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葉煩回京

  葉煩不管田小鳳丈夫申請轉業是怕耿致曄挾私報復, 還是他家中有事趕巧此時必須轉業,她都決定先下手為強。

  葉煩問耿致曄:「他轉業的話還有人開車嗎?」

  耿致曄:「還有幾個駕駛員。」

  葉煩:「那就別管那麼多。對了,他轉去哪裡?」

  耿致曄:「聽說還想留在南方。政委說幫他問問周圍哪個廠需要駕駛員。」

  葉煩不禁說:「最好不是罐頭廠。」

  耿致曄搖搖頭:「不可能!罐頭貴不好賣, 不用天天出貨,應該不缺司機。」

  葉煩:「先吃飯。你中秋節不在家,特意為你做的。」

  耿致曄朝桌上看看,頓時好氣又好笑,一盤涼菜, 菜還是從自家院裡摘的,一盤清蒸石蟹,一盤白灼蝦, 還有一條紅燒魚, 三涼一熱,她也好意思說「特意」。

  耿致曄意有所指地說:「謝謝煩煩。葉會計辛苦了。」

  葉煩笑納:「自家人不用客氣。吃吧。」給他一個蟹,「大寶,二寶,想吃什麼?」

  倆寶一起指大蝦。

  葉煩把蝦放到耿致曄跟前:「讓爸爸剝, 爸爸剝的快。」

  耿致曄笑著搖頭:「爸爸不行,爸爸手笨。媽媽會打毛衣,她手巧。」

  大寶瞥倆人一眼, 小臉上盡顯無奈, 自己伸手拿倆, 給妹妹剝一個,自己剝一個,還不忘蘸蒜汁。

  為人父母者終於有那麼一點羞愧, 葉煩伺候二寶, 耿致曄伺候兒子。

  飯後耿致曄刷鍋洗碗, 拉開爐子燒熱水。葉煩給倆小孩洗臉洗手,讓他們出去玩一會。

  現在還算晝長夜短,六點多天還沒黑,莊秋月見葉煩在院門邊站著就過來同她聊天,問她是不是終於可以歇幾天。葉煩點頭:「首都有需要就給我們發電報。也正好島上的存貨快掏空了。」

