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給我看？」

  因為炁是寄生於林川的。

  所以他話說得，就好像自言自語般。

  甚至。

  如果這個時候，炁再陷入「沉睡」，不給他任何回應。

  他好像也沒什麼辦法。

  不過——

  林川手一抬。

  那座神秘天碑，便驟然出現在他眼前。

  手再輕輕一移。

  那座本質是無痕石的天碑，便緩緩移動，直至懸浮於地宮之中，那一套許願池模樣的青紅太極之上。

  林川再一揮手。

  又是三枚無痕石，自動鑲嵌於天碑對應的凹痕處。

  緊接著，這一瞬間！

  那太極池中，兩個「魚眼」處各自沉澱的兩塊無痕石，便仿佛受到某種牽引般，莫名震動起來。

  仿佛下一秒，就要主動飛到天碑對應的凹痕中一般！

  然而就在這時！

  林川感覺身上一輕。

  緊接著……

  天碑便不受他控制般的，從那太極池上飛了回來。

  懸停於他身前。

  這一次。

  林川再聽到炁的聲音，便不再是從腦海。

  而是……

  一如初見時。

  從天碑之中。

  「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話。」

  「大概，像這樣——」

  炁的聲音，是一種沒有感情的，不疾不徐的平淡。

  而隨著這道聲音——

  林川再一次感受到，一股清清涼涼的能量，從後腦湧入雙目。

  這是之前，他看到那些生靈「線」時的視角。

  而此刻，在此視角之下。

  只見緩緩地……

  以天碑為背景。

  又或者說，在天碑與他之間。

  突然用「線」，凝成了一個人形。

  是的，只是一個人形。

  那人形看上去，就像個纏滿繃帶的木乃伊。

  只是那些繃帶……

  就是林川視角下的「線」！

  所以……

  再結合炁的那句「像這樣」……

  也就是說。

  林川。

  就像這樣！

  他周身的「線」，如繃帶木乃伊般，纏滿了全身！

  這畫面，其實是詭異而恐怖的。

  因為這感覺就好像——

  林川他整個人，沒有五官，沒有大腦……

  他整個人，就是個「線人」！

  這……

  這樣的認知，是相當顛覆的！

  但不知怎的，林川整張臉上，平靜得嚇人。

  沒有一絲一毫情緒變化。

  就只是定定地，看著那浮於他與天碑之間的「線人」。

  這個時候，他也沒有再問炁什麼。

  但一向寡言的炁。

  此刻竟突然主動開口，一種娓娓道來的語氣，緩緩道：

  「你覺得，什麼是命運呢？」

  「你覺得……」

  「你感悟『時』、『空』、『生』、『死』『逆』的每一個關卡……是殺神為你設計的？」

  「不，不是的。」

  「你聽過一個說法嗎？」

  「每個人人生的劇本，他在投胎之前，就已經看過了。」

  「而之所以從命運之神那裡，獨獨選中這個劇本。」

  「是因為這樣的一生中，有他認為值得的地方。」

  「很多人在低谷時，指責命運不公，高呼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其實……」

  「命運，從來都是個人自己的選擇。」

  「只是他忘了。」

  命運……

  是個人，自己的選擇。

  人生劇本……

  也是，自己的選擇。

  林川靜靜地，沉浸於這段話。

  再縱觀自己種種經歷。

  似乎確實。

  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確實沒有旁的誰，左右過他。

  正此時。

  炁的聲音又再次響起——

  「每個人，成就這個世界的方式都不一樣。」

  「有的選擇對抗。」

  「有的選擇和解。」

  「而選擇權……」

  「從來都掌握在自己手裡。」

  林川靜默。

  他似乎被說服了。

  目光又落在那介於他與天碑之間的「線人」上。

  說起來……

  這「線人」，雖然渾身是「線」。

  但那所有的「線」……

  一端，在他身上。

  另一端，也在他身上。

  而不像其他生靈身上的「線」，有一端是延伸出去，連接著大地。

  也就是說，這個看似被束縛最深的「線人」。

  卻仿佛是獨立於這個世間的存在。

  林川陷入沉思。

  片刻後。

  那獨立的「線人」，突然緩緩散開，化作一片光影。

  而那種光芒消逝般的光影，卻仿佛勾勒出一道靜默的畫面——

  就好像女媧捏的泥人，正聚在一起，對著一道稍大的光影，靜默參拜，似有所求。

  林川的目光，落在那稍大的光影之上。

  又片刻後。

  一切的光影消散。

  他眼睛裡清清涼涼的感受也消失，切換為正常視角。

  靜默片刻後，他又問：

  「那畫面……是什麼？」

  炁沒有回答。

  林川也沒糾結。

  手一揮，天碑便從他身前消失。

  緊接著他看向那青紅太極，又問：

  「所以現在，我要怎麼把這兩塊無痕石取出來？」

  然而。

  依舊沒有回答。

  炁又「死」了。

