,上面叫我們『包產到戶、自負盈虧』,就是暗示我們可以賣東西。自家的東西不屬於投機倒把,也不屬於挖公家牆角,你怕什麼?」老漁民叫同村人幫他看著羊,就前面帶路。
老同志被說服了,於是就跟他進村。
同行的六人也找不到理由反駁,一臉好笑地跟上去。
老漁民到鄰居家門口就叫鄰居把山貨拿出來,然後又跑回家拿一包山核桃。
七人相視一眼,這架勢宰土豪啊。
老同志不好意思還價,給警衛員使個眼色,警衛員問山核桃怎麼賣,又問曬乾的地皮菜怎麼賣。
老漁民之前說地皮菜跟木耳一個價,等警衛員問的時候他說的是食品廠收購價。老同志心驚——最近幾年沒去過菜市場,但是聽妻子說過木耳多少錢一斤:「太便宜了。」
老漁民就說:「那按照首都的價格,我送你們一把山核桃?」
老同志微微頷首。
鄰居叫七人坐下歇著,她去大隊長家拿秤。
還沒到食品廠收貨的時候,所以村民看到老漁民的鄰居拿秤就問她秤什麼。她說家裡來了幾個島外的找她買山貨。
島民賺錢賺精了,也回家弄一些乾貨去老漁民鄰居家。
老漁民說的一把山核桃是兩隻手捧一捧,足足有半斤重,還要塞老同志兜里,老同志哭笑不得,請他找個布口袋。
老同志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老鄉家借宿,部隊出發的時候老鄉也塞給他許多土特產。不同的是那些土特產老鄉自己不捨得吃,現在是吃不完拿出來賣。
秤地皮菜的時候,秤一斤送二兩。跟老同志同行的六人頭一次遇到這麼大方的生意人,仿佛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也忍不住買點。
一行人從老漁民鄰居家出來雙手都拎著東西,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可是一包東西幾塊錢,還都是好東西,不買又實在太虧。
七人就安慰自己島民種地打魚辛苦,他們買東西也算間接補貼島民。
去島民家耽誤許久,等到岸邊客船早走了,準備回家的漁民見狀就用小船送七人到對岸。
在船上老同志問漁民希不希望耿致曄調走,漁民也說不希望,因為他在葉會計就在。也希望他步步高升,耿團長工資高,葉會計享福。
如此坦誠的話讓老同志相信耿致曄同志人品沒瑕疵,至於不想殺豬招待他這個人外來客,老同志可以理解,他以前打仗的時候經常絞盡腦汁從兄弟部隊弄物資,兄弟部隊到他部隊,他恨不得把東西藏地窖里。所以回到總部老同志就把耿致曄的事安排下去。
傍晚,耿致曄到家就叫葉煩抽空把把厚衣服厚鞋寄到首都。
於文桃聽耿二哥說過耿致曄該動一動了,聞言就問:「要調走啊?」
耿致曄點頭:「煩煩,你的工作也儘快交接。」
葉煩:「過幾天叫蘇多福向上面打報告,我干到五月底?」
「正好接下來一個月你安心複習,七月初回首都,歇兩天考試。大寶和二寶到秋要去首都上學,這邊的期末考試不重要——」
大寶忍不住打斷:「怎麼不重要啊?」
耿致曄:「考完我們就走了,誰回來拿試卷拿分數?」
大寶張張嘴:「這——這麼快啊?」
耿致曄:「是的。你想考也行,叫奶奶在這裡照顧你們,媽媽考試結束回來接你們。」
大寶和二寶轉向媽媽,問:「可以嗎?」
葉煩:「你倆希望有始有終的話,可以啊。」
於文桃不禁問:「我不回去你回你媽家啊?陳小慧會不會給你搗亂?」
葉煩心說把陳小慧想成什麼了啊。「小勤學校放假早,屆時叫小勤陪我去考場。考試結束我和小勤一起過來,正好小勤想吃海鮮,讓她在這邊過幾天吃夠我們再回去。也多個人拿行李。」
於文桃一聽這話就說:「填好志願再回來。收到錄取通知書再告訴你媽。不然陳小慧肯定在你媽跟前說三道四。」
葉煩可以確定她婆婆非常不喜歡陳小慧:「到時候看。考試前肯定不告訴她。大寶,二寶,可以給你們的朋友和同學留奶奶家地址。媽媽買的信封和郵票給你同學和朋友,讓他們給你們寫信。」
大寶和二寶很是高興,大聲說:「謝謝媽媽。」
耿致曄輕咳一聲:「先聽我說,調令還沒下來,等於還沒確定,不要告訴同學。」
大寶十分困惑:「那衣服還寄嗎?」