  莊秋月:「聽說了。也快割水稻了。」

  葉煩不禁問:「還沒割嗎?我老家都種冬小麥了。蘇運城跟我說他早幾天回來的路上看到很多人犁地。」頓時忍不住感嘆,「南北差異真大。」

  莊秋月:「我早幾天也聽漁民說首都暫時不要海味,他們正好收莊稼。還叫我問問你要不要稻杆。」

  最近很忙,葉煩沒心情摟樹葉:「要點也行。」

  莊秋月:「回頭把麻袋給我,我幫你裝一麻袋。」

  葉煩點頭:「嫂子,問您件事。」

  莊秋月失笑:「你說。這麼客氣幹嘛。」

  葉煩問她這兩天有沒有見過田小鳳。

  劉桂花從兩人身後閃出來:「我見過。」

  倆人嚇一跳。

  劉桂花哈哈笑。

  莊秋月一臉無語:「你故意的?」

  劉桂花平時說話不會輕聲細語,走路也不捻手捻腳。倆人沒能及時發現她,因為她故意踮著腳走路:「小葉,田小鳳又找你了?」

  莊秋月又一臉無語的表情:「你這耳朵。小葉問我有沒有見過田小鳳,肯定因為她沒見過啊。再說了,小葉這幾天多忙。前兩天我都準備睡了,她家還亮著燈。」

  葉煩:「就那一次。晚飯後大寶二寶跑來跑去沒法算帳,他倆睡著我才騰出空。」

  劉桂花這些天看到食品廠確實不需要人,對食品廠興趣大減,問:「找田小鳳啥事?」

  葉煩搖頭:「我沒啥事。聽大寶爸爸說她愛人要轉業。這個節骨眼上,不知道是不是我心思重,總感覺有點巧。」

  莊秋月不假思索地問:「怕耿團長公報私仇?他一個駕駛員,耿團長至於嗎。老劉——」扭頭一看劉桂花神思不對,「你,不會吧?」

  劉桂花搖頭:「不,不是故意挑這個時候轉業。也不對,跟耿團長和小葉有關,但不是因為那天的事。」

  莊秋月不由得看葉煩,這幾天又出什麼事了。

  葉煩實話實說:「就是不知道才問嫂子。看樣子桂花嫂子知道。」

  劉桂花一臉為難,不知該不該說。

  莊秋月朝她胳膊上掐一下:「再吞吞吐吐的,別叫小葉幫你捎東西。」

  海風吹得厲害,沒幾天劉桂花女兒的小臉就皴了。莊秋月叫劉桂花給孩子抹美加淨或百雀羚,劉桂花家有蛤蜊油,問她行不行。莊秋月數落她,抹手的東西哪能往小孩臉上抹。

  供銷社離這邊五六里路,劉桂花不會開三蹦子,也不會騎車,猶猶豫豫不想去。葉煩就說蘇運城和蘇多福到首都一定會去供銷社,海店供銷社什麼都有。劉桂花就叫蘇運城幫她捎一瓶花露水,兩瓶風油精和幾袋美加淨。

  劉桂花本來就想找機會告訴葉煩,莊秋月一嚇唬,劉桂花立即壓低聲音說:「小葉分錢那天,就前兩天,總部來人了。」

  莊秋月看葉煩:「耿團長不可能不知道吧。」

  劉桂花搖頭:「耿團長不知道。那仨人一登島就直奔後勤。那天去的時候我看見了,以為咱們的人,沒在意。昨兒我才知道是總部下來的。」

  莊秋月很是好奇:「找誰?」

  劉桂花朝田小鳳家的方向睨了一眼:「田小鳳早些天偷偷寫信上告小葉投機倒把,耿團長包庇,肯定不能找——」

  莊秋月驚得抽氣,見劉桂花看她,趕忙捂住嘴:「繼續,繼續。」

  劉桂花看葉煩,葉煩只是皺了皺眉,沒有打斷她的意思,她又繼續:「食品廠又不是小葉個人的。再說了,部隊也不能插手地方內政。甭說部隊稽查處的,首長也沒法不經地方同意就把小葉弄下去。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不,我不就知道了。田小鳳丈夫肯定怕耿團長知道後見面尷尬,先主動提出轉業。」安慰葉煩,「別多想。」

  莊秋月:「聽誰說的?不是田小鳳吧?」

  劉桂花搖頭:「她跟小葉打架那天我嚇唬她兩句,她這幾天看見我都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她不提這事莊秋月都忘了:「你那天啥意思?」

  劉桂花下意識看葉煩。

  葉煩:「跟我有關?田小鳳那張破嘴說我什麼呢?」

  劉桂花想說又不好意思,田小鳳嘴太髒。

  葉煩見狀道:「不提這事。說嫂子聽誰說的。」

  劉桂花朝廖家看去:「住你家後面,我家鄰居高營長愛人柳晴,是柳不是劉啊。她跟田小鳳最好,田小鳳跟她說的。還說反正她快走了,不怕人知道。」

  莊秋月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就這?」

  劉桂花:「田小鳳還說官官相護。」

  莊秋月點頭:「這就對了。她那張嘴咋可能不趁機說點別的。」

  葉煩皺眉:「不對!算算時間,柳晴剛見過田小鳳就把這事告訴桂花嫂子,她這張嘴——嫂子,柳晴以前有沒有跟你說過我?」

  劉桂花下意識搖頭:「咋了?」

  莊秋月頓時反應過來:「田小鳳以前沒少在背後說小葉?那時候柳晴不學給你聽,怎麼田小鳳一走,她就什麼都告訴你?再說,田小鳳還沒走。」

  劉桂花恍然大悟:「知道我早晚會告訴你們?奶奶的,敢把老娘當槍使!」說完轉身就走。

  葉煩下意識攔住她。莊秋月慢了半拍,開口叫她「等等」,然後勸說:「先消消氣,聽聽小葉怎麼說。」

  劉桂花:「小葉,不用勸我,我最煩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葉煩:「給高營長個面子。以後跟她說話小心點就是。鬧得人盡皆知,牛團長和耿致曄見著高營長都尷尬。」

