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內。

  陳長垣看著被鋼針控制的陳旻皺起眉頭，隨後又看向陳及宣道：

  「那冰意，你們已經處理了？」

  他開口的第一句竟是在詢問冰意。

  「沒有。」陳及宣面色低沉，眼底浮現出一絲駭然。

  屏幕內，陳長垣眯起眼睛，只是輕輕的吐出了兩個字：

  「原因。」

  陳及宣抿了抿嘴，連忙道：

  「那冰意不凡，他斬殺了陳煌……」

  屏幕內，陳長垣眸中閃爍出一絲異色。

  「這冰意到底是不是破限之爭的那一個？」

  陳長垣聲音平靜，但此刻明顯帶著質問。

  如果冰意就是那個幾個月前破限覺醒的新人，不該在這幾個月內就達到可以斬殺陳煌的戰力。

  時間，才是最主要的問題。

  「就是他！」陳及宣卻是連忙開口。

  陳長垣的眼裡的異色更甚，陳及宣臉上的震撼卻因為回憶再度浮現：

  「因為他一邊戰鬥，一邊完美金身，他那個時候才剛剛晉升金身境。

  而且……

  他金身五渡了！」

  陳及宣的音調拔高，屏幕之內陳長垣的神色第一次凝重起來：

  「他到了第幾渡？」

  安靜。

  陳長垣看著陳及宣，可是許久陳及宣竟是都沒開口，好似有什麼難言之隱。

  「到底第幾渡了？！」陳長垣面色忽然變得冷漠，語氣滿是不可違抗之意。

  「第……五渡！」

  陳及宣臉皮抽搐，此刻竟是低下腦袋開口。

  安靜。

  許久的安靜。

  此刻，就連屏幕之內的陳長垣也是眸色閃爍著，沒有開口。

  這個一直以來的同境界第一人。

  自陸巡陽離開之後，便傲視整個欽州好幾年的陳長垣。

  此刻，竟是第一次詫異起來。

  沉默是今晚的月夜。

  陳及宣身旁，陳旻渾身顫抖，豆大的汗水流出。

  他眼裡的震動不比陳及宣少。

  但並不是駭然。

  而是那一股複雜到了極點的情緒。

  他如今所遇到的一切，都是因為冰意。

  都是因為冰意在破限之爭說的那一句話。

  拼命的活著。

  當時的陳旻從未想到，自己今後的生命都在踐行這一句話。

  好似帶著嘲諷。

  但更有迷茫。

  他曾有為宏願而死的志向，但此刻卻看不清自己的宏願到底是什麼了。

  直到某一刻。

  屏幕之內的陳及宣終於看到了自己還在掙扎的兒子：

  「解開他的嘴。」陳長垣的眸光再度變得平淡至極。

  陳及宣連忙抽出一根刺在陳旻雙唇上的鋼針。

  血水流出，陳旻看向屏幕之內的父親。

  後者，竟是一言不發。

  好似在等待陳旻回答。

  「父親……」

  陳旻苦澀開口。

  對方已經當眾說過，不要他這個兒子了。

  事實上，陳旻從出生到現在一共也沒見過陳長垣幾次。

  烙陳無敵子，一向神出鬼沒。

  「說說。」陳長垣開口：

  「你想要做什麼？」

  冷汗自陳旻額頭流下。

  緊接著，陳旻變得平靜起來，再度恢復以前會有的神色：

  「尋求我自身的志向。」

  「你的志向是什麼？」陳長垣問道。

  「是什麼？」陳旻無言，他不知道，他以前知道的，現在不知道了。

  只是。

  此刻陳旻忽然浮現出一絲釋然：

  「尋我心中之道便是我的志向。

  我曾認為五族滅夏氏，乃是時代終將走向的結局，時代面前，生靈不再是生靈，而是將要被革新的物質。」

  機艙內，陳及宣皺眉。

  屏幕之內的陳長垣始終平靜，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自己兒子講述志向。

  卻見，陳旻繼續說道：

  「所以我審時度勢，積攢自身，等待時代到來，以我一人之力，翻江倒海，大改天下，為世人求未來！」

  他說的斬釘截鐵，說的宏偉壯大。

  這便是他十幾年來所求之物！

  這便是他日夜願為之赴死的宏願！

  陳及宣眼皮狂跳，他看向屏幕之內的陳長垣，不語。

  陳旻成長之路，烙陳並未管教，只是給之資源，任其施展天賦。

  沒成想，此子心中竟是這般想的。

  「可是……」陳旻低沉一聲，苦笑：

  「如今之我卻是看不清了。」

  「為何看不清？」陳長垣的聲音響起，這一次竟是帶著疑問。

  陳旻看向屏幕，看向無敵子：

  「父親，一株草之命與一片林海之命，誰更珍貴？」

  陳長垣開口：

  「一片林？」

  「是嗎？」陳旻搖了搖頭：

  「我沒看到。

  一株草拼命活著，它不垂頭，或許也能成林。

  那磅礴無邊的林海，若是近距離看去，或許也是一根草。」

  現在，未來。

  陳旻眼裡迷茫不堪。

  因果不現，本我不清。

  迷茫，疑問，質問天地。

  到底，孰強孰弱。

  到底，誰是芻狗？

  這便是，他要尋求的道路。

  他看向巨大的屏幕，這位世人敬仰的無敵子此刻竟是也在沉思。

  對方也看不清，也想不通。

  對方，或許根本不理解。

