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笑著點頭：「對，是他的……」
「那他知道嗎？」喬七月緊跟著問了一句。
秦晴笑著搖頭：「不知道，我不想告訴他，秀姐死的時候跟我說，女人是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壓在男人身上的，他心裡沒有我，我有何必因為他讓自己不痛快呢？」
這話倒像是清醒的，喬七月點頭笑：「對，對，就是這個意思，以前的你……」
「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現在我想明白了，我什麼都有，沒有厲雲城，我可以活的很瀟灑，也可以給孩子很好的未來，有了他，我反倒是在漩渦中不能自拔，不如，就一個人好了……」
一邊的厲君柳聽了這話，也點頭附和：「不錯，醒悟的不算晚，但是，這孩子畢竟是厲雲城，你應該給他要一筆錢，人活在世上，就怕人活著，錢沒了，若是你不好意思跟他張口，我可以幫你要。」
秦晴直接拒絕了：「算了，夫人，不需要麻煩你了，我挺好的，也不想跟厲雲城有什麼牽扯了，今天過來，就是為了送送先生，同時還有一個請求，希望夫人能答應我。」
「你說，如今他不在了，但是，你們都是他的人，我不會不管你們的，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一定會滿足的要求……」
厲君柳答應的很爽快。
秦晴到也沒扭捏，直接說道：「夫人，能不能給我一套先生的衣服，我想要個他做一個衣冠冢，以後，千山萬水的，逢年過節的，也不一定能到這裡來給他送東西，想著，能在身邊給他弄一個衣冠冢，總是有個祭奠的地方不是……」
這個要求，一個女人，跟另一個女人要她丈夫的遺物，但凡是有點糾葛的，都會往歪的地方想。
但是厲君柳直接點頭就答應了：「行，我讓人將他經常穿的衣服收拾出來給你，你想要做衣冠冢也好，想要自己留著也好，我都不會過問的。」秦晴滿眼感激，恨不能給厲君柳磕個頭，被厲君柳給拉住了：「算了，我知道他在你們心中的地位，自然不會為難你，不過，秦晴，你就正的不想告訴厲雲城這孩子的事情？」
秦晴還是堅定的拒絕了：「夫人，他有孩子，還不只是一個，兒子女兒都有，你看他將誰放在心裡過？我還是不要帶著孩子去討嫌了……」
「行，如你所願，不過，我要提醒你，若是不想見他，就提前離開吧，厲雲城今天應該回來送先生……」
秦晴拿了東西將肚子給蓋住了，月份還不算大，她又坐著輪椅，拿了東西蓋著，一點也看不出來。
厲君柳也就默許了她的存在。
不得不說，那厲雲城真的是個沒心沒肺的存在。
他急匆匆的進來，看到了秦晴，愣了一下，然後就若無其事的將眼神給轉開了，像是不認識一樣。秦晴想要對他笑笑，那表情都沒綻放出來，厲雲城就不見了蹤影。
喬七月有點同情的看了秦晴一眼，秦晴聳了聳肩膀，無所謂的笑道：「沒事，我早就習慣了，他的眼裡從來都沒有我，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喬七月也沒敢說多餘的話。
齊東尼的屍體被推出來的時候，秦晴捂著嘴巴，小聲哭了起來，她一哭，一邊的小雅也跟著哭。
面對死人，面對屍體，面對生離死別，喬七月也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可是，她沒有哭出來。
厲君柳笑著看她：「哭什麼哭？這麼多天了，眼淚早就流幹了，如今，想哭也哭不出來了……」
厲君柳確實冷靜，竟然還能笑的出來，喬七月以為，她是真的想開了。
哪裡知道，等到齊東尼的屍體送進爐子的時候，厲君柳忽然拉住了把手，死活不讓人將齊東尼的屍體給拉走。
喬七月嚇了一跳，趕緊去拉他的手：「柳柳，你怎麼了？不是都想開了嗎？這麼多天了，不能再讓他待在冷藏室了，我們要讓他入土為安不是嗎？」