  莊秋月點頭:「我覺著田小鳳的丈夫提出轉業就是一看到耿團長就覺得不好意思。他能說田小鳳丟人,說明他有腦子,跟田小鳳不是一路人。」

  劉桂花嗤笑一聲:「一個被窩裡面睡不出兩種人。」

  這話莊秋月也贊同:「沒上過大學,又沒什麼特長的軍人不好找對象。她愛人肯定覺著自己就一駕駛員,有個知道過日子,相貌還算齊整的女人願意跟他就行了。」看葉煩,「要不是高考停止,小葉不一定能看上耿團長。」

  葉煩笑了:「我一開始沒打算找軍人。耿致曄說以後我當家,他會洗衣服做飯,我就想可以處處看。處了兩年沒催我結婚,每次回家探親都給我買很多東西,恨不得住我家,我媽就說差不多行了。」

  劉桂花不禁問:「耿團長真會洗衣服做飯啊?」

  莊秋月:「你沒見過?耿團長在家都是他買菜做飯洗衣服。說實話,小葉,比我還賢惠。」

  葉煩朝屋裡看一眼。

  莊秋月壓低聲音:「在屋裡啊?」

  葉煩:「應該在洗澡。」

  話音落下,堂屋門打開,耿致曄拎著水桶去壓水。劉桂花趕忙轉移話題問莊秋月苗苗中學畢業後幹嘛。

  葉煩挺喜歡這個懂事的小姑娘:「先好好上學。我最近打算教蘇運城算帳,可他居然不會用算盤。」

  莊秋月和劉桂花都認識蘇運城,尤其劉桂花,還想找機會謝謝他。劉桂花詫異:「不是書記的侄子嗎?」

  葉煩:「遠房侄子。他爺爺跟蘇遠航的爺爺是一個曾祖母的。」

  莊秋月:「出五服了?」

  葉煩不會算這關係:「他覺著上到初中畢業也沒什麼用,就沒好好學。也沒好好學外語。雖說老師說的不標準,可他好歹認識啊。結果現在就小學水平。」

  莊秋月點頭:「是該好好學。那現在怎麼辦?」

  葉煩:「蘇遠航給他補課。這十個大隊像他那麼大還沒訂婚又上到初中畢業的就他一個。也有上過高中的。可都跟蘇遠航一樣,上有老下有小。到副食廠當個臨時工還行。沒法經常跟車去首都。」

  莊秋月心想要是蘇運城學不下去,過兩年說不定可以叫她家苗苗頂上。心裡一旦有這個想法,莊秋月越想越覺著可行。苗苗洗澡的時候,莊秋月坐在她身邊嘮叨她好好學。

  聊苗苗想說她才十二歲:「媽,食品廠要不了那麼多人。」

  莊秋月:「剛開始不需要。以後賺了錢買機器加工食品,葉煩忙不過來,你看需不需要。上面不可能叫耿團長在這裡一輩子。最多十年。十年後你才二十二!」怒其不爭地朝她額頭上戳一下,「別看眼前!你看眼前,三年後你才十五。你想下鄉人家都嫌你小。」

  廖苗苗:「那我以後經常去葉姨家看她教二寶打算盤?」

  莊秋月點頭:「這就對了。」

  一向不愛搞小動作的劉桂花為了兒女也有了小心思。

  翌日上午,看到葉煩在院裡洗衣服,二寶一個小孩在菜地邊抓蟲揪草,她就過去幫葉煩壓水。

  劉桂花不擅長討好人,葉煩一眼就看出她非閒著無聊來找自己打發時間:「嫂子,出什麼事了?」

  劉桂花愣了一下,搖頭:「沒,沒事。」

  葉煩:「這裡只有二寶,還不記事。你放心說吧。」

  劉桂花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吞吞吐吐說道,「你懂得多,嫂子想跟你學學,以後老牛轉業工資沒現在高,我也能幹點啥。我啥都不懂,到時候人家想照顧老牛給我安排個臨時工作,我都干不來。」

