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善』,悄然之間化開。
偌大的大夏,似是感知到了什麼,此刻卻發生無人可察覺的變化。
虛影緩緩消失。
房間,依舊是那一個房間。
夏寒舟對著虛空,再度深深鞠躬行禮,一雙滄桑的眼裡,似是有淚水閃爍。
直起腰,夏寒舟長長吁嘆一聲。
眼裡似是看到了什麼未來的畫面。
滄桑斑駁的大地上,武道之主渾身血痕,於大夏前將滅。
而也就在那時,大夏震顫。
一尊尊先皇之魂踏過時光,龍威盈天,向他走來。
夏寒舟晃了晃腦袋:
「陳言啊……」
他今天這般做,或許陳言永遠也不會知道。
但他還是會做,因為在偉岸之人的身後,億萬生靈之中,依舊有值得謳歌的偉大靈魂。
時代如浪,靈魂不死。
「那……以後該如何對待他?」
沙發上,夏祈緩緩開口。
夏寒舟沉思道:
「就當今日之事從未發生,我夏氏雖然將他視作未來,但他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暗中皆可幫助,但還是別叫外人知曉了。」
夏寒舟唏噓不已。
開創武道本就是偉岸之事。
但陳言所開創的武道,好像……
好像根本不能以以前的觀念看之。
向天地言我命,向萬道樹我心,破古神之囚鎖,斬世人之不公。
那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武道啊。
能做到嗎?
但那陳言的確……磨滅了惡意。
他做得到!
「好!」
夏祈笑著點了點頭,下一刻卻是忽然一僵。
刺啦啦……
他的臉上,密密麻麻的黑紋浮現。
夏寒舟面色瞬然變化,正要出手。
卻見,那一道道黑紋以往常從來沒有過的速度裂開。
「嗯!」
夏祈低哼一聲,疼痛的渾身發抖。
夏寒舟連忙從口袋中取出一個藥盒,正要打開。
夏祈臉上的血痕之中,忽然有一道道漆黑黏膩的手伸出,拽住夏寒舟手中的藥盒。
「滾!!!」
夏寒舟暴喝一聲,甩開黑手,打開藥盒,取出三枚藥丸塞入夏祈的口中。
呷!
尖銳的嘶鳴聲從夏祈身上的一道道血痕之中響徹,緊接著一條條黑手枯萎,散去。
血痕消失。
夏祈癱軟在沙發上,向著眼眸依舊圓瞪的夏寒舟,淡淡一笑:
「沒事,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夏寒舟身體顫動。
因為剛才夏祈所做,對方身上的皇厄更加嚴重了。
這是夏氏皇族的命運啊。
他咬緊牙關,陸巡陽他媽的還能回來不!
「掌國!!!」
驚慌的女子聲音響起,一名青裙女子沖了進來,卻是被擋在一層層的立方體陣盤之外。
「明明白天剛吃過藥,為什麼……」女子眼裡浮現驚慌。
「沒事,沒事!」夏祈笑道,站了起來。
夏寒舟撤去陣盤,被青裙女子攙扶著要離開的夏祈忽然回首笑道:
「希望那位……先生可以讓我看到,有機會看到……」
他轉過身:
「盛世重現的那一刻。」
夏寒舟嘴唇顫動。
夏祈終究是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啊,對方一生下來命運便已經定了。
夏祈身旁,青裙女子驚喜道:
「掌國,陸巡陽回來了?」
夏祈笑道:「快了!」
「真的嗎,那太好了!」青裙女子眼裡浮現一絲希望。
夏祈走後。
夏寒舟才如徹底沒了力氣一般,重重的坐在沙發上。
他搖了搖頭,絕不後悔剛才所做。
一個天驕試煉,他徹底看清了陳言。
對方說的沒錯,他錯了,他失敗了。
他失敗了,但陳言可以成功。
他如此想著,取出一根根煙抽了起來,房間內突然被氤氳煙霧充盈。
時間緩緩而過。
夏寒舟再一次施展光幕看向極北之地。
視線掃向陳言的妹妹,眸光閃爍間,輕聲開口:
「沈可卿,取出問心碑,你與那小孩,都要接受問心。」
沈可卿眉頭微蹙,下一刻瞭然。
