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颱風

  公社書記意識到葉煩要幫他跟部隊牽線再追出來, 三蹦子快變成小黑點了。

  書記尋思著葉煩丈夫是耿團長,耿團長肯定知道她過來。耿團長同意葉煩出面,一定怕部隊後勤跟他談的時候被動。

  軍民一家親!

  耿團長想多了。

  翌日, 書記騎車去部隊找耿團長。

  耿致曄昨晚到家大寶二寶就一左一右拉著他的手要看海。飯後,夫妻二人拿著手電筒帶著倆孩子去海邊。蚊子叮咬,倆小孩受不了要回家,耿致曄和葉煩給他倆洗好澡時間不早了就睡了。所以耿致曄不知道葉煩昨天去找書記。

  書記說到葉煩找他時耿致曄一臉疑惑不像裝的,書記就問他難道不是他叫葉煩找自己。

  耿致曄搖頭:「確實不知。」

  「可是你不知道, 葉同志怎麼幫我們把東西賣出去?」

  耿致曄心說葉煩腦子進水了嗎,什麼事都敢答應。耿致曄冷不丁想到他後娘,葉煩確實答應她幫耿致勤換工作, 但她沒說換到哪裡:「葉煩原話這麼說的?」

  書記臉色微變, 吞吞吐吐:「也,不是,她說想好了找她。」

  耿致曄放心了:「那你找她。即便我們可以解決一部分瓜果蔬菜,可是不能直接找你買。這裡面怎麼操作,你問葉煩。她以前是首都供銷社會計, 比我懂得多。」

  書記擠兌葉煩好幾句,叫他親自登門拜訪,他拉不下臉。

  部隊不缺吃的, 就是運輸麻煩點, 價格高點。書記不急, 葉煩也不急。

  書記頂著烈日從部隊回到家,葉煩剛把風扇打開。大寶和二寶在外面玩一身汗,葉煩叫倆孩子去風扇底下, 又打盆溫水給倆孩子擦擦。

  廖苗苗聽大寶說他家的風扇很涼快, 她在家熱得煩躁, 就帶著弟弟妹妹過來。

  葉煩問苗苗姐弟幾人要不要洗洗,苗苗摸摸臉,汗幹了黏糊糊的,要回家拿毛巾。葉煩把自家毛巾遞過去,笑著說用好了洗乾淨。廖苗苗不再客氣。

  毛巾搭晾衣架上曝曬,進屋感受科技的力量,廖苗苗忍不住問風扇貴不貴。

  葉煩:「不清楚。應該貴吧。」

  廖苗苗:「不是葉阿姨買的嗎?」

  大寶搖搖頭:「不是啊。舅舅買的。」

  葉煩解釋她大哥前幾天寄來的,接著對廖苗苗說以後可以來她家寫作業。

  廖苗苗想也沒想就說:「我小學畢業了,沒暑假作業。」

  葉煩很清楚再過三年所有想考大學的人都恨不得一天有七十二小時,夢裡都在看書:「可以學別的。」

  大寶脫口而出:「洋文。」

  廖苗苗好奇地問:「大寶還知道洋文。」

  葉煩:「大寶會洋文。」

  廖苗苗一句不會,聞言難以置信,上上下下下下上上來回打量大寶:「你不是還沒上學?」

  躺在長椅上的小孩一下爬起來:「我上學了。」

  葉煩點頭:「上半年幼兒園。到秋開學還得上一年幼兒園。」

  大寶想到幼兒園的小朋友比妹妹還不乖:「我可以不上幼兒園嗎?」

  葉煩:「可以啊。可是一年級沒你這么小的。你上一年級的話,媽媽擔心他們笑話你。你忍不住跟他們打架,打壞了媽媽會心疼的。」

  大寶心說他不怕,可他這麼矮,打架的時候手腳全用上也打不過:「我不打架!」

  「那先試試。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就去幼兒園。」只要大寶自己願意上學,一切好商量。