  這才對啊。葉煩點頭:「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教你啊。」

  劉桂花:「不用特意教我。你去食品廠的時候跟我說一聲,我幫你打下手。」

  葉煩把醜話說在前頭:「沒錢的啊。」

  劉桂花搖頭:「不用,不用,倆孩子上學去了,我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葉煩點頭:「可能得過些天。」

  「我知道。」劉桂花想過中秋剛過家家戶戶都不饞,也不捨得再花錢。

  海店和西城供銷社確實沒什麼人問有沒有便宜的海帶紫菜蝦皮等等。然而海店和西城弄了幾車海味的消息傳到東城,東城供銷社主任不樂意,同在皇城根下,怎麼還厚此薄彼。

  上面開會,商店、供銷社等等許多國營單位領導碰到一起互相寒暄時,東城主任才知道海味是人家自己跑的,並非送貨上門。

  東城主任就叫海店主任給葉煩發電報,海店主任叫他等幾天,九月初海店和西城需要進貨的時候給他三成。東城主任就說給他弄一車,回來他分給國營飯店和百貨商店等單位。

  不用葉煩挨家挨戶推銷,葉煩農曆九月初給他安排一車,其中有四十箱橘子罐頭。這四十箱橘子罐頭是今年年初產的,罐頭廠打算過些天特價處理。橫山食品廠幫罐頭廠原價賣出去,罐頭廠領導一高興,汽車運輸費算他的。

  九月中和九月底又出兩批貨。要不是有罐頭和即食魚乾都湊不夠車。這個時候也沒人抱怨食品廠要他的東西不要他的。

  期間食品廠沒事蘇遠航沒能閒著,葉煩叫他去百貨商店問問需不需要棉衣。

  農曆九月中旬的江南有了秋意,需要厚衣服,蘇運城和蘇多福從首都拉回來半車棉衣秋衣。

  冬天的衣服貴,甬城和杭城的百貨商店吃不下,想先給一半錢。葉煩料到這點,叫蘇遠航接車,然後跟商店負責人簽合同。

  有合同約束,十月初蘇遠航到市區拿到尾款。

  十月初沒出貨還有錢拿,以至於漁民比第一次分到錢還興奮,議論好幾天。

  一個月出三批貨,還賣給商店一批棉衣秋衣,葉煩很忙,把田小鳳一家忘得一乾二淨。

  山上的蜜桔熟了,農曆十月初四,葉煩抱著二寶,莊秋月拉著大寶帶著自家孩子到山腳下摘桔子,半道上碰到劉桂花,劉桂花告訴葉煩,田小鳳搬走了。

  葉煩:「這麼快?」

  莊秋月:「一個多月了。你不知道?」

  葉煩解釋:「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就算耿致曄和政委當天同意他轉業,也得跟工廠交接。他先過去安頓下來,田小鳳才能帶著兒女轉過去。這樣算下來一個多月很快了。

  莊秋月想想從她聽說廖政委調到島上到她搬過來,中間隔了兩個多月:「是很快。不過走了也好,那女人就是個攪家精。」

  劉桂花:「她嫌島上出來進去不方便,看見什麼都煩。又被小葉打一巴掌,不走的話指不定又整什麼么蛾子。」

  廖苗苗掰開一個橘子給她媽一半給葉煩一半:「別說她。吃橘子。這棵樹上的甜。」

  葉煩:「找根草繩做個記號。回頭都改種甜的。」

  劉桂花:「要是皮薄還沒籽就更好了。」

  葉煩點頭:「記下了。改天就告訴蘇遠航。」

  翌日上午到辦公室,葉煩見著蘇遠航就把此事交給他。

  蘇遠航沒見過無籽的桔子樹,忍不住抱怨:「給我出難題啊。」

  葉煩:「找市里或省里的農業專家問問。不是有個下放到這裡的老師嗎?找他同學同事問問。人要是被下放到別的地方餵牛種水稻,就把人要到這裡伺候果樹。這事叫你爹去。你不好使。」

  蘇遠航:「咱們生意越好,我爹臉色越難看。」

  劉桂花在門口看著二寶在院裡玩,聽到這話朝屋裡說:「前幾天老書記來過一趟,就是分賣衣服的錢那天。我聽人說他嘀咕著食品廠不能賣衣服。在路邊等著分錢的社員說他年齡大了說胡話。咱們根本沒賣衣服,好心幫商店捎的。那點錢是商店給咱們的辛苦費。」