  於是林川又看向地上躺屍的卓開天，一本正經道：「問你呢。」

  「……」

  卓開天慢半拍才反應過來。

  他其實也不知道……

  現在這個林川，到底是哪個「林川」。

  但其實，好像不重要！

  天碑，火球，他都有了！

  而火球克他！

  卓開天咽了咽喉嚨，謹慎搖頭：「我……」

  「不知道。」

  他真是生怕自己一個「不知道」後，一個火球就又甩過來了。

  不過好在，沒有。

  這個林川，不管是哪一個……

  他看上去，似乎有一種慈悲的能量。

  慈悲。

  這個詞，對不惜將自己煉成「活死人」的卓開天來說，可謂是相當可笑的！

  但很奇怪的是——

  卓開天第一次感受到。

  這個詞，仿佛自帶了一種，高高在上的隔閡感。

  就好像……

  他和林川，都已經不在一個世界了一樣！

  卓開天壓下這種莫名糟糕的感受。

  反正不被火球燒，就是幸運的。

  他靜默片刻，又補充著強調了句：「你不能殺我……」

  林川沒理會他。

  目光又轉到那青紅太極之上。

  他想起之前，在死罪之城進化遊戲時。

  他曾經以羅生門的虛無狀態，「看到」青紅太極變成黑白太極。

  而此時此刻……

  回想剛剛，使用須臾獸時的感受。

  他突然就在那青紅太極附近，盤腿坐下。

  腦海里，開始重新整理，關於「時」、「空」、「生」、「死」、「逆」……

  特別是關於「逆」的感悟。

  卓開天等了好半天。

  見林川都沒有要管他的意思，他便小心翼翼往後退了退。

  又退了退。

  直到後背貼到地宮牆壁。

  直到……

  身形一閃！

  便也如之前焦正青一般，從地宮之中消失！

  而此刻，焦正青還守在柳樹外等著林川！

  結果，林川沒等到，等到卓開天的身影！

  他驚得渾身僵硬！

  差點以為——

  林川敗給卓開天了？！

  不過很快他意識到，應該不是。

  因為卓開天只是淡淡地掃他一眼，便迅速閃身離開。

  留焦正青一個人在原地，各種困惑。

  就這樣。

  時間流逝。

  日升日落。

  綠色王八島那邊，中央特訓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而林川這個新晉總教官，卻是怎麼也聯繫不上！

  紅色王八島這邊，焦正青守在柳樹外，隨著時間推移，整個人越發焦急不安。

  他在這個地方，就好像被切斷了一切聯繫一樣。

  連葉海明也聯繫不上！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這種焦急的孤寂感逼瘋的時候。

  這一處仿佛與世隔絕的紅色王八島上……

  突然出現一批人！

  焦正青是守在島中央的柳樹旁，聽到靠海那邊傳來的動靜。

  他不確定發生什麼，下意識便是找地方躲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

  出現在靠海那邊的團體，似乎達成了某種初步的共識。

  之後，大批人馬，開始朝著島中央，進行全面探索！

  這個時候，躲起來的焦正青，隨時都有暴露的危險！

  正當他緊繃多日的情緒，越發如拉滿的弓弦，即將崩斷的時候……

  他突然在那探索紅色王八島的人群中，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徐問劍！

  不，準確說……

  是正版徐問劍！

  焦正青和葉海明，跟著徐問劍去過徐家大本營。

  也與徐問劍建立了些許交情。

  但那都是，凡爾白版，傀儡模樣的徐問劍！

  他和葉海明，見過徐問劍真人版的樣子。

  但真正見到「真人」，這是第一次！

  而根據焦正青所了解的——

  徐問劍的正版真人……

  好像是被禁錮在了死罪之城吧？

  徐家人費盡千辛萬苦救出來的，是附著在凡爾白身上的徐問劍！

  所以……

  凡爾白版的徐問劍，才是徐問劍！

  那這個，本應該被禁錮在死罪之城的徐問劍……

  又是怎麼回事？！

  焦正青那股見了熟人的欣喜之情，一瞬間好像被一盆冷水澆滅！

  不僅沒了欣喜，還感受到一股，無可名狀的詭異感！

  這種詭異感，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頭皮發麻！

  然而……

  也是這種狀態下。

  他被這個版本的「徐問劍」發現了！

  幾乎瞬間。

  「徐問劍」便閃身來到他身前。

  這個版本的「徐問劍」，顯然並不認識焦正青。

  一陣上上下下的打量過後。

  他眉頭緊鎖，冒出一句讓焦正青越發毛骨悚然的話：

  「你……」

  「你也是這場進化遊戲的參與者？」

  進化遊戲……

  的參與者？？！

  焦正青腦子懵了一下。

  他眼神古怪地看著這個「徐問劍」。

  頓了頓，才沉聲反問：

  「你，你正在進行，死罪之城的進化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