  大寶笑著撲到他媽懷裡:「媽媽,你每天這樣,我每天都喜歡你。」

  葉煩逗他:「傍晚跟媽媽練字?」

  大寶立刻移到長椅另一端,離媽媽遠遠的。

  二寶手小握不住筆,她還沒記事,學不學寫不寫的,葉煩都由著她。以至於二寶對學習沒有一絲牴觸。哥哥一走,她就補位,坐到媽媽腿上。

  廖苗苗羨慕:「葉阿姨,您脾氣真好。不像我媽,三句話沒說完就數落人。」

  大寶驚呼:「我媽脾氣好?你沒見她打我,都不像我媽,我從垃圾堆里撿的。」

  苗苗弟弟驚訝:「你也是從垃圾堆里撿的?」

  大寶差點咬到自己的小舌頭,重點是哪兒撿的嗎。

  苗苗弟弟以為他默認了,忘記拘謹,移到大寶身邊坐下:「我也是啊。你是在哪個垃圾堆里撿的?」

  大寶的小表情比成年人還複雜,沒想到苗苗弟弟比他大四歲也信這種鬼話:「秋月姨姨說你是撿的啊?」

  「你怎麼知道?」苗苗弟弟震驚,「我媽跟你說過?這種事怎麼到處說?」

  苗苗聽不下去:「大寶的意思他不像葉姨親生的。你也不是從垃圾堆里撿的。我們經常扔垃圾,你見過垃圾堆里有小孩嗎?只有耗子蟑螂!」

  弟弟搖頭:「你不知道,咱媽說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樣一樣。」

  大寶:「你說你想要個弟弟,叫你媽撿一個,她一定說沒有啦。我可以跟你打賭。」舉起剛剛摳腳的小手,「賭不賭?輸的人叫贏的大哥。」

  葉煩笑嗆著。

  廖苗苗疑惑她笑什麼,當她看到對面一高一矮倆小孩,恍然大悟:「大寶,你屬猴的吧?大弟比你大四歲,不賭你也要叫大哥。」

  大寶不理她,盯著大弟說:「我猜你不敢賭。」

  小屁孩竟敢瞧不起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弟沉聲道:「賭!」

  大寶轉向對面:「苗苗姐,你當裁判。」

  「大弟是我弟弟,你確定啊?」

  大寶點頭:「苗苗姐不騙人。媽媽說可以跟苗苗姐玩兒。」

  廖苗苗詫異,葉阿姨這麼信任她嗎?那她不能辜負葉阿姨的信任。

  葉煩都沒眼看,她是說過,可不是叫大寶這個時候用啊。

  就這機靈鬼,還什麼都不想學。不趁著他小追得上他,壓著他習慣學習,放任他玩玩習慣了,過兩年耿致曄都拿他沒辦法。

  葉煩:「耿大寶,差不多了啊。」

  大寶從善如流就此打住:「媽媽,我渴了。」

  葉煩把二寶放椅子上,去廚房拎個暖壺,又拿六個碗,給她和五個小孩倒酸梅湯。

  廖家姐仨沒想到暖瓶不止可以裝熱水,還可以裝別的,異口同聲地問:「這是什麼?」

  大寶:「酸梅湯。我舅舅寄的。」

  葉煩補充:「煮酸梅湯的料包是我大嫂去藥鋪抓的。本來是晾涼了喝。我擔心他倆鬧肚子。大寶,你倆喝慢點。」

  二寶不渴,喝兩口嘗嘗味就伸手推開。葉煩索性就著閨女的碗喝,她的半碗倒給苗苗。

  小姑娘很不好意思:「不用啦。」

  葉煩:「喝吧。喝好回家拿書拿作業本,你們仨看書寫作業,我教大寶寫字。」

  苗苗姐弟三人都不想學習,可是吃人嘴軟更不好意思拒絕。大弟寫暑假作業,苗苗教她妹妹一年級數學拼音,可惜沒教三句就急了,嫌她妹笨。

  小姑娘希望得到葉煩的喜歡,以後天天來葉家乘涼喝酸梅湯,見葉煩看過來,她快急哭了:「明明就是你不會教。」

  苗苗氣得拍桌子:「二加四等於六,三加三不知道等於幾,是我不會教還是你笨?」

  「就是你不會教!」小妹氣得小臉通紅,二、四和三又不一樣,她不知道很正常,哪裡笨了。

  葉煩想笑:「小妹,用鉛筆在作業本空地方先畫兩根線,再畫四根,數一下等於幾。擦掉再畫兩個三。」

  小妹聽話照做,得出的結果驚人:「六啊?」

  廖苗苗白了一眼妹妹。

  葉煩:「好比從東邊能到我家,從西邊也能到我家。從北邊過來,穿過胡同口也可以到我家。我家就好比六。」

  小姑娘如醍醐灌頂般驚呼:「我知道了。大姐,你看葉阿姨,就比你會教。」

  廖苗苗張口結舌無法反駁:「 ……葉阿姨也比我大,當然比我懂得多。」

  小妹:「你也比我大啊。」

  廖苗苗無言以對。

  葉煩打圓場:「好了,繼續吧。」

  二寶困了,葉煩抱著她,看著大寶寫拼音。大寶正打算幫媽媽分擔——看著妹妹睡覺。可他一聽比他大兩歲的小妹都不知道三加三等於幾,就很有成就感。為了不被小妹趕超,大寶第一次踏踏實實坐半小時。