  葉煩笑著點頭:「就是這樣。」

  蘇遠航笑不出來:「可是——」

  葉煩:「你爹不搭理你,叫你叔伯兄弟出面。對了,你爹的長輩,堂叔表姑還活著吧?」

  蘇遠航如醍醐灌頂,興奮地說:「我這就回家。」

  葉煩叫住他:「等等。叫你堂爺爺穿著全是補丁的衣服住著拐杖,到他跟前就說生活艱難,最好掉幾滴眼淚。」

  蘇遠航忍不住同情他爹,但只同情一秒就笑嘻嘻開車走人。

  劉桂花問:「這是他們大隊的手扶拖拉機吧?」

  葉煩點點頭:「以前按次租,最近好像他們大隊社員開會同意,只要是蘇遠航開,給點油錢就行。」頓了頓,「嫂子,這兩天沒啥事,要不你忙去吧。我一會兒接大寶放學。」

  劉桂花剛才聽蘇遠航說了,兩天後出貨,半車橘子和半車海味:「那我過幾天過來。對了,大寶不是不叫你接嗎?」

  小屁孩心口不一。前些天葉煩忙沒去接他,交代廖家大弟跟他一起回來。等她到家,小孩嘴巴能掛油壺,埋怨她騙人,說好不忙,天黑了還不回家。

  葉煩笑著說:「小孩一天一個主意,不能全當真也不能不當真。」

  劉桂花不懂,又覺著葉煩太寵孩子。可耿大寶未滿五周歲就上一年級,這樣的孩子寵點也無妨。

  劉桂花沖二寶伸手:「姨姨抱你?」

  姨姨沒有媽媽身上香,二寶抓住媽媽的手往她媽身上爬。葉煩無奈地抱起她:「不能自己走嗎?」

  二寶屈膝伸手勾住自己的腳:「壞了。」

  葉煩輕笑一聲沒理她。二寶自己覺著無趣老老實實坐好。

  橘子不比纏成一把一把的海帶,怎麼扔都不會壞。出貨那天葉煩叫蘇遠航盯著裝車。

  發車前,蘇遠航叮囑兩人這次辛苦一下,到大站停的時間長,他們下來打開車門透透氣。

  這樣運到首都,壓壞碰壞捂壞的寥寥無幾。

  桔子只比本地種的蘋果梨貴一分錢,還可以放十天半月,以至於西城和海店的大爺大媽又跟東西不要錢似的,五斤十斤的往家搬。

  蘇運城又忍不住感嘆:「首都人民有錢。」

  正好一大媽從他跟前過,笑著說:「這就有錢了。」

  蘇運城:「十斤啊。」

  大媽:「一人一天兩個,幾天就沒了。」

  蘇運城下意識問:「吃幾天啊?」

  大媽奇怪:「不一次買夠吃幾天的,天天買啊?」

  蘇運城下意識點頭。

  大媽不禁說:「不嫌費事。」說出來想起什麼,「我們這裡不長桔子。賣完就沒了。」又想起什麼,搖了搖頭,「以前也有,但是貴,一斤能買這樣的三斤。」

  不清楚南北差異多大,蘇運城決定閉嘴。就在這個時候,有個老太太騎車停在兩人跟前,問他們是不是蘇運城和蘇多福。兩人點頭,老太太遞給他們一個包裹和一封信,收信人葉煩。

  蘇多福見她長得像陳小慧,開口叫一聲嬸,然後問他還不是葉煩的媽。

  陶春蘭笑著問:「煩煩跟你們說過我啊?」

  葉煩很少說娘家人。蘇多福至今不知道葉父做什麼工作,陶春蘭退休前幹嘛的。蘇多福笑著點頭轉移話題:「嬸,還有別的事嗎?」

  以前不知道江南什麼樣,陶春蘭很擔心。這些天經常能見到從南方來的人,陶春蘭放心多了,搖了搖頭:「沒事。你們忙吧。」

  蘇運城等他走遠就問:「上次叫陳小慧捎過來,這次怎麼自己跑一趟?」

  蘇多福也不明白:「吵架了吧。就當不知道。信收好,東西先放主任辦公室,這裡人太多,別搞丟了。」

  蘇運城先看一下陳小慧,確定她沒出來,就偷偷摸摸鑽進主任辦公室。

  葉煩也覺著奇怪,她媽病了或者家裡出什麼事,陳小慧不說,耿致勤也會告訴蘇運城。幹嘛特意寫信啊。

  葉煩把賣橘子的錢發下去,下午沒事了才拆信。

  二寶抓住她的手勾頭看。葉煩遞給她:「認識嗎?」

  「媽媽看!」二寶還給葉煩。

  葉煩把她抱到腿上,摟著二寶看信。

  二寶好奇地問:「媽媽,姥姥想二寶?」

  葉煩看到「陳小慧」三個字,自動換成耿二寶:「是的。姥姥很想二寶,叫咱們回去過春節。」

  陶春蘭的這封信是問葉煩什麼時候回首都。但是不是因為耿致曄春節期間值班,葉煩留在島上也是娘仨單過,陶春蘭心疼。

  陶春蘭最近沒空心疼葉煩,她被陳小慧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海店供銷社生意好獎金多,陳小慧拿到獎金就去舊貨市場。葉家房子是標準的四合院。因為人少南邊幾間空著,現在被陳小慧塞滿各種家具。

