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遊症？

  葉海明認真思考了一下焦正青的說法。

  他還記得一些關於夢遊的說法。

  夢遊，是一種變異的意識狀態。

  變異的……

  葉海明真是越想，越覺得神奇——

  在和平年代裡，普世觀點認為，夢遊症是一種病。

  但現在……

  他卻突然覺得，夢遊不是病，而是一種能力。

  就這個想法，還能再延伸一下。

  比如有句話說——

  天才與瘋子之間，只有一線之隔。

  有些精神疾病，也被認為是疾病。

  但同時，患病者又會某些超乎常人的能力。

  或許……

  疾病本身就是人類定義的。

  特別精神類的疾病。

  由絕大多數「正常」的人，將少部分想法不「正常」的人，定義為「不正常」。

  說實話……

  他們此刻，關於世界的感悟與探索。

  又何嘗不是走向了一種極端的不正常？

  葉海明微微搖頭，沉思許久，他看向眾人：「你們之中，有誰會夢遊嗎？」

  眾人紛紛搖頭。

  包括焦正青，也是搖頭。

  葉海明又看著眾人思索片刻，他最後開口道：

  「我剛剛想到……」

  「我們的做夢法，或許確實需要一些先決條件。」

  「但同時，或許不論我們怎麼討論，也不會有結果了。」

  「我想，結果就藏在我們的『潛意識』里。」

  「但越是執著於捕捉它，看透它，分析它……」

  「反而越會適得其反。」

  「這種情況，或許就和佛家的悟道，有異曲同工之妙。」

  「你越是認真鑽研，越是想要領悟，反而越是領悟不到；」

  「但越是放鬆，越是不在意的時候，反而越容易獲得瞬間的頓悟。」

  「所以佛說，不可說。」

  「所以我想，追光秘境的解法，世界的答案，是不可能被一群人通過研究分析，討論出來的。」

  「所以，只能靠意會。」

  「接下來，我的想法是——」

  「我們所有人，按照自己的想法，分頭行動。」

  「行動的過程中，諸位可以自行抉擇。」

  「可以選擇相信直覺；可以選擇努力放鬆；甚至可以享受整個過程……」

  「我想，這個過程，實際就是『悟道』的過程。」

  他認認真真說完這些。

  最後，與焦正青對視，點頭。

  又鄭重其事抱拳道了句：「我先走一步了，各位。」

  說著，他真的閉上眼睛，隨意地走起來。

  瀟灑的背影，仿佛真的放下了一切。

  焦正青站在原地，久久沒有行動，而是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葉海明是想到了什麼。

  但他從葉海明的話，確實想到一些佛門傳說。

  那些和平年代傳說中的神佛，如果真的存在……

  他們脫離這個世界了嗎？

  一念成佛……

  原地飛升……

  那些一直以為，只是神話的傳說，是否真的存在？

  那種僅憑一個念頭，便能飛升的存在，究竟是領悟到了什麼？

  念……

  一念……

  意識……

  潛意識……

  焦正青深深地，陷進了思索的漩渦。

  而後，他便也在這樣的狀態下，行動了起來。

  之前本來是決定研究迷宮地圖，但因為從眾心理，才選擇跟著葉海明一起「做夢」的玩家，這時候臉色就很難看了。

  他們不知道葉海明說的是不是真的。

  到底是真的討論不出來，還是葉海明單純不想帶他們玩了？

  最後，這些玩家還是回到了迷宮出口處，和一群人繼續討論研究迷宮地圖。

  而兩個徐問劍，閉了閉眼，互相對視一片，便也在迷宮中遊走起來。

  秦知行糾結了一下，也選擇遊走。

  他其實不是很理解葉海明到底想表達什麼。

  但本來破解追光秘境的希望就很渺茫……

  本就一無所有，又何妨一試呢？

  於是，他也在迷宮中遊走起來。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該遊走些什麼。

  只是聽葉海明的，儘量讓自己思維放鬆，儘量將潛意識放出來……

  於是他儘量去想一些很放鬆的事。

  比如小時候，不識愁滋味的快樂時光。

  就這樣，整個追光秘境的鏡像迷宮，所有玩家被分為了三類人。

  有的人，覺得追光秘境不可解，已經提前放棄；

  有的人，聚在迷宮出口處，繼續孜孜不倦地，研究他們腦海中構建的兩幅迷宮地圖。

  剩下的第三類人。

  則是如無意識地遊魂般，在迷宮之中，隨意地遊蕩著。

  這樣的畫面，屬實有些詭異。

  然而追光秘境之外的林川看著這一幕，眼底卻浮動一絲柔和的光。

  片刻後，他整個身形消散，仿佛化作一道光，也融入了追光秘境之中。

  比較神奇的是——

  對追光秘境理解最深思考最多，也為之付出最多的葉海明，並不是最先感受到「光」的。

  反倒是連兩幅迷宮地圖，都不曾在腦海構建的秦知行，率先達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狀態。