厲君柳咬著嘴唇，好像是在努力的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還是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喬七月看到心疼，伸手抱了抱她：「柳柳，咱們聽話好不好？他已經死了，這麼多天了，我們應該接受這個事實了……」
厲君柳嗚咽了兩聲，喃喃說道：「我以為，我想開了，我能讓他走，可是，七月，我難受，我的心疼的厲害，要不，咱們就讓他一直待在冷藏室吧，好不好？」
喬七月從來都沒見過這樣子的厲君柳。
滿眼都是淒徨，這個早上還說，要記恨齊東尼，要找個男人將自己給嫁出去的女人，這會子，盯著這個死了的男人，哭的幾乎昏厥。
喬七月長長嘆氣，殯儀館的人等的不耐煩了，直接冷著聲音問道：「你們到底是怎麼回事？好時辰不是每時每刻都有的，再說我們也不是陪著你們玩的，若是不想燒，就趕緊推走，別浪費我們的時間，沒看到後邊有很多人在排隊嗎？」
喬七月往後看了看，確實是有人在排隊。
就將厲君柳的手給扒拉開了：「柳柳，你聽話，都這個時候，你再僵持也不是辦法，我們墓地都給他買了好了，一會你想要看他，直接開車過去就好了，行不行？」
厲君柳的眼神里都是絕望，有那麼一瞬間，喬七月以為她要跟著齊東尼去了。
可是，忽然，她就鬆了手，低著頭說道：「去吧，是我玻璃心了，你們走吧……」
殯儀館的人才不管你是不是玻璃心呢，厲君柳一鬆手，他們就哐噹噹的推著車子走了。
喬七月擔心厲君柳暈倒，死死的摟著她的胳膊。沒想到厲君柳淒徨一笑：「我沒事，讓我好好休息一下，一會就好了……」
確實，等齊東尼的骨灰送出來的時候，厲君柳的狀態已經很好了。
人家問「這骨灰盒誰抱著？」
厲君柳指了指齊頌：「給他吧，讓他送他爸爸一程……」
本來齊頌是一臉的無所謂，可是，那骨灰盒往他懷裡頭一塞，他的表情就變的凝重了。
也許，人都是嘴硬的動物，死活不肯承認自己多在一個人，可是，當他的屍體，或者是骨灰擺在面前的時候，那控制不住的感情，就會噴涌而出，然後，將人給淹沒。
去墓地的時候，下去了濛濛細雨。
宋辭找人買了很多傘送過來。
喬七月一直扶著厲君柳，厲君柳抬頭看了看黑色的傘，喃喃道：「你看，這老天爺都想讓我跟他散了，我又何必執迷不悟呢？」
喬七月也抬頭看傘，傘？散……厲君柳也是就是這個意思吧。
無奈的嘆氣：「柳柳，不要這麼難過了，都會過去的，你還年輕，總是要向前看的……」
厲君柳沒有說話。
盯著墓碑上的字看到出神，雕刻墓碑的時候，厲君柳正在生齊東尼的氣，死活不肯將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邊，等到人家快要刻好的時候，她又變了主意，所以，她的名字就落在了齊頌的後邊。
按理說，不怎麼好看，喬七月想要花錢讓人再弄一塊，厲君柳倒是無所謂的說：「沒事，這樣子挺好的，挺好的，我不覺著有什麼奇怪的……」
於是這個有點奇怪的墓碑就落在了齊東尼的墳前。
下山的時候，雨停了。
山頭上掛著彩虹。
齊頌拉著喬歲歲的手笑著說：「歲歲，你看，彩虹好看嗎？」
小孩子的情緒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距離齊東尼的墓穴不過二百米，喬歲歲跟齊頌的情緒就完全恢復了。
喬歲歲咯咯笑道：「好看，正好看，齊頌哥哥，你是不是沒見過彩虹？我跟你說，我見過很多次了，我小時候，跟我外婆一起長大的，沒到夏天下完雨，外婆都會帶我去找彩虹的……」
齊頌哦了一聲，半天才問：「那你外婆在哪裡？有時間的話，你帶我去見她好不好？讓她帶我去看彩虹好不好？」
喬歲歲直接就答應了。
喬七月這才忽然想起，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回去看李鳳蓮了，也沒有給她打電話。
每一次想起來，都說要跟她聯繫，每一次都是拖很久，日子一天一天的過著，李鳳蓮好像是從她生活里消失了一樣，以前，上學的時候，李鳳蓮還隔三差五的給她打個電話，自從她認祖歸宗以後，李鳳蓮已經很久不跟她聯繫了。