  陶春蘭每天一看到房門開著,或者買菜出大門看到兩邊屋裡堆滿破爛她就頭疼。

  陳小慧不學盲流抽菸喝酒,也不亂花錢,也沒聽說她往申城寄錢,陶春蘭勸自己該知足。可惜葉煩這幾年太聽話,陶春蘭忍不住拿陳小慧跟她比。

  葉煩也提醒過陶春蘭,陳小慧腦子不行不怪她,怪陳寬仁和趙茹萍。可人的耐心有限,陶春蘭不敢數落陳小慧,兒媳婦又不在家,她只能寫信給葉煩。

  葉煩看完她媽的信,很想把陳小慧抓過來控控她腦子裡的水。

  如果喜歡舊物件,舊懷表,舊玉佩,什麼不能買。買到手裝兜里,被人看見大做文章,可以隨手扔下水道或老鼠洞裡。弄那麼多舊家具回去怎麼藏啊。

  葉煩嘆氣。

  二寶抱住媽媽的臉:「媽媽,不難過。二寶疼媽媽。」

  葉煩哭笑不得:「媽媽不難過。我們看看哥哥放學了嗎。」

  抱著二寶到路口,聽到下課鈴聲,葉煩等幾分鐘,大寶跟廖大弟和廖小妹過來,一旁還有牛副團長倆孩子。

  廖小妹大概說一句「大寶,你媽來接你了。」

  大寶飛快跑過來。

  葉煩伸手:「累了吧?媽媽幫你拿。」

  大寶把書包遞過去,沖妹妹伸手:「下來自己走。」

  二寶下來拉住哥哥的手:「哥哥,我們去姥姥家。」

  大寶回頭問:「姥姥來了?」

  葉煩:「姥姥來信了。我們臘月二十去姥姥家。正月初十回來。不過爸爸還不知道,還得跟爸爸商量。」

  耿致曄不同意,叫她過了南方小年再回去。

  葉煩說北方小年前走一批貨,她跟車的話蘇運城和蘇多福就不用去了。

  耿致曄問:「你不在他們怎麼算帳分錢?」

  葉煩:「蘇遠航高中畢業還算不清帳?再說了,早點送過去,說不定年底還能再走一次貨。」

  耿致曄點頭:「初六回來。」沒等葉煩拒絕,「北方冷,出去玩受罪。不為自己著想也得替大寶二寶想想。」

  葉煩點頭:「那就二十。我回頭叫蘇遠航幫我問問火車票。」

  大寶忍不住說:「媽媽,還有很多天呢。」

  葉煩:「我把時間定下來好給姥姥回信啊。」

  葉煩沒跟耿致曄提陳小慧,否則他得抱怨,「陳小慧又不是你閨女,叫我丈母娘自己煩去。誰叫她給你取名葉煩。活該!」

  做晚飯的時候葉煩趁耿致曄不注意把信燒了。

  翌日把信寫好,葉煩交給蘇運城,等蘇運城往首都送桔子的時候給陳小慧,由她轉交。

  葉煩信里沒提陳小慧,就說自己北方小年前能到首都。母女倆多年來的默契讓陶春蘭看到這句話就知道葉煩言外之意,一切等她回來再說。

  大寶認為還有很多天,其實一點也不禁過。

  山上的桔子賣光,還走半車新鮮蓮藕,算好帳錢發下去,臘八了。

  葉煩叫蘇遠航給十個大隊開會,年前準備三車貨。

  蘇遠航忍不住說:「沒那麼多。」