  或許是因為頭腦比較簡單，也沒什麼壓力。

  秦知行決定要放鬆自我，釋放潛意識的時候，比誰都釋放得快！

  甚至，他剛開始還漫無目的地遊走。

  可很快，直接毫無負擔地倒地上睡過去了。

  他的睡夢中，起初也是繼續著，他為讓自己放鬆，而想的那些輕鬆的事兒。

  比如小時候對世界很好奇，上山下海，囂張得不行。

  只是，「夢」著「夢」著，他睡夢中的畫面，莫名就變了——

  變成……

  一處陌生而又熟悉的院落。

  他依舊是一個小孩，在院子裡撒了歡地玩。

  院子裡有一棵銀杏樹，他稍微再長大一點，就開始爬樹了。

  坐在樹枝上，揪一揪銀杏葉子，很歡快。

  但凡秦知行還有自我意識，他就會意識到……

  這並不是他！

  而是宮十一的兒子！

  但睡夢中的秦知行，是沒有意識的。

  他去感受了，另一個，他完全都不認識的人的世界，卻毫無所覺。

  第二個捕捉到「光」的，是徐問劍。

  實際上……

  徐問劍漫無目的地走著走著，就感受到了特殊的羈絆。

  起初只有一個。

  他知道，是另一個他。

  因為他和凡爾白，本身就有羈絆。

  徐問劍也很放鬆，沒有任何壓力地，去感受羈絆。

  但很快，他發現……

  他所能感受到的羈絆，開始變多！

  不僅僅是徐問劍！

  多出來的幾個，是誰？

  起初，他還會有這樣朦朧的想法。

  但當身心徹底放鬆，他不會再想是誰。

  反而覺得那麼多羈絆，是理所當然的事。

  甚至他的潛意識裡，已經沒有徐問劍了。

  他可以是任何人，所以羈絆也可以是任何人。

  焦正青陷入的夢境就比較離譜。

  或許是沉睡之前，腦海里想的就是佛。

  於是夢境中，他也變成了佛。

  他看到一個小孩，在解剖兔子。

  從兔子的屍體裡，拉出了內臟。

  按理說，他身為佛，應該上前教育。

  但是他沒有。

  反而好像不以殺生為惡，向小孩投去一個稀鬆平常的目光。

  如果這個時候的焦正青還有意識，可能會猛地一驚。

  因為那小孩，長的是卓開天的臉。

  但是焦正青不記得了。

  他甚至連自己是焦正青都不記得了。

  他是佛。

  平等地看待一切。

  陸陸續續。

  最後一個捕捉到「光」，進入奇幻夢境的，反而是思緒最深的葉海明。

  因為他看似想明白了，看似瀟灑。

  可實際上，他身上想要破解追光秘境的執念，反而最深。

  甚至在夢境中……

  他也是在破解迷宮的。

  不過夢境中，他並沒有身處迷宮。

  而是站在一處天台上。

  看著天邊染紅的夕陽，映照出的一張迷宮地圖。

  他一邊看著天，一邊不斷將迷宮地圖記錄了下來。

  而當夕陽消失後……

  他突然挖掉了自己的眼睛。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而且很神奇的是——

  他明明失去了眼睛，卻恍惚看到了身旁的身影……

  那道身影……

  是誰呢？

  此時此刻，整個追光秘境的鏡像迷宮，都陷入一種寧靜祥和的氛圍。

  不論那些本就放棄的。

  還是繼續深入研究的。

  好像是在投入了太多的時間後。

  磨平他們的期待與怨懟。

  就好像寧靜的夏日午後。

  明明滿樹的蟬鳴，明明烈日灼人。

  卻偏偏給人一種，身心清淨的安寧。

  這樣的時間，緩緩流逝……

  就像牧童坐著的那隻牛，眼睛裡所映照出的夕陽。

  就像它耳畔迴蕩的，牧羊人的笛聲，悠遠綿長，飄了很遠很遠，飄過了一整片夕陽……

  那些，都是光陰。

  到最後。

  一切靜謐，仿佛世界靜止。

  而後，石破天驚，仿佛盤古開天闢地。

  所有人腦海響起的，是追光秘境結束的聲音。

  【叮——】

  【恭喜各位玩家！追光秘境已圓滿結束！】

  那一刻，鏡像迷宮變幻。

  從許願池，又變回青紅太極島的樣子。

  所有人，毫無預兆地，又出現在青紅太極島上。

  周遭的景象，和「三天」之前一樣。

  而很多人，眼神朦朧，一臉懵逼。

  「啥？秘境結束了？我經歷了什麼？？」

  「感覺好像睡了一覺，做了一場夢，醒來啥也不記得了！」

  「不對，我還隱約記得一點！」

  「我記得林川大佬帶著我們闖關大千秘境，而我們這一屆，所有人都成功成神了！我直接獲得稱號鬥戰勝佛！」

  「？？？你特麼是真做夢了吧？我們明明是經歷了一場幻境副本！我感覺到最後的妖王強得離譜！」

  「？？好傢夥？我記得的和你們都不一樣！所以咱們真是做夢去了？」

  也有一部分人，並沒有參與討論，而是久久地沉默著。

  仿佛還沉浸在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