  小孩太好動,也不能天天用學習這招,否則不等大寶上小學他就會厭學。

  耿致曄白天不在家,得葉煩自己想辦法。

  翌日,葉煩買菜回來用爐子煮上粥,把趴在床上玩的倆孩子抱下來洗漱乾淨,娘仨回到客廳站成一排。

  大寶:「媽媽,我們幹嘛?」

  「聽說過四兩撥千斤嗎?」

  大寶才四歲啊。聽過不少,沒聽說過的更多。

  葉煩又說:「跟媽媽學兩年大弟都打不過你。」

  在學東西這方面,以前大寶不信媽媽,認為她故意刁難自己,因為他有時候很不乖。這些天知道洋文有用,拼音數學比比他大的小妹厲害,就對此深信不疑。

  以前葉煩身體虛弱不允許她徒手劈板磚,胸口碎大石,所以她只練過太極。練了十幾年,幾乎沒斷過,包括懷孕的時候,自然也當著大寶和二寶的面練過。

  大寶很失望:「這啊?我以為媽媽不練了。」

  葉煩:「最近事多,媽媽靜不下心。姥姥有沒有說過媽媽以前身體不好?」

  「爸爸說過。我記得。」大寶懂了,「我跟媽媽練。」

  葉煩聽出他言外之意:「練一年沒用,兩年起步。」

  「兩年就兩年。」大寶對他妹說:「二寶,你不會先看著,哥哥學會哥哥教你。」

  媽媽和哥哥都在身邊,二寶從不鬧,除非餓了困了病了。

  二寶乖乖點頭。當看到媽媽都動起來,她學著比劃。葉煩先教一半,然後手把手教大寶二寶,也不要求大寶二寶一定做多久,或達到什麼程度。

  葉煩的目的是叫大寶二寶靜下來,提高注意力。

  大概半小時,大寶熱一身汗,葉煩用熱毛巾給他倆擦擦,換下濕衣服,就叫他倆玩去,她把粥端下來,用爐子炒菜。

  葉煩騎著三蹦子熟悉島上環境那段時間,耿致曄把廁所砌好,打幾百塊煤球,葉煩現在才有心思重拾太極,去拜訪書記。

  葉煩說到做到,等書記上門找她。耿致曄回來告訴她書記去部隊找他,葉煩依然穩坐釣魚台。

  廖苗苗每天去葉煩家乘涼很不好意思,就把她不用的算盤給二寶。二寶喜歡聽算盤珠子響,葉煩就教女兒珠算。

  廖苗苗很意外:「葉阿姨,你怎麼什麼都會?」

  「我不會的也多啊。比如以前就不會燒火挑水,還不會做海鮮。就是現在菜市場的海鮮還有一半不認識。」

  廖苗苗:「你家在北方,都認識都會做才奇怪吧。不不,我差點被你帶偏。我意思你教二寶打算盤的時候眼睛都沒怎麼看。」

  大寶奇怪:「苗苗姐,我媽媽是會計。會計都會算盤!」

  陳小慧就不擅長,用算盤算一遍還得用草稿紙核算一遍。她不好意思在單位算,每天回家算。要不然她不用天天一到家都回屋,都沒空跟陶春蘭打照面。

  苗苗本以為自己學得很好:「葉阿姨,你教教我吧。」

  「唯手熟爾。」葉煩道,「你不經常用,就算現在很會,過幾年用起來也不自信。大寶,媽媽經常跟你講洋文,就是擔心你一段時間不用全忘了。」

  廖苗苗想把算盤要回來,可她想著又沒機會上中專考大學,以後不是下鄉就是當兵,或者初中畢業後在家呆兩年早早嫁人:「葉阿姨教二寶是希望二寶當會計嗎?」

  葉煩搖頭:「二寶喜歡就學。不想學了就學別的。」

  廖苗苗忍不住羨慕。

  葉煩見狀頓時怕教壞孩子:「主要還是二寶兩歲不著急。像你這麼大,我可不許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可是學好了又能怎樣?」

  葉煩聽出她言外之意,又不能上大學學自己喜歡的轉業:「機會只留給有準備的人。好比我來這邊,我的工作由別人接替,那人以前覺著算帳簡單,有人教的時候沒好好學。結果等她上班才意識到這一點。」