  葉煩搖頭:「你放心去,一定有。」

  蘇遠航心說我前些天剛統計過。可葉煩太篤定,蘇遠航只能把嘴邊的話咽回去。

  翌日借用供銷社的辦公室給隊長們開會,一問才知道到年底能出三車。蘇遠航震驚:「你們不睡覺嗎?晚上都出海捕魚?」

  山西大隊大隊長低頭說:「前幾天,我丈母娘送來一包海帶,叫我們幫著賣。」尷尬地咳嗽一聲,「叫葉會計看見了。葉會計沒說什麼,我覺著可以,就,就讓我小舅子又送一筐過來。」見蘇遠航變臉,慌忙解釋,「不是我一家,之前就有社員這麼幹。我問他們怎麼回事,就說他們家親戚吃不完。這,我能說什麼。」

  蘇遠航嘆氣:「三車,最多三車。要是因為你們的東西太多,別人——」

  山西大隊大隊長:「我說了,先一家十斤。湊不夠車再用親戚的。」

  蘇遠航:「這還差不多。我估計也就半年好時候。」

  蓮花大隊大隊長說:「聽說靠海邊的幾個大隊也準備搞食品廠。」

  蘇遠航:「既然都清楚,那散會。那邊來電報我再通知大家。」

  海店供銷社帳上的錢能吃下一車貨,主任又想著冬天冷,鮮魚都能放到年底,就叫蘇遠航早早把貨送過來,以防年底下大雪路上不好走。

  臘月十五,蘇運城和蘇多福跑一次首都。臘月二十,葉煩和大寶二寶跟車。蘇遠航和蘇運城以及蘇多福送娘仨上車。

  下了車陶春蘭和於文桃把倆孩子接走,葉煩跟著貨去供銷社。

  供銷社門口早已排起長龍,等著買便宜的海鮮。

  主任笑著抱怨:「也看看鮑魚啊。」

  大爺大媽們擺擺手就拉著葉煩噓寒問暖。有人說怎麼黑了,這江南也不養人啊。有人說是不是水土不服,怎麼還瘦了。

  大爺大媽太熱情,在島上清淨半年葉煩很不習慣,就說找陳小慧有點事。

  陳小慧和葉煩倆人的事,閒著沒事瞎打聽的大爺大媽都知道,不好摻和,就放葉煩進去。

  葉煩先問陳小慧習不習慣。

  陳小慧點頭。

  葉煩又問:「快過年了,米麵油都備齊了吧?要不要買幾斤鮑魚,做鮑魚燉紅燒肉。」陳小慧說買了,吃過一次。家裡還有幾斤肉票,等大寶二寶回來再做。

  葉煩沉吟片刻問有沒有買新衣服。

  饒是陳小慧遲鈍也看出葉煩有事,叫她去後院說。

  在院裡說話不用擔心隔牆有耳,可是陳小慧不是她閨女,葉煩不好直接數落她腦子有坑,又問:「申城那邊,你怎麼想的?」

  「媽讓你問的?」陳小慧恍然大悟:「我,我打算給他們寄二十塊錢。」

  葉煩再也忍不住翻個白眼。

  陳小慧習慣性想出口傷人,可她以前不知道,現在也該知道葉煩對事不對人,並非瞧不起她:「我知道,不該給他們錢。可是,你不了解他們。我就覺著,給錢省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