陳妤亦是聽到了這一句話,面色微變,有些緊張道: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承載夏寒舟影像的光幕緩緩飄到了陳妤面前,眸色變得柔和起來:
「陳言的妹妹……」
夏寒舟思索著語句道:
「你哥哥現在在做什麼,你可能不清楚,但也應該知曉這事關重大吧。」
陳妤點了點頭,心裡卻是與紅裙女子開始溝通。
夏寒舟繼續語道:
「我不是不信任你。
只是接受問心碑,是保護你,保護你哥哥的一個手段。」
陳妤思索著,看向冰室之內的兄長。
一般這個時候,她最想要的,是自家老哥的建議。
只是,此刻陳言一言不發,在深度的修煉之內。
夏寒舟再度說道:
「而且,我信任你,但我絕不信任姬家人,你說是吧,姬硯南。」
夏寒舟眯起眼睛,陳妤面色微變。
一抹紅光浮現在陳妤身前。
名叫姬硯南的女子眸色極度複雜的看向陳言,隨後緩緩點頭:
「小妤,接受問心碑吧,問心碑只會用來束縛我們言語,以後就算有強者探究我們記憶也會被問心碑擋住。
對你我,和你哥都有好處。」
陳妤點了點頭,心中依舊拿不準主意。
「姬硯南,你竟然還活著。」一旁,沈可卿面色變得冰冷起來,眉頭蹙起。
之所以要用問心碑。
說到底,只是為了封鎖姬硯南一人。
五族姬家。
誰都不可能輕易的相信。
倒是此刻,那冰室之內,身穿將星服的青年緩緩睜開眼眸。
「前輩,既然要我妹妹接受問心碑,我應該在場才行。」
他向著頭頂看去,視線鎖定在那一道紅衣身影之上。
姬硯南。
五族姬家。
自己一直警惕此人,果然是沒錯的。
對於夏寒舟打算取出問心碑之事,陳言心裡也覺得是必要的。
只不過,事關妹妹自己必須要小心一些才好。
「哥!」
陳妤驚喜的聲音在上空響起,連忙來到了冰地之上。
陳言嘴角浮現出溫和的笑意,單手一揮冰面破碎。
嘩的一聲。
陳妤高挑而溫暖的身體進入陳言懷中,耳畔還傳來了陳妤哭哭啼啼的聲音。
「嚇死我了,哥,你嚇死我了,嗚嗚嗚。」
緊接著,小女生攥起雙拳開始捶著自己兄長的肩膀:
「你竟然是冰意,你打了我那麼多次,回家教導我,還要繼續打我……」
陳言神色一僵,眸色也變得越來越溫和,揉著陳妤的腦袋輕聲道:
「我的確嚴格了一些。」
這一幕的產生與整個極北之地的氛圍都不搭。
好似很是突兀一般。
但就像是極寒之內的一道輕輕的暖流,讓人心生慰藉。
高空之上,名叫姬硯南的紅裙女子看著這一幕,面色複雜至極。
看著那樣貌俊秀的青年,心中更是不由得浮現出一絲畏懼。
她紅唇嚅囁,難以清楚陳言之前身上的變化到底代表著什麼。
她有些猜測。
但這猜測,太過宏大了一些,令她不敢去相信。
但不管怎樣,那青年戰勝了陳旻,還……
融化了惡意。
………………
時間緩緩而過。
陳妤與紅裙女子,包括沈可卿都接受了問心碑的問心考驗。
此地有關他之事,三人皆不會向外透露。
陳言靜靜站在冰地之上,心裡唏噓不已。
開創武道。
這算是改變世界的事情了。
其中含義,他自己也算清楚。
這算是他心中想要去做的事情,但如今做到了。
又覺得有無盡的壓力襲來。
「哥,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嗎?」
冰地之上,陳妤拉著陳言的手,輕聲問道。
「不,我還有些事要做。」
陳言靜靜開口。
「好吧。」
陳妤晃了晃陳言的袖子,腳下升起一道陣盤,乘著陣盤離去。
看了一眼陳妤的背影,陳言再度盤坐了下來。
如今,意志一道已經開創了出來。
但連第一個境界都沒有。
意志一道,如水上之浮萍,看似存在,但飄零蕩漾,不見基石,不現歸期。
陳言現在所需要的,便是開創出第一個意志一道的境界。
一旦出現武道基石,意志一道才算是真正的安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