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灘上,楊開站了許久。
海風拂過,血腥味淡了許多。
呂三娘母女二人在附近挖了幾個坑,將死去的四人一一埋下,讓他們入土為安,她性子如此,即便之前被華夫人針對羞辱,即便華夫人對她們母女不懷好意,在她們死後也依然沒有棄之不理。
那樣她於心難安。
畢竟在一起生活了兩三百年,雖說沒有情誼,卻也都是熟人,怎能眼睜睜瞧著她們暴屍荒野?
就連變成一攤黑炭模樣的元武,她也好生料理了下後事。
這一忙便到了傍晚時分,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才料理妥當,摟著臉色發白的呂玉琴走了回來,呂三娘一時之間有些茫然,不知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厲蛟被帶走培育龍血花,這個時候她能依靠的也只有楊開了,可她與楊開也不算太熟悉,而且通過今天白天的接觸,她發現楊開這個人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謎,讓她徹底看不透了。
面對華夫人毫不退讓,面對一個龍族也能惡語相向,所作所為看似危機至極,可偏偏到最後依然安然無恙。
她站在楊開十丈外,考慮著該說些什麼,白天的事讓她看到自己與楊開之間似乎有很大的差距,再沒法像之前那樣隨意對待了。
嘩啦一聲響動,大海中噴起一蓬水霧,似有海獸在吞吐,隱約間,一個小山般的黑影從海面某處浮了出來。
楊開頭也不回地道:「呂大姐我出去一下,片刻就回,你莫要亂跑。」
「哦,好。」呂三娘下意識地回了一聲,心中微暖,她知道楊開這般照顧自己蓋因厲蛟的緣故,暗自為厲蛟交上這樣一個朋友感到高興。
想起厲蛟,呂三娘又是一臉黯然,今生今世,怕是再也沒辦法與厲哥哥回到從前了。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回過神的時候,楊開已經飛了出去,徑直地落向海中某處。
又是一蓬水霧升騰而起,那未知的海獸轉身朝大海深處游去,背上卻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一座不大的靈島,小山般的海獸游到靈島前便不再動彈。
楊開會意,一步踏出,人已到了靈島之上,那海獸這才一折身,消失在大海之中。
神念掃過,楊開立刻鎖定了這島上某一處,空間法則激盪之下,瞬間就出現在一座小山峰的峰頂上。
祝烈已經等候在那裡了,他應該是看到了楊開的到來,所以並不顯意外,只是回頭瞧了他一眼,皺眉道:「你怎麼會在龍島!」
楊開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就揪住了祝烈的衣領,猙獰地逼視著他:「你說呢小舅子!」
「放手!」祝烈低頭瞅了一眼,眉頭緊皺。
雖然沒有外人,但自己一個龍族被人這樣揪著衣服說話,也讓他有些接受不了。
「本少忍你很久了!」楊開不放,表情愈發猙獰,「別以為我猜不出來,祝晴沒回北域而是直接跟你回了龍島,都是你的原因吧?要不是你在一旁扇陰風點鬼火,晴兒定會在凌霄宮等我的。」
祝烈冷聲道:「龍島是我龍族世代傳承之地,不回龍島還能去哪?」
「還敢嘴硬,真以為我不敢教訓你?」
「你不要太過分,這裡不是你的凌霄宮,這裡是龍島!」
「喊這麼大聲做什麼,我既然來了,我當然知道這裡是龍島!不過……姐夫教訓小舅子天經地義,還管你龍島不龍島?就算祝晴在這裡我也是想教訓就教訓你,你可以看看她到底站在哪一邊。」
祝烈咬牙道:「胡攪蠻纏!」
楊開冷笑:「總比你乘人不備耍陰謀詭計的好。」
祝烈怒道:「我耍什麼陰謀詭計了,你不要血口噴人。」
楊開道:「那就談談晴兒為何不聲不響地就回龍島來了!為何連個招呼都不與我打,你敢說這事與你無關?」
「誰知道呢,可能是厭倦你了,你也別把自己看的太高,你不過是一個人族而已,在我龍族眼中,你只是螻蟻。」
楊開怒極反笑:「行啊,那今日我這個螻蟻就來踐踏下你們龍族的高傲,看看你們到底有幾斤幾兩。」
「不可理喻!」
「你目無尊卑!」
吵吵嚷嚷一陣,兩人都忽然閉嘴,大眼瞪小眼一陣,彼此誰也不肯示弱,空氣之中一片劍拔弩張的氛圍。
好一會,楊開才鬆開祝烈的衣領,輕哼一聲。
祝烈神情不悅,整了整衣衫,拍了拍被楊開揪住的地方,一臉嫌棄。
「祝晴在哪?」楊開問道,目光眺望著星辰大海。
