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鳳淡然一笑,對崔瑩的評價不置可否,只是微微一抬手,自掌中寰宇中取出一件小巧玲瓏的浮雲仙舍,這仙舍格外精工奇麗,雖然只是巴掌大的模型一般,但是卻樓閣宮殿、曲橋流觴一個不少,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幅仙家洞府的微縮模型。
這件浮雲仙舍,正是當初獨孤鳳拜訪天蓬山長春仙府時,甘碧梧見獨孤鳳頗為喜歡這些精巧的宮舍萬物,就特意揀出數十樣最精巧綺麗的送與了她。獨孤鳳收下之後,就將其煉為一個整體,預備作為一座移動的行宮別墅來用。只是她這些年忙於修行,多在洞府閉關不出,就算偶爾外出,也是目標明確,來去匆匆,根本沒有風餐露宿的時候,因此這件頗見煉製者精巧心思的浮雲仙舍就幾乎成了一件無用之物。
獨孤鳳取出這件浮雲仙舍之後,並不使用,而是又將在幻波池仙府之中書寫好的《太真八景升仙劍經》的部分篇章抽出,放入浮雲仙舍之中,然後看了一眼那剛剛躲進船艙之中的清歌女子,抬手一扔,就將這件巴掌大小的浮雲仙舍拋到了江水之中。
獨孤鳳行為讓崔瑩摸不著頭腦,那浮雲仙舍精巧綺麗、章台具備,最是符合她的審美,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向討要來賞玩一番,就見獨孤鳳將它拋入了江水之中了,不禁有些可惜,道:「這麼精巧工麗的仙舍行宮,你怎麼說扔就扔了?就算是你不想要了,也可以送給我嘛!」
獨孤鳳扔完浮雲下舍,也不回頭,只是負手而立,遙望夜空,淡淡的道:「十步之內,必有芳草。滄海之濱,多有遺珠。人道滄桑,一朝興盛,必有萬千龍蛇俯首。人道如此,仙道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茫茫大地,億兆歲月,恆河沙數的黎民眾生,又有多少不適合於玄門仙道的俊傑在潛伏呢?」
獨孤鳳目光深湛的注視著深邃的夜空,目光似乎超越了時空的阻隔,發出了無限期待的
感慨:「未來,真是讓人期待呀!」
獨孤鳳感慨完畢,回頭看了崔瑩一眼,卻見其一副聽的似懂非懂,不明覺厲的模樣,不禁啞然一笑,道:「不用多想了。我不過是見獵心喜,隨手布下一處機緣。至於這處機緣誰能夠得到,那就看其人的運氣了。」頓了頓,又看了崔瑩一眼,道:「當然,你想要那座浮雲仙舍的話,也可以下水去找找,看看你的運氣如何!」
崔瑩親眼看到獨孤鳳將一卷書有《太真八景升仙劍經》的玉冊金簡放入了浮雲仙宮之中,聞言頓時頗為心動。不過她亦知道獨孤鳳看似隨手拋出的浮雲仙舍,必定暗中藏有禁制,不是真正的有緣人,根本別想碰到。因此下水尋找的念頭,只是在腦子轉了轉,就被她放棄了。
獨孤鳳和崔瑩正在說話間,突然天空之中風雲突變,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彤雲密布,狂風大作,整個天地間的氣溫急劇下降,不過一盞茶功夫,飄飄揚揚的雪花已經從高空落下,整個江面上頓時狂雪飛舞,亂瓊飛渡,一派蒼茫。
此地是瓜洲渡口,江南水鄉,此時正值夏末秋初,秋水盈漲之時,怎麼看也不該出現風雲突變、八月飛雪的氣象。
只是獨孤鳳卻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雪並不意外,反而是舉杯獨酌,饒有興致的欣賞起這千江水月,亂瓊飛渡的難得奇景起來。
而崔瑩卻是抬起頭來,微微有些經驗的南方的天空的某處。通過氣機與天地的交感與神念捕捉,她在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這番天象異變發生的源頭之地。
在距離此地南方數十里外的萬丈高空之上,正有兩團龐大的氣機漩渦正在激烈的碰撞交鋒。以崔瑩的目力,正可以透過重重的氣旋雲層的遮擋,看到那兩團漩渦的核心正各自被一青一彩的兩團寶光所籠罩。
寶光凝練內斂,將外界的窺探的目光都隔絕開來。但是兩人鬥法的餘波,卻激起了天地間億萬重氣機的連鎖反應,在凡人無法感知的層次,以戰鬥中的兩人為核心,瞬間千萬次的力量衝擊,仿佛有無數柄錘頭在鍛打一般,在虛空之中製造出層次爹爹漣漪般的震盪。
而如此激烈的元氣激盪頻率,瞬間改變了天地間氣機運轉的規律,將夏末秋初的江南頓時變成了八月飛雪的北國。
雲層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天空中堆積出厚厚的一層,劇烈的元氣震盪,掀起了颱風過境一般的狂暴風雪,橫掃過整個長江兩岸。狂風肆虐,暴雪紛紛,無數的江船紛紛的靠岸,沉下重錨以低於一浪高過一浪的江風。
這等鬥法的情況在修者的世界中十分常見,不過有著老天天罰的威脅,在人煙稠密的地區鬥法,無論正邪各派都會十分克制小心,儘量控制著力量的餘波,不至於一不小心失手波及一大片凡人。
現在在天空鬥法的兩人雖然都十分默契的將地點定位在萬丈高空之上,不過那肆虐的餘波還是造成了方圓數百里範圍內的天象異變,雖然不至於造成凡人傷亡。但是其造成的影響其實已經堪堪踩線了。
紅塵之中,龍蛇混雜,其中也不乏駐世隱修的高僧大德與遊戲人間的玄門大能,上面的兩人如果做得太過分了的話,應該很快就有人來出面阻攔調節了!