  廖苗苗聽同學說過葉煩的事,莊秋月不許她在葉煩面前提「陳小慧」,她裝不知道:「那她被辭退了嗎?」

  葉煩:「幸好我教過大寶姑姑,她可以找大寶姑姑幫忙應付,下了班再學,否則她得把工作讓出去。」

  「我在學校學的東西也用得著?」

  葉煩點頭:「二十歲以前用不著,不等於二十歲以後用不著。你看我就可以教大寶英語。他爸爸就可以教俄語。」

  大寶趁機說:「媽媽,俄語好難啊。」

  「媽媽有沒有逼你學?」

  這倒沒有。爸爸說的時候媽媽叫爸爸教他,不要求他說得對不對。大寶想起這些捂著小臉:「我忘了,媽媽對不起。」

  葉煩:「那我們打個商量,我要你學的你好好學。你想學的媽媽好好教你。媽媽不會就叫姥姥舅舅幫你找老師?」

  大寶只想玩。可是答應下來也沒有損失:「媽媽,拉鉤?」

  中間隔著大弟沒法拉鉤。葉煩伸手,大寶站起來拉住她的手擊掌。

  廖家姐仨羨慕大寶,葉煩把他當大人一樣承諾,以至於愈發愛來葉煩家。然而沒來幾天就收到部隊後勤人員送來的消息,颱風要來了。

  當天下午,莊秋月叫自家仨孩子去葉煩家寫作業,順便陪大寶二寶,她和葉煩、劉桂花幾人撿柴摟樹葉。

  劉桂花跟葉煩一樣沒見過颱風,問莊秋月颱風刮幾天。

  莊秋月不清楚,問葉煩知不知道。

  耿致曄還沒回來,葉煩不清楚,好在前世電視裡看過:「聽說沒到咱們這邊也會下大雨。」

  劉桂花:「正好是咱們這邊呢?」

  莊秋月:「老廖蓋我家廁所的時候說能掀翻廁所頂。」

  劉桂花問葉煩:「咱們得把痰盂拿屋裡吧?」

  葉煩:「白天放廊檐下,用的時候拿屋裡,不然太味。」

  莊秋月也是這樣想的。三人把灶前塞滿,莊秋月回到家洗洗臉就來隔壁找仨孩子,到葉煩家客廳想起什麼:「小葉,你家有煤球啊?」

  葉煩:「我擔心連下幾天雨煤球比木柴潮燒不著。」

  「對,地上有水。煤球底下有沒有墊木板?」

  葉煩家沒木板,趁著颱風還沒來就把蓋廁所剩的磚搬去廚房,鋪兩層磚再把煤球放上去。

  傍晚,耿致曄回來見葉煩買許多掛麵和乾的細米麵,足夠娘仨吃半個月:「煩煩,再買些鹹菜。雨大風大沒法買菜,物資也進不來。」

  葉煩:「難怪菜市場門口停兩輛車,一輛裡面全是米,一輛裡頭全是米麵掛麵。」

  這事耿致曄知道。公社沒運輸車,市場向部隊請求,廖政委批的。

  「你去菜市場看看。我收拾幾件衣服就走。」耿致曄到臥室又出來,「問問有沒有鹹鴨蛋,還有什麼東西不限購。」

  葉煩拎著菜籃子:「知道了。」

  耿致曄收拾好東西又把所有門窗檢查一遍。大寶見爸爸媽媽如臨大敵似的,心裡害怕所以異常乖巧。

  葉煩頭一回離颱風這麼近,因為陌生有點不安,叫大寶二寶跟她睡。

