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身前。

  紅光漫漫，宛如被神秘的力量所牽引，絲絲縷縷地開始匯聚、凝結。

  仿若無形的巧手在幽微之處精心雕琢，一枚枚嶄新的斬道種子出現。

  在所有人愕然的凝視之下。

  第二十八枚，出現！

  第二十九枚，出現！

  紅光翻湧，似是有無聲的吶喊在嘶鳴。

  似有蒼茫大地之上的一縷青蒼不願逝去。

  這是最低沉，最宏大的力量。

  經歷了對敵人的恐懼、對失去一切的恐懼，以及對未知而神秘的恐懼之後。

  年少的意志之主在今日。

  初次向著整個世間闡述己心。

  無數年以後，當有人向武道之主問起，為何會在年少之時便有這般膽量的問題時。

  那一雙看透世間滄桑的眸子，始終俯視天地，說給世人聽：

  「年少時，我出生寒微，一生經歷無盡波折也不曾低頭，不曾退後。

  因為我知道一旦我低下頭，便再也抬不起來了。」

  這時的他抬手之間可幻滅武道，可重塑世界，無上之無上。

  但每一次回憶往昔，他總會帶著笑意：

  「我那時看似心生宏偉，但實際上，還是在一直塑造著一個名叫陳言的人。」

  「其實那樣，就夠了。」

  我心目之中的陳言是什麼樣子的，那就該是什麼樣子的。

  幻象之內，名叫陳言的青年一直睜著眼睛，一直這般看著。

  就讓這無盡恐懼與未知撕爛他的肉身。

  但陳言，從未閉上眼睛。

  嗡。

  紅光閃閃，血光燦燦。

  最隱匿的高空之上，沈可卿瞪著眼睛看著，此時竟是浮現不出喜色。

  「夏寒舟，夏寒舟！」

  她朱唇輕啟：

  「有時候，我覺得你們都是畜生。」

  光幕之內，夏寒舟一愣，正要破口大罵。

  卻見沈可卿低沉說著：

  「你們做不到的，就想著有人可以做到，你們高傲無比，但實則內心卻無比自卑。

  對陸巡陽那樣，對陳言也是那樣。

  你覺得他如此驚才絕艷，你覺得你在震撼，你開始自我感動，你覺得你沒選擇錯。」

  沈可卿說著，光幕之內夏寒舟僵住，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卻見，沈可卿的那一雙眼睛卻是火辣辣的看了過來：