耿致曄點頭:「我下半年肯定不在這裡。」
於文桃問:「你不知道調去哪兒?」
耿致曄想說實話,又擔心家人們空歡喜一場,「還不清楚。今天來了幾個人,說我這幾年在這裡幹得不錯。聽口氣接下來沒我什麼事了。」
於文桃忍不住嘀咕:「那些大人物就喜歡賣關子。」
葉煩:「我去盛飯。」
耿致曄以為還沒做:「做什麼吃的?我都沒聞到香味。」
「早做了好。不是你說晚上回來,我們就吃飯了。」葉煩把米飯盛出來,然後把溫在爐子裡的菜端出來。
由於耿致曄調走的事還沒定,現在想再多也是枉然,飯後葉煩該幹嘛幹嘛。
公曆五月下旬,該收貨為端午節節做準備,葉煩就趁著收貨的時候告訴蘇多福她要走了。
蘇多福有心理準備,可是真到這一天他還是有些失落心慌。
葉煩跟山西大隊婦女主任說的事,通過大隊長的口傳到蘇多福耳朵里,蘇多福想到以後可以辭職打魚,還知道一旦外面的生意不好做,就把客人吸引到到上來,對於主心骨的離開倒也沒覺著天塌了。
這批貨準備好,蘇多福就向上面打報告。葉煩的帳目簡潔明了,新會計到廠里一天就把工作接過去。
六月上旬,貨物順利運到首都已和葉煩沒什麼關係,葉煩在家安心備考。
然而沒過幾天,劉桂花就找葉煩說上面找牛團長談話,問他轉業還是去別的部隊。葉煩收起課本歇歇腦袋,問劉桂花怎麼想的。
劉桂花說她也不知道。
葉煩:「轉業去哪兒?」
「可以回老家縣公安局。」
葉煩:「不想回去?上面叫他選可見也不捨得牛團長,就讓牛團長爭取爭取留在甬城。這邊生活條件好。甬城市經偵支隊沒位子,就到街道派出所當個副所長。牛團長的資歷差不多。」
「那工資——」
葉煩微微搖頭:「不能看眼前。留在甬城你在院子裡種點菜都能拿去賣。到老家家家都有幾畝地,你賣給誰?還有你攢的鴨毛鵝毛,老家要嗎?還有你家小草,明年參加高考,突然回老家什麼都不習慣,因此厭學,以後會很辛苦。」
劉桂花瞬間知道該怎麼做。
晚上見著牛團長,她叫牛團長舍下老臉找上面爭取。牛團長不樂意,可是也不希望女兒這輩子完了,翌日請耿致曄給上面回個電報。沒多久上面就回復,可以到市經偵支隊擔任副隊長。
也是巧了,這幾年知青返城,工作少,社會閒散人多,經常生事,公安局忙不過來急需人手。
因為劉桂花找葉煩,葉煩也想到自家倆鄰居,等耿致曄回來,葉煩就問:「廖政委轉業還是留部隊?」
於文桃不喜歡莊秋月,連帶討厭廖政委:「管他幹嘛!」
葉煩無奈又想笑:「不是正在吃飯嗎?聊聊家長。」
於文桃給孫子孫女夾大蝦:「多吃點,以後到首都就吃不上了。」
葉煩當沒聽見,看著耿致曄等回答。
耿致曄剝個蝦賽她嘴裡。
於文桃點頭:「對!吃飯堵不住你的嘴。這下堵住了吧。」
葉煩氣笑了:「我好奇廖政委升遷還是平調啊。」
於文桃頓時忍不住問:「老三,他會不會變成你上級?」
「除非立一二等功,或者特殊人才,幾乎沒人連跳兩級。」耿致曄道,「他去江南造船廠。那個廠在申城,申城繁華,莊秋月可能覺著生活便利,苗苗和小妹以後也能找個好對象。」
葉煩詫異:「莊秋月告訴你的?」
「老廖念叨的。說他懂艦艇不懂生產,我不想跟他搭話,就說買幾本書學啊。這些天忙著惡補船舶知識呢。參謀長去申城海軍部隊。」
葉煩:「你的事還沒定?」
耿致曄點頭:「原本想吃飯了再說。去首都的那個國防大學進修。」
葉煩和於文桃驚呆了。
大寶驚呼:「爸爸這麼大了還要上學啊?」
於文桃回過神:「你爸這個時候進修說明上面要重用他!」
二寶驚得張大嘴巴:「爸爸要當大官啊?」
耿致曄點頭:「不可以逢人就說。不然你們會被特務盯上。」
二寶問:「我該怎麼說啊?」
耿團長想想:「就說你爸是保安,保家安/邦簡稱保安。」
葉煩忍不住想笑。
大寶見狀問:「媽媽呢?」
耿致曄:「售貨員。」
葉煩點頭:「跟保安挺配。就這麼說。」
大寶心說,你倆不愧是一家的,真會胡說八道,「那大舅呢?」
耿致曄:「理貨員啊。」
於文桃忍不住問:「你二哥呢?」
耿致曄脫口而出:「二級鉗工!」
於文桃噎住。
大寶看看奶奶又看看爸爸:「其實不是吧?爸爸——算了,你連奶奶都不告訴,我問也是白問。」
耿致曄剝個蝦塞兒子嘴裡。