  媽媽在身邊,大寶心裡踏實,半夜颱風路過把門窗吹得咣當響,葉煩驚醒,他和二寶一動沒動。

  葉煩撐著手電筒到窗戶邊,雨滴啪啪打過來,跟冰雹似的,葉煩睜著眼到天亮。

  天亮雨小了,但風太大撐不住傘,大寶二寶都不敢靠近客廳門,葉煩走到哪兒他倆跟到哪兒。

  葉煩昨晚買了很多青菜,就用青菜煮掛麵。

  大寶吃一口掛麵往外看一眼:「媽媽,這就是颱風嗎?」

  葉煩搖頭:「颱風能把籬笆牆吹倒。颱風沒來。就像我打妹妹一下,手從你跟前過帶的風。」

  大寶嘴裡的麵條掉碗裡。

  葉煩:「就是你想的那樣。」

  「所以姥姥不叫你來。」

  葉煩:「她瞎擔心。」

  大寶點頭:「我們又不出去。」扭頭對妹妹說,「二寶,不出去啊。」

  二寶很聽哥哥的話:「我和哥哥玩兒。」

  廖家、劉家也不敢出來。沒人找大寶二寶,葉煩家異常安靜。

  太陽出來,莊秋月拿著針線筐帶著仨孩子過來,同葉煩感嘆風颳的真嚇人,說她這幾天都沒睡好,又說葉煩臉色很好,膽子大啊。

  葉煩搖頭:「我白天補覺啊。」

  莊秋月一直愁雨什麼時候停,忘記補覺。又說今天可以早點睡。正說著,劉桂芳帶著兒女過來。

  客廳人多悶熱,葉煩就把風扇打開。

  連下幾天雨屋裡涼爽,大人小孩都忘記入伏了。

  劉桂花感嘆:「島上也有島上的好處。白天無論多熱,夜裡都能睡著。早幾天下雨天涼,我沒想到,跟以前一樣什麼都沒蓋,結果半夜凍醒了。小葉,你呢?」

  「大寶二寶要蓋毛巾毯。他倆這幾天跟我睡,我跟他倆湊合一下還好。」

  劉桂花見她神色不錯:「我以前還擔心你過不慣。」

  葉煩:「我有心理準備。雖然颱風瘮人,可是憑我們天天都能吃到便宜的海鮮也值。」

  劉桂花深以為然:「以前挖野菜。現在海邊撿的小魚小蝦都吃不完。我打算到冬天東西不會壞就給老家寄點海菜魚乾。你啥時候寄,咱一塊,看看能不能便宜點。」

  莊秋月:「價格都定死了,便宜不了。」

  大寶從外面跑進來。

  葉煩:「怎麼不玩了?」

  屋裡無聊,幾個小孩跑到院裡,可院裡太曬,屋檐下太擠,大寶嫌不好玩,脫掉鞋爬到椅子上:「我要看書。」拿起被他扔角落裡的小人書靠著葉煩坐下。

  莊秋月看著大寶問:「大寶是不是比剛來時高了?鞋該小了吧?」

  葉煩笑道:「不用我做。」

  「買嗎?」劉桂花脫口而出。

  大寶扭頭說:「奶奶給我們做。」指著躺媽媽懷裡玩手指的妹妹,「奶奶給妹妹做的有小花,媽媽不會。」

  莊秋月朝二寶腳上看,鞋面上有兩朵小花幾片綠葉,「你婆婆繡的?」

  葉煩點頭:「她和我公公都退休了,我小姑子的工作不用她操心,有時間做。」