  「他創造了神跡，但你又如何不知，獲得斬道種子的過程，乃是在遭遇酷刑的過程？」

  「我……」

  夏寒舟呼吸一顫，竟是有些不敢看沈可卿的眼睛。

  是啊。

  幻化恐懼的幻象，這不就是人世間最令人害怕的那幾個酷刑之一嗎？

  肉身之苦，哪有心神之苦可怕？

  那陳言不肯醒來，不肯退出，不也還是在經受常人所難以想像的酷刑嗎？

  「我不知道，他會這樣的。」夏寒舟乾澀開口：

  「我他媽也想不到啊。」

  只要參加高考，誰都會經歷這一步的。

  只是，沒人比陳言更堅毅而已。

  沒人比他堅毅，就沒人可以體會到陳言體會的痛苦。

  「誰叫他是陳言呢？」

  沈可卿幽幽開口，作為與陸巡陽曾經一起遊歷大夏的好友。

  沈可卿保護陳言的過程，自然也會將陳言與陸巡陽做來對比。

  不一樣的。

  完全不一樣。

  一個如火奔騰，一個卻如光燦爛。

  嗡！

  低沉的嗡鳴之音響徹。

  沈可卿搖了搖頭，極為複雜的看去，那名叫陳言的青年身前，竟是又有一枚嶄新的斬道種子出現了。

  第三十枚。

  就在剛才，四下的議論聲里，可都是覺得這陳言凝結出二十九枚，就已經是極限了。

  但他，還是凝結出了第三十枚。

  武道之主！

  沈可卿格外認真，她不知道自己可以陪伴此人走到什麼時候。

  但武道之主的人生之中，有一段路是她在保護的。

  真的是……

  「榮幸之至！」沈可卿笑了。

  …………

  「呼……」

  陳言身體還盤坐在高空之中，他的呼吸急促、低沉。

  劇烈的喘息。

  就像是一個從冰窟之中走出的人一般，在復甦身體。

  屬於他的膽量考核已經結束了，但要完全從一切恐懼之中走出，還需要一些時間。

  在幻象的盡頭，陳言看到了世界的崩潰，看到了一切的滅亡。

  一切未知詭異，都不見了。

  只剩下虛無。

  這就是最終極的恐懼。

  這是一場磨鍊，也是一場極大機緣！

  陳言可以感受到，自身的心智在不斷壯碩，心靈開始走向更加光明的方向。

  「呼呼呼……」

  陳言重重的喘著粗氣，閉著雙眼，身心開始復甦。

  倒是根本不知道，此刻外界所有人都在向他看來。

  或是恐懼、或是畏懼、或是驚愕……

  此刻，陳言二字進入所有人的心底深處。

  一個在膽氣方面，超越陸巡陽的存在出現了。

  五階破霄將星，陳言。

  考核空間之外。

  「臥槽？」宗恆懵逼的喊出這一聲，他完全不顧形象的看向申亦為：

  「我之前對他的態度不算太好，沒問題吧？」

  宗恆面部抽搐，陳言膽氣如此恐懼，真把他嚇到了。

  「沒問題。」申亦為開口。

  他也是被嚇到了。

  但他又不是不認識陳言，也算是見證了陳言的成長之路。

  所以申亦為，其實可以猜到的。

  但比自己師父還高，還是驚到了他。

  宗恆鬆了一口氣。

  「應該沒問題。」申亦為再度開口，這一次語氣有些不肯定。

  「你……」宗恆無語，緊接著雙手一揮：

  「我，宗恆，一州軍武衛的部長，我怕他？」

  「沒事的，宗哥。」申亦為笑道：

  「陳言不記仇的，你要不，再給點寶藥？」

  宗恆眉頭微揚：

  「沒門……

  不是我不給，要是單單給寶藥就可以塑造天才，那我手底下天才多了去了。

  但武者的成長之路，寶藥一類只是偏門，給多了，會出事。」

  申亦為點了點頭，他看向陳言。

  他總覺得陳言要比他還富。

  滅了宮家，殺了烙陳一行人，天棓拳賽那邊也有不少好處。

  之前陳言還說，搭上了五族陳家的一條線，與那邊的人虛與委蛇，也有不少好處可以拿。

  而且，陳言也沒有軍武衛需要養。

  想起以前自己從宮家那邊拿到那點蟠龍玉，給整個軍武衛分，申亦為就牙疼。

  申亦為抿了抿嘴。

  陳言，真的可能比他富的。

  草？

  …………

  「這陳言，膽氣如此之大，你把控的了？」

  高空之上，虎執事開口看向一旁的陳曦鳶。

  此刻，陳曦鳶的面色也是有些不好看了起來。

  陳言很出色，她很滿意。

  但此刻，陳言有點太出色了。

  尤其是，這一關乃是考核膽氣。

  她眸色變化，隨後道：

  「幸好，我並未逼迫過他。」

  陳曦鳶笑了，她並未逼迫過陳言，而是暗害了陳言。

  陳言空有一身膽氣，但還是被她算計了，成了她的工具。

  「倒是……安宇湳。」陳曦鳶幽幽開口。

  虎執事的面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看向地面之上。

  沒錯，是地面之上，而不是考核空間之內。

  卻見，地面之上。

  安宇湳正臉色蒼白至極的坐在石階上，低著頭，額頭不斷流出冷汗。

  下一刻，沒有理會自己的父親，飛離原地。

  虎執事低哼，眼裡浮現出失望之色。

  「好歹是打破橫煉境界極限的天才，竟是這般丟人！」

  安宇湳剛才因為強行感悟悟道種子，感受恐懼，在凝結出八枚悟道種子後，直接昏死過去，從考核空間內跌落出去。

  連第三關時間種子的考核資格都失去了。

  時間種子的考核，乃是意志考核，這才是安宇湳最能發揮的一關。

  誰曾想，安宇湳此刻連資格都沒有了。

  「這安宇湳與陳言比起來，差太遠了。」陳曦鳶淺笑一聲，眼底浮現出譏諷。

  就這？

  打破橫煉境界極限的天才，就這？

  容貌、氣質、表現都遠遠不如陳言。

  虎執事眯起眼睛，看向陳曦鳶：

  「你不知道打破境界極限是何等概念嗎？」

  陳曦鳶蹙眉，虎執事卻是繼續說著：