回去的車子上，喬七月沒忍住，給李鳳蓮打了個電話，可是，沒人接聽。
手機沒人接，固話也沒人接，聽著那悠長的鈴聲，喬七月的心慌了。
又慌張找了阿四的電話打過去。
第一個，阿四給掛斷了，第二個，無人接聽，第三個，阿四難聽的聲音傳了過來：「喬七月，你是不是有病？我知道，你如今是有錢人家的三小姐，我們這樣的人，在你眼裡什麼都算不上，可是，她畢竟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不能對她不管不問吧？是不是只有她死了，你才能回來看她一眼……」
喬七月的心咯噔了一下，顧不得理會阿四難聽的罵聲，直接問道：「她怎麼了？阿四哥哥，你跟我說，我媽媽怎麼了？」
「喬七月，你還知道她是你媽媽呀？你有多長時間沒給回來看過她了？又有多長時間沒給她打電話了？你知道她現在快要死了嗎？」
喬七月的的腦袋嗡的一聲響，然後，她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電話那邊的阿四還在罵她：「喬七月，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人，你是不是忘記了，你小時候，我們村子裡窮的揭不開鍋了，你媽媽賣血給你買牛奶喝，喬七月，我知道，你如今有錢，身份不一樣了，可是，若是沒有她，你怕是早就死了，你知道嗎？」
喬七月的意識慢慢恢復，哆嗦著嘴唇說道：「阿四哥哥，我媽媽現在在哪裡？你能讓她接電話嗎？我想要跟她說說話……」「她說不了話了，喬七月，你媽媽如今跟植物人差不多，腦梗，發現的時候，人都要僵硬了，醫生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她給搶救過來，但是時間也不多……」
「那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喬七月低聲喊道，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將整個臉都給濡濕了。
那邊的阿四愣怔了一下，語氣好了一點：「七月，不是我不給你打電話，是我根本就沒有時間，李阿姨病了，我媽媽也病了，我要兩邊同時跑動，再說，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呀……」
喬七月愣了一下，她的手機今天確實有幾個陌生的電話，她只當是推廣銷售的，就直接給掛斷了。
主要是今天是齊東尼的大日子，厲君柳的狀態也不太好，她不想讓自己分神，沒想到，竟然錯過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一個勁的跟阿四道歉：「阿四哥哥，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這些日子我的事情太多了，是我考慮的不周到，你再幫我看媽媽一會，我現在就回去，最多三個小時就能到家了……」
「你愛幾個小時就幾個小時，喬七月，這是你的媽媽，又不是我的媽媽，我也不欠她什麼……」
阿四說完，就將電話給掛斷了，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喬七月抽泣了一聲，一抬頭，發現車上的人都在盯著自己看。
趕緊就抹了抹眼淚：「我沒事，那個，柳柳，你幫我帶著孩子們回去，交給我媽媽就行，我有事情，需要回老家一趟……」
「你媽媽病了是不是？」厲君柳盯著喬七月看。
喬七月愣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對，腦梗，情況很不好……嗚……」喬七月忍不住捂著臉哭了一聲，她很難過，更多的是自責。
一邊的喬歲歲臉都白了「媽媽。你在跟我說一次，外婆怎麼了？你能帶著我一起回去看她嗎？」
喬七月咬唇，努力的讓自己平靜：「歲歲，媽媽這一次比較著急，不能帶著你，你先跟姑姑回家，等媽媽將姥姥給安頓好了，就來接你好不好？」