  劉桂花不會,很是羨慕,忍不住坐過去打量:「手真巧。」

  廖家和劉家幾個孩子進來看到這一幕很好奇,聽說二寶鞋上的花是繡上去的,廖苗苗震驚:「現在還有人會繡花?」

  葉煩:「有啊。很多繡品你看了會說怎麼可能是人繡的。但真是人繡的,因為機器做不出來。」

  廖苗苗:「洋人的機器呢?」

  葉煩搖頭。

  幾個小孩又忍不住連聲驚呼。

  耿致曄到院裡以為出什麼事了,三兩步到門口,一屋子人,他嚇一跳,「我以為出什麼事了。」

  莊秋月也嚇一跳:「耿團長?」

  「老廖在後面,我們走過來的。」

  葉煩:「你跟誰?」

  劉桂芳:「肯定是我家老牛。」

  牛副團長經常跟劉桂芳夸耿致曄:「老牛沒鑰匙。」然後問自家孩子要不要回家。

  倆孩子想爸爸,跟她出去。莊秋月也擔心廖政委,因為部隊駐地離海更近:「快晌午了,得回家做飯了。」

  耿致曄送她們到廊檐下,等她們到院外就進來:「煩煩,這幾天沒事吧?」

  葉煩:「第一天有點嚇人。不過比我想像的好多。」

  耿致曄點頭:「這邊好點,另一邊嚴重,樹都倒了。」

  「也是這個島上?」

  耿致曄:「對。颱風詭異,有的地方風大有的地方雨小。這個島不算小,供銷社下大雨,這裡出太陽都是常事。」

  「我早上買很多菜。這幾天沒出去,大寶的小臉都吃黃了。」

  大寶立刻下來,趿拉著鞋拉著他爸去廚房:「爸爸,賣魚的伯伯說,早上打。」

  耿致曄大概看一下:「都是小網海鮮?」

  葉煩抱著二寶進去:「漁民說颱風還沒走遠,他們不敢出海。」

  耿致曄搖搖頭:「你有所不知,沒颱風也不敢走太遠。」

  葉煩不知,正當她打算問因為什麼,突然想到這個島的地理位置,上有禿子,下有腳盆雞,「你巡邏不是在海邊打轉吧?」

  耿致曄下意識說:「當然不是。」說出來明白什麼,搖頭:「不行?」

  「不請示怎麼知道不行?」葉煩道,「軍民一家親啊。話又說回來,漁民天天在近海嚇得魚不敢過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還得出去?到那時留給咱們的又有多少?」

  言之有理。

  於他沒有任何損失。

  下午,耿致曄跟政委和參謀長商量一下,確定沒有任何損失,耿致曄向上報告颱風過後部隊沒有損傷,但漁民損失不小,最後說出他的目的。

  與此同時,八里外,公社書記看著被樹壓塌一角的民房一籌莫展。

  以前允許私下買賣,漁民可以乘火車去杭城,現在只能賣給岸上收購站。拉過去一百斤,有可能剩二十,甚至五十斤。要是以往,漁民不用拉回來,降降價,走街串巷一會賣光。賣不完拿回來曬乾,還可以留到年底賣。這種情況下船被颱風吹走都有盼頭。