葉煩之前沒怎麼收拾耿致曄的東西,確定他也回首都,除了換洗衣物都寄到她媽家。
七月初,葉煩到首都,耿致勤去車站接她。到家耿致勤就做飯,恐怕累著她。
耿卉卉原本打算從姥姥家去考場,聽她爸媽說她小嬸今年也參加高考,就回耿家老宅,跟葉煩一起去考場。
考試結束當天,耿卉卉就跟她小嬸對答案,對估算出的分數滿意,但她擔心滑檔,就問葉煩:「你報哪個學校啊?」
葉煩:「京大。」
耿卉卉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師大。我要當小姑的師妹。」
耿致勤白了她一眼:「就算是我嫡系師妹,我也是你姑!」然後問葉煩報哪個專業。
葉煩到達首都第二天跟耿卉卉去看考場,中午在耿卉卉姥姥家吃的。老教授交給葉煩幾張紙,上面寫著京大各專業。這是二嫂拜託她媽弄的。
葉煩想到現在的計算機就頭疼,她上輩子學計算機的時候現在的計算機都進博物館了。
可是京大王牌專業很多她不感興趣,比如考古、物理、化學和數學以及應用數學。葉煩本想報法學,資料上沒法學。葉煩打算學經濟學,這門專業也沒開。
葉煩看到了哲學和臨床醫學犯怵,只能挑漢語言文學,然後安慰自己以後一定是一代儒商。
葉煩:「跟你小姑在師大的專業一樣。」
耿卉卉:「那不是咱仨都一樣?」
葉煩搖頭:「我報漢語言文學是別無可選。你小姑是喜歡文學,你是因為想當老師,寒暑假可以出去玩兒。」
「那小嬸以後幹什麼?」
葉煩:「先上啊。到時候再說。」
耿致勤實在忍不住想潑冷水,「嫂子,說得好像你已經考上了。」
「我感覺問題不大。」今年果然跟以前不一樣,今年全國統考,還多了一門英語,可惜英語只有三十分。葉煩道,「英語滿分沒大問題。數學也差不多。語文也還行。歷史和地理我原本沒什麼把握,結果有幾道題你哥之前跟我聊過。政治我的答案應該跟標準答案差不多。」
耿卉卉不敢信:「小叔壓中題了?!」
葉煩:「去年聊的。就是我當時告訴你,現在你也忘得差不多了。」
「那麼早啊?還以為你回來之前呢。」耿卉卉又問,「陶奶奶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告訴她啊?」
葉煩:「過兩天。你們這幾天收拾幾件衣服,填好志願我們就走,到島上住一周就回來。」
就在葉煩去她媽家「自首」那天,島上發生一件大事,橫山公社改為橫山鎮,生產隊改成行政村,村裡的小隊改成自然村,可以說跟建國後吃大鍋飯前沒多大區別。
公社書記退休,領導班子大換血,對普通漁民來說沒什麼影響,因為食品廠和菜市場保持原樣,大隊長變成村支書,小隊長變成小村長罷了。
這事也熱鬧好幾天。
大寶和二寶考試結束放假了,於文桃閒著沒事吃過飯就帶著他倆進村,他倆跟村里小孩玩耍順便告別,於文桃湊熱鬧。
這個時候耿致曄調走的消息無需隱瞞,村里人都知道他過幾天就走,雖然不舍,慢慢也接受了。再說了,海味依然運往首都,他們想葉會計一家,可以跟車去首都,幫廠里押車路費都省了。
大概因為這點所以大家見著於文桃該說說該笑笑,氣氛融洽到仿佛葉煩一家只是出趟遠門。
也有幾家趁著很多人都睡了,拎著自家存的山珍海味去葉煩家——不是怕村民看見,而是怕軍嫂看見不好解釋,他們沒給別的軍嫂準備。
於文桃不要,他們拎到門外趁著於文桃不注意扔下就走。於文桃不得不收下,因為有些人她都不知道人家叫什麼,想還回去都不知道找誰。除非挨家詢問。
葉煩和耿致勤帶著侄女耿卉卉剛到家,於文桃就指著兩大包山珍海味問葉煩怎麼處理。
「收著吧。」葉煩道。
於文桃:「全收下啊?」
葉煩:「對他們而言不值幾個錢。送回去他們反而認為我要跟他們劃清界限。這些年我沒占過他們便宜。」
耿致勤點頭:「人家給嫂子送海鮮,嫂子就還菜還瓜。大寶和二寶想吃炒年糕,嫂子就用掛麵換。」
於文桃:「你帶他們賺那麼多錢,沒占過他們便宜,那這點東西不算多。對了,新團長來了,這幾天跟老三交接,我們是不是儘快把房子騰出來?」
葉煩:「他催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