  陳旻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迷茫不可怕。

  連迷茫都消失了，那才是真正的沒救了。

  他還有救。

  腦海中，一縷新生的意志似是在生長，在逐漸清晰！

  好像，真理與陳旻之間只餘下最後的一層隔膜。

  陳旻即將看透！

  「帶回來吧。」

  淡漠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陳旻的思緒。

  「好。」

  陳及宣點頭，將那一根鋼針再度刺入陳旻雙唇之上：

  「之後呢？」

  陳旻雙眸睜大，那屏幕之內自己的父親此刻無比冷漠。

  「殺了。」

  簡單的兩個字吐出，陳長垣的眼裡始終沒有一絲情感波動。

  「殺了……」陳及宣眼皮一跳：

  「陳旻意志極強，殺了……」

  「正是因為意志極強，一旦認定某些事，根本拉不回來了。

  如果他繼續發展下去，成為你我敵人也正常。」

  陳長垣沒有在意此刻掙扎至極的陳旻。

  繼續道：

  「我當年從金州歸來，無意中在死屍堆里見到他。

  當時便看出他肉身天賦極強，索性帶了回來，給其換血，讓他成為我兒子。

  只是沒想到一直培養過來，倒是培養了一個廢物。」

  他自始至終再也沒看過陳旻一眼，繼續道：

  「不過他肉身天賦的確不容浪費，殺了後，我便分割一樓神魂奪舍這一具肉身。」

  陳及宣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好。」

  他看向身旁，不斷顫抖的陳旻，此刻陰毒起來：

  「你令我失望！

  我給了你那麼多次機會，告誡過你那麼多次，結果你怎麼就這般無可救藥！」

  轟轟轟！

  一道道轟鳴聲自陳旻體內響徹著。

  伴隨著的，還有一道『咔咔咔』的骨骼斷裂聲。

  被鋼針控制的青年此刻渾身皮肉都開始溢出鮮血，雙眸都變得通紅起來。

  「都說了，這是可以控制法真境的鋼針，你掙扎沒用。」

  陳及宣在一旁冷冷開口：

  「別浪費了這一具完好肉身。」

  陳旻面容扭曲，盡顯掙扎之態。

  他的雙目圓睜，似要噴出火來，但卻真的無法抗衡這一根根刺入肉身的鋼針。

  他艱難呼吸著，眸光看向那大屏幕之上。

  只是，陳長垣再也沒有看過他一眼了。

  「大哥，那冰意之後如何處理？」陳及宣此刻又繼續開始與陳長垣談論冰意。

  「不急，既然殺不了，便待我進入創境。」陳長垣平靜道。

  陳及宣一喜：

  「那邊有眉目了？！」

  「已經回來找我了。」陳長垣負手而立：

  「十年謀劃，只待今朝。

  我若進入創境，張庭、夏氏、就算是五族也攔不住我了！」

  他的臉上第一次浮現笑意。

  噗通一聲。

  機艙內，陳旻再也無法佇立，直接倒了下來。

  他渾身血液流出，一根根刺入肉身的鋼針不斷震顫，每一次掙扎，鋼針就會越陷入肉身幾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劇痛，麻木！

  終於在某一刻，陳旻眼神逐漸黯淡，好似失去了對活下去的希望。

  咯吱，咯吱！

  鋼針鑽入骨骼的聲音不斷響起。

  肉身的最後一絲意志還在掙扎。

  「恭喜大哥！」

  陳及宣大笑出聲，對著屏幕行禮。

  「給他點迷藥，不要讓他壞了肉身。」陳長垣開口出聲。

  「是！」陳及宣皺眉：

  「可以控制法真境的迷藥都沒迷倒他，真是……」

  也就在這一瞬間。

  陳及宣的眸光與陳旻對視。

  也就在這時。

  那屏幕之內的陳長垣眸色忽然一變。

  咯吱，咯吱！

  鋼針刺入骨骼的聲音還在響著，陳及宣還在尋找其餘迷藥。

  屏幕之內，陳長垣的眸光在陡然一縮後，變得淡然：

  「你膽子倒是不小。」

  「還行。」清冷的聲音響起。

  「誰在說話！」陳及宣愕然一聲，忽然抬起腦袋。

  緊接著，雙眸圓瞪。

  卻見，他的身旁，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一名身穿黑衣，戴著白色面具的身影。

  冰意！

  陳及宣臉色一瞬間煞白，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裡。

  咄嗟之間，他甚至忘了自己乃是半步法真境，此刻這剛入三階的冰意到來，竟是給他難以形容的驚懼。

  「冰……！」

  陳及宣尖叫著。

  咔！

  一隻手忽然抓住了他的脖頸。

  「噓。」

  那如幽鬼一般溢散寒意的青年豎起食指抵在面具前。

  「別吵，體諒一下。」

  甲板上，陳旻睜大了眼睛，泣血的雙眸死死看著這一道身影。

  屏幕之內，烙陳無敵子眯起眼睛，危險至極。

  唯有，這不速之客還在說話。

  「我第一次見到無敵子，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