如此想著,崔瑩悄悄地看了獨孤鳳一眼,卻發現她絲毫沒有插手上方戰鬥的意思。
獨孤鳳自然是沒有出手的興趣,別看上方戰鬥的雙方打得十分的精彩,連江南水鄉變北地雪國的氣象異變都整出來了。但其實戰鬥的雙方都理智的很呢,出手多有保留,在這裡打上一會兒自然就會挪地方了!
不過看著那些將江船固定之後,反而饒有興致的推窗開門,欣賞難得的江南雪景的諸多商人旅客。獨孤鳳不禁微微感嘆一下這個世界凡人的好運,相比於沒有天道約束的神兵世界,動不動就冤死在高武強者對拼的地圖炮餘波下的神兵世界凡人,這個世界的凡人可謂是十分的幸福了。只是這種簡單的幸福,在她一心挑起的未來變化之中,未必還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啊……
修者的氣脈都是十分的悠長,通常全力戰鬥個十天半月氣息也不會衰減半分,只是如果在一方有心早點解決戰鬥的情況下,戰鬥的過程也是可以十分短暫的。
天空中的戰鬥很快就分出了勝負,就在雙方各自放出了各種法寶,激烈對拼,看似勢均力敵的當空。那被一重青藍相間的寶光裹著的身影突然慘叫一聲,驟然抽身,化為一道青藍長虹,迅速的往北方天際逃去。
「好個天狐賤婢,竟敢施展暗算……」
獨孤鳳聽得不禁一笑,這個敗逃的傢伙還真有反派龍套的敬業精神,逃跑之際,還不忘撂下狠話。只是這等古惑仔小混混一般的狠話,由修者口中說出,未免有**份。
「咦!那是北極的寒光道人。」聽到敗走那人的聲音,崔瑩頓時認出了他的身份,不過卻是對和他戰鬥的人的身份更好奇了,不禁道:「寒光道人也是旁門中有名的散仙,竟然這麼快就敗下陣來,和他鬥法的人是誰?」
「喔,原來是寒光道人!」
獨孤鳳淡淡雖然動念之間就已經將戰鬥雙方身份所洞徹的一清二楚,不過卻並不感興趣,只是淡淡的道:「恩,他這次是不小心吃了白眉針的虧,不過他運氣不錯,恰好手頭有一塊元磁精鐵,想來他聰明一點的話,就會用元磁精鐵練成元磁法寶,吸出白眉針。雖然吃些苦頭是免不了的,但是命還是能保住的。」
……
天空中的戰鬥雖然很快結束了,但是雙方戰鬥激起的元氣波動卻不是那麼容易平復的。因此這場大雪,一直紛紛揚揚的下到了第二天正午,才徹底消停了下來。
因這風雪阻渡,舟船不得過江,因此大批的商旅就此滯留在了瓜洲渡口,為本就繁華鼎盛的瓜洲頓時更增添了幾分熱鬧的氣息。
獨孤鳳並未急於離開瓜洲渡口,而是風雪未停,雪漫大江時,帶著崔瑩停舟上岸,如凡人一般選了一家臨江的酒樓,一邊憑窗而酌,一邊玩味百態人生。
獨孤鳳與崔瑩入座未久,她們鄰座廂房之中,就來了兩位客人。其中一位舊帽儒服,正是昨夜與那清歌女子同船對飲的年輕儒生,另一位則是錦帽貂裘,看起來十分風流富貴的年輕公子。
兩人入座把酒,各自敘話,談些江湖風月、花柳趣聞,逐漸說的入巷。
酒酣耳熟之際,那富貴公子突然屏去左右,低低問道:「昨夜尊舟清歌者,何人也?」
那年輕儒生正自賣弄,聞言一笑,頗為自得的道:「實不相瞞,此乃北京名姬杜十娘也。」
那富貴公子聞言不禁露出驚訝之色,忍不住問道:「既是曲中姊妹,何以歸兄?」
獨孤鳳和崔瑩的耳目何等的靈敏,早已經將兩人的對話聽入耳中。崔瑩心思敏捷,對於勾心鬥角的種種齷蹉之事了解頗多,因此只聽了個開頭,就已經察覺到了問題,她看了獨孤鳳一眼,突然輕輕的嘆了口氣,道:「世間每多負心人!無論仙凡,男人總是靠不住的,還是師叔你說的對,只有我們女兒家自己才會真心體貼喜歡我們女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