  「打破境界極限，就代表無限可能，陳言的確出彩，但安宇湳絕不可放棄。

  而且……」

  虎執事眸光幽幽：

  「你這般看好陳言，但還是以惡意結晶蠱惑了陳言心智，陳言觀想那那一塊惡意結晶的次數越多，心智和資質被磨損的就越多。

  好端端的一個天才，或許未來連創境也達不到。」

  陳曦鳶面色有些不自在，不再開口。

  虎執事說的這些，她定然知曉。

  但陳言資質再好不為她所用，又有什麼意義呢？

  她收攬陳言，不是為的什麼培養陳言，而是為了她自己。

  只要她變得強大，就可以了。

  她強大了，以後有機會反哺陳言。

  …………

  四周，關注陳言的目光漸漸離開。

  巨大榜單之上，陳言的名次這一刻始終鎖定在第一名。

  或許，今日之後，陳言之名會響徹大夏。

  畢竟，陳言打破的不僅是欽州的記錄，還是大夏的記錄。

  當然，這些陳言自己是不知道的。

  遠處。

  眾人再度盤坐起來。

  陳言再厲害，受益的也是陳言自己。

  他們的確震撼，但終究到底是要使自己變強。

  一頭紅髮的祝慄慄看著陳言方向，眼裡的駭然漸漸消散。

  但很快，皺眉看向另一旁。

  李咼還在被世家聯盟追殺。

  「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祝慄慄冷冷的看著距離她不遠處的姜元。

  她乃天驕榜第四，姜元乃是第五，兩人戰力伯仲之間。

  「不幹什麼，這李咼當著所有人面殺我世家聯盟的天才，太狠辣了一些。」

  姜元面色陰沉開口：

  「就你們將星是人，我們世家聯盟的不是人？」

  姜元雖是這般說著，心裡也在暗罵。

  參長離在做什麼？

  把人打傷就行了，怎麼在追殺？

  這事情鬧大了，怎麼收場？

  祝慄慄面色難看起來，銀牙緊咬。

  此刻，如果她出手，姜元也會出手。

  世家聯盟和軍武衛之間的衝突就會鬧大。

  但她不出手，那軍武衛的顏面何在？

  李咼乃是將星，將星承掌國之恩，不是世家聯盟可以挑釁的。

  祝慄慄攥緊拳頭，竟是覺得此事越來越難辦了起來。

  …………

  羽昶昇始終閉目，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名次已經被陳言超越。

  幻象之內，他乃陳長垣。

  此刻，一直站在這一扇其後蘊含著絕大恐怖的巨門之前。

  陳長垣呼吸急促起來，竟是連帶著羽昶昇的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哈哈哈哈！」

  陳長垣大笑一聲，單手撫在臉上，下一刻眸色變得極為堅定。

  「我怕嗎？」

  「多年前的我，也曾經這般問自己。」

  「可是……」

  幻象之內，他大步向前走去。

  「人的一生，是可追求一切的！」

  咯吱！

  巨門，被他推開。

  外界。

  羽昶昇的身前，出現了第二十五枚斬道種子。

  …………

  轟！

  一道氣血轟鳴之音響起。

  名叫李咼的五階將星剛橫渡百米，便被人忽然一刀斬飛。

  「該死！」

  李咼低吼一聲，長刀出鞘。

  對他出手的，依舊是高考天驕榜第二十一名參長離。

  李咼眯起眼睛，那人明顯已經無法繼續凝結斬道種子了，此刻竟是在不斷追打他。

  而且，不少次出招里，竟是還帶著殺機。

  「李咼，你往南邊逃，這邊我們來幫你擋。」

  一道青年聲音響起。

  說話的，乃是六階將星邵恆陽，邵恆陽身旁，還有十幾名軍武衛天驕。

  李咼雙唇緊抿：

  「多謝。」

  隨後，向著遠處逃離。

  轟！

  一道青光自後方暴起，參長離一刀轟出，一頭長達數百米的青色巨豹騰空撲殺而來。

  一瞬間將邵恆陽等人轟飛開來。

  「狗日的，他來真的！」

  邵恆陽擦了擦嘴角的血水。

  參長離乃是高考天驕榜第二十一位。

  他肯定是打不過的。

  他之所以來，只不過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

  李咼殺了世家聯盟之人，世家聯盟暴怒，要殺李咼，然後被軍武衛攔住。

  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雙方演一場戲，然後結束就行。

  畢竟這考核空間可是獨立空間，外界之人是進不來的。

  在此地之人，都是欽州這幾年最出色的天驕。

  要是真開戰了，那是欽州的巨大損失。

  四周。

  也是一片愕然。

  參長離真要殺將星！

  瘋了？

  李咼乃是五階將星，參長離要是殺了李咼，世家聯盟和軍武衛之間必定要大戰了！

  「我說過，今日你必死無疑！」

  參長離淡漠開口，身形閃爍，身形虛幻，變作青色罡風，一瞬間殺至李咼身前，一刀揚起，對著李咼腦袋砸下。

  「你敢！」

  冷厲的女子聲音響起。

  祝慄慄渾身暴起赤風，向著參長離這邊飛來。

  祝慄慄身旁，姜元面色難看，倒也沒出手。

  傻子才會將此事鬧大。

  也就在這時。

  「姜元，來助我，祝慄慄要殺我！」參長離尖銳嘶吼之音響起。

  「草？」姜元心中低罵出聲，見到四周一雙雙眼睛向著他這邊看來，很不自在。

  他心中大罵。

  參長離吃錯藥了？

  世家聯盟一個月給你多少錢，敢殺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