  書記的兒子問他爹怎麼了。書記看著民房說不能住人,要推到重新修。可是錢從哪兒來。書記嘆氣。他兒子忍不住說:「早點找葉煩,修房的錢都出來了。」

  「哪有這麼快。」書記下意識反駁,意識到他兒子什麼意思,臉色很不自然,「部隊又不用買海鮮。炊事班趕海撿的就夠了。」

  他兒子嫌他死腦筋要面子:「你不去我去!」

  「你去。我看人家理你。」耿致曄都不理他,葉煩能搭理他兒子才怪。

  書記嫌兒子這也不懂那也不懂。他兒子一看父親又這樣:「去就去。」說完就回家騎車。

  到葉煩家門口,書記兒子又不敢進去。

  大寶和二寶在廊檐下翻花繩,二寶先看到有人來了:「哥哥。」

  「叔叔,你找誰?」大寶大聲問。

  書記兒子下意識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大寶跑下來:「找我爸爸嗎?我爸爸在那邊。」指著東南方向。

  「大寶,跟誰說話?」葉煩拎著水桶從屋裡出來。

  書記兒子躲無可躲,硬著頭皮進來:「我,我——我叫蘇遠航,我爹說公社書記,我——」

  「你父親叫你來的?」葉煩問。

  蘇遠航下意識搖頭:「他知道,他說,他暫時沒空。倒了很多樹,他要帶人清理。我——他叫我來的,他讓我聽你的。」

  葉煩心說心虛成這樣,我信你才怪!

  不過說說也無妨,反正主動權在她這邊。

  葉煩放下水桶:「大寶,進來。」

  大寶關上籬笆門,進屋就搬板凳,然後拉著妹妹回臥室。

  葉煩給蘇遠航倒杯水,請他坐下,「大寶,你的鉛筆和作業本借給媽媽用用。要沒寫字的。」

  大寶送來一個嶄新的本子:「媽媽,不用還。」

  葉煩:「可以少寫一本嗎?」

  當著外人的面大寶不好意思,抿嘴笑笑跑回屋,還把門關上。

  蘇遠航的孩子跟大寶年齡相仿,只知道要玩要好吃的。以至於他見小孩這麼懂事,忍不住問葉煩大寶幾歲。

  葉煩說:「到年底就五歲了。」

  比他兒子小一歲?真會教孩子啊。蘇遠航莫名對葉煩要說的事多幾分期待:「需要我做什麼?」

  葉煩搖頭:「橫山公社十個大隊?」

  蘇遠航震驚,她怎麼知道。

  葉煩瞥他一眼沒解釋,在本子上寫下十個大隊名,「住在山腳下的可以種橘子,種黃桃,離水近的可以養鴨子,山地多地勢平緩的可以養小雞,養豬——」

  「您等一下——」蘇遠航忍不住打斷。

  葉煩點頭:「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這樣想過,但罐頭廠收購站不收對吧?因為他們賣不完。你跟罐頭廠談的時候說從這裡收的果子做的罐頭,我們回收。上面不許私下買賣,需要你父親申請辦個食品廠。鹹鴨蛋、皮蛋就以食品廠的名義賣到申城和首都。我記得有一班火車,從甬城到申城,還到首都。今天上車明天能運到。冬天冷,豬肉也可以運過去。」

  蘇遠航:「你有認識的人?」

  「我以前是首都供銷社會計,認識的人不少。現在我小姑子在那個供銷社當售貨員。首都雞蛋鴨蛋定量,也沒橘子。罐頭貴,不過大部分工人家庭逢年過節都捨得買點。」葉煩又說,「也不能種太多。別的公社跟風,又有門路,我有人也沒辦法。」

  蘇遠航若有所思:「對你有什麼好處?」

  葉煩點頭:「一個要求,按成本價賣給部隊。最多不超過五成。」

  蘇遠航放心下來:「以食品廠的名義?」

  葉煩:「以收購站也行。」

  蘇遠航噎住。

  「收購站不好辦,食品廠自負盈虧的話沒人卡。前提不能讓外人知道公社的真實目的。」葉煩提醒,「沒有明文規定食品廠不能賣活雞活鴨生豬吧?」

  蘇遠航:「如果不許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