可能是喬七月的表情太過嚇人吧，喬歲歲竟然點頭同意了。
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厲君柳已經跟白起聯繫好了，拍了拍喬七月的手說：「你不用著急，我讓白起送你回去，他安排的直升機，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將你給送到了，七月，你不要著急，阿姨那麼好的人，一定不會有事情的……」
喬七月也是這樣子以為的，李鳳蓮是那麼好的一個人，一輩子無欲無求，將能給的都給了喬七月，臨了的時候，孤苦一個人。
喬七月自然是想她好一點的。
可是，當直升飛機落在醫院的天台上，她匆匆的去病房去看李鳳蓮的時候，卻看到了醫生用白布將李鳳蓮的臉給蓋了起來。
喬七月立刻就沖了過去，死死的拽著白布，神情淒徨，聲音顫抖：「你們，不要碰我媽媽，你們走開，為什麼要給她蓋這東西?我哥哥跟我說，她被搶救過來了，怎麼忽然就這樣子了呢？」
一邊的護士看了喬七月一眼，眉頭緊皺：「你是李鳳蓮什麼人？」
「我，我是她女兒……」
「女兒？病人在這裡住了一天一夜，藥水沒了，都沒人幫忙叫護士，我還以為她是個孤寡老太太呢，沒想到竟然還有個女兒，不是，你是她女兒，你不早點來，老太太剩下最後一口氣，硬是撐了一整天，死活不肯咽氣，可是，到死都沒等到要等的人，也是可憐呀……」
喬七月的眼淚嘩啦啦的落著。
一邊的白起見情況不對勁，就對兩個護士說：「那個，辛苦你們，給她們母女一點時間吧，關於住院的費用，還有其他的手續，你們跟我說就好，我跟你們你去辦理……」
護士瞥了喬七月一眼，可能是看她一身都是價值不菲的衣服，想著也是不好得罪的人，只是翻了個白眼說：「穿的倒是人模狗樣的，怎麼就不做人事呢？唉，說這話終究是我多嘴了，你們儘管看好了，這邊事情結束了，跟我們說一聲，我好寫病例……」
喬七月跪在地上，抱著白布，像是沒聽到那護士的聲音一樣。
白起見護士還想說話，就一把將她給拉走了：「好了，你就不要罵她了，她也不想如此的，你看她都那麼難過了，就不要刺激她了，給她一點時間好了。」
可能是看白起比較好看，護士總算是閉了嘴巴。
但是態度一點也不好，直到白起拿了銀行卡，一下子就所有的費用都給交了，那護士才有了一點好好臉色：「你是那老太太的兒子？還是女婿？」
「都不是，我是她女兒的堂哥……」
「那就是老太太的侄子了，之前一直有個年輕人在這裡幫忙，我還以為是老太太的兒子呢，後來總是聽他喊阿姨，才知道自己是誤會了，如今看來，你才是她正兒八經的侄子呀？」
白起不失禮貌的笑道：「我跟老太太沒有關係，裡頭那個，是我堂妹，她小時候被人拐賣了，是老太太收養了她。」
「哦，養女呀，難怪不上心？嘖嘖,不過，人家老太太既然收養了她，又將她給養大了，好歹是有養育之恩的，怎麼人都要死了，都不肯過來看一眼呢？我可是聽之前那個年輕人說，他可是打了很多電話的。」
白起看了那護士一眼，無奈嘆氣：「很多事情，你不知道真相，不要亂說……」
「哦，是嗎？我聽說，有錢人家事情都是很多的，也難怪她會顧不得自己的養母……嘖嘖……」
那護士嘖嘖兩聲，轉身離開了。
白起看著她的背影，有點懊惱的撓了撓頭，他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個護士說這麼多，也不是個好看的人呀。
切了一聲，就去病房看喬七月了。
一進門，看到喬七月還是跪在地上哭泣，哭的都要沒氣了，趕緊過去要將她給扶起來。喬七月卻死活不肯起來。
捂著臉哭：「媽媽，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是我的錯，你起來打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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