祝烈不答反問:「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楊開撇嘴道:「本少精通空間法則,進一個小世界還不是手到擒來。」
祝烈搖頭道:「若是以前或許有可能,但是如今龍島入口被幾位長老聯手布下禁制,若貿然觸動,便會自行衍化虛空迷宮,憑你的手段不可能闖的進來。」
楊開點頭道:「是有虛空迷宮,不過那也難不倒我。」
他急著打探祝晴的下落,也懶得去告訴祝烈自己在虛空迷宮中的遭遇,免得節外生枝。
「你倒是運氣好。」祝烈一臉唏噓,畢竟他可是聽長老們說過的,那虛空迷宮可是連大帝都能困住片刻,若強行破解的話勢必會引起龍殿長老的注意,之所以留下這樣的手段,就是怕有人悄悄潛入龍島,不是非要將人困在其中,只是需要在關鍵時刻起一個警示的作用。
沒想到楊開運氣這般不錯,竟在那虛空迷宮中找到了出路。
「你回去吧。」祝烈嘆息一聲,「你就不應該過來。」
楊開斜眼瞄著他:「我既然來了,又怎可能這般輕易打道回府?我要見你姐姐。」
祝烈搖搖頭:「你見不到他的。」
楊開表情一冷:「你幫個忙會死?別忘了是誰把你從轉輪界帶出來的,我不求你知恩圖報,幫個小忙總是可以的吧?」
祝烈依然搖頭。
楊開耐心漸失:「我真想揍你。」
祝烈道:「不是我不願幫忙,只是如今……就算我幫你也無濟於事。」
「什麼意思?」楊開眉頭一皺。
祝烈沉吟了許久,似是在斟酌著措辭,好一會才忽然扭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楊開,道:「若是為了我姐姐,你願意做到哪一步?」
這還是楊開頭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姐姐二字,雖然不是直接對祝晴呼喊,但也是一種真情的流露了。
楊開隱約意識到了什麼,森聲道:「祝晴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楊開搖頭道:「我與你姐姐的事,無需跟你說什麼,你也管不著,不過若有誰敢從中阻擾,那便是我的敵人,便是你們龍族也不例外。」
「就算是死?」
楊開冷峻道:「我向來命大。」
祝烈點點頭,一直冰冷的目光總算柔和了一些:「祝晴眼光不錯,希望你記住剛才的話。」
楊開不耐道:「祝晴到底是不是遇到了危險?」
祝烈道:「危險倒不至於,只是……她被囚禁起來了。」
楊開神色一冷,寒聲道:「因為我?」
祝烈點點頭:「不錯。你說祝晴沒在北域等你而是直接回了龍島,是我慫恿的緣故,我不否認當時我是有這個意思,也勸說了她幾句,但最終最決定的還是她自己。只是……我也沒想到她之所以要回龍島,是要跟長老們稟告與你之間的事情。」他轉過頭,一字一頓道:「她要委身於你!」
楊開一呆,緊接著勃然大怒:「就因為這個,你們龍族將她囚禁了?」
祝烈喝道:「與人族結合,乃是龍族大忌!」
楊開哼道:「放屁,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龍族什麼德行,這幾****見許多島上都有龍族豢養的玩物,不但那些男性龍族如此,就連有的女性龍族也是如此,怎不見你們龍族長老囚禁他們?」
祝烈道:「你也說了那些是玩物,與你跟祝晴之事能相提並論麼?祝晴那是要脫離龍島!長老們如何能忍?」
「脫離龍島?」楊開徹底呆住,沒想到祝晴居然會做出這個選擇,就算楊開對龍族不是太了解,也能想像出那些龍族長老在聽到這個消息時的震怒表情。
如果祝晴是一般的龍族也就罷了,偏偏祝晴已是九階巨龍,龍島怎會開這個先例?
祝烈一嘆:「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讓她回來,如今……哎。」
楊開皺眉道:「祝晴她沒想逃跑麼?」
祝烈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龍脈被封印,修為被鎮壓,如今的她連一點力量都動用不得,你逃個給我看看。」
「那她在哪?趕緊帶我去找她。」楊開急的要死。
「你去了也無濟於事,她被囚禁之地你闖不進去的,就算進去了也只是死路一條。」
「沒試過怎麼知道?」楊開冷哼一聲。
「我知道你精通空間法則,但那也無濟於事,二長老將她鎮守在自己的靈島上,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二長老很強?」
「堪比大帝!」
楊開倒吸一口涼氣,若真如此的話,那他真的不必去嘗試,說不定還沒靠近就被發現行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