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7.山老爺和山寨隱秘

  「你倒是說說為什麼？」

  紀道伸手一甩衣袖，身旁小道士連忙取出一盞燈籠，揮灑微光將周圍映亮。

  山寨上下蒙著濃鬱黑暗，仿佛被黑霧籠罩，這盞燈籠也照不多遠，只能將幾人身影和腳下生滿青苔的古樸磚石照出。

  借著這股微光。

  小道士將仙鶴領到寨門外的懸崖邊，以便隨時能展翅起飛離開此地，鬼將仙屍則悄然沒入暗處，摸黑探查四周情況。

  張二狗不太正常。

  自己等人必須防一手。

  「道爺，你看這山寨有多少年頭了？」張二狗探出半條手臂朝地一指。

  「有事直說，故弄玄虛什麼？」

  紀道皺眉防著張二狗，悄然轉動大拇指上的扳指，只是用餘光掃了地面一眼。

  石磚滄桑老化，邊角早已磨平，只留個邊緣凸出泥地，與周圍景象渾然一體，頗有一種早已荒廢的山中野廟之感。

  這石磚確實年代久遠。

  恐怕比南澤出事還早。

  大概估計是明中早期的東西。

  不過這也是正常情況，無海仙洲肯定早就有古人來過，否則在南澤古城出事時，就不會把居民百姓遷到此地來。

  「道爺，此地早前不是山寨，是後來才被這些山匪占據，你能不能看出這裡早年是個什麼地方？」張二狗繼續詢問。

  他倒也沒什麼舉動，就是藏在一間老屋檐下問東問西，周圍沒有其他東西。

  「這是什麼地方？」

  紀道看了張二狗頭頂一眼。

  朦朧黑暗中，一尊鬼將已經跳上房檐摸到張二狗頭頂，長刀寒光若隱若現，在屋檐轉了一圈，又遁入房後並未動刀。

  鬼爺沒出手。

  說明前面沒危險。

  紀道悄然鬆了口氣，開始仔細思索張二狗的異常，因為區區一個張二狗難以構成威脅，他道行不夠，被鬼染了也不夠。

  他用毒過不了自己。

  刀劍過不了鬼將仙屍。

  神鬼手段也用不出手，稍微有些異動就會被提前扼殺，被鬼爺一刀斬暈。

  「道爺，伱是否還記得，當初你們遇到山匪偷獵仙鶴時，他們要給誰祝壽？」

  張二狗繼續提問。

  他像是被人下了咒，嘴裡說不出一句陳述句，只能通過不斷詢問來提供線索。

  「給他們大當家的。」

  紀道回想起當初，幾個山匪鬼鬼祟祟偷獵仙鶴，說的就是要把仙鶴拿回去給山寨大當家祝壽，不知天高地厚和死活。

  但後來剿匪時。

  那個大當家被毒霧熏暈，直挺挺躺在地上和死了一樣，也沒展現什麼過人本領，不堪一擊還不如山寨里的大狼狗。

  整個山寨抓了幾十人，因為人數太多，帶回天宮還得一天兩頓飯養活，於是紀道就把這些人都交給張二狗來處置。

  張二狗沒有鬼璽，但他是血丹妖道傳人，實打實的歪門邪道，雖然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但控制幾個山匪還是易如反掌。

  況且血丹本就是控人之法，張二狗從天宮庫里取些血猴血就能控了這些人。

  於是紀道當初就沒管。

  他不想看張二狗耍邪術，就讓張二狗自行處理，但聽他現在的話，好像是這個大當家出了問題，背後有些隱秘存在？

  「怎麼，那個大當家有異常？他此刻在何處？你帶我去將其砍殺不就行了？」

  紀道想到此處便出聲詢問。

  上次能迷暈對方一次，再來一次又有何妨，此刻山里漆黑但還沒下雨，即便再生火造霧，也不過是幾分鐘的事情罷了。

  「道爺，萬萬不可。」

  「現在我是大當家了。」

  張二狗愁眉苦臉連忙開口。

  「你是大當家怎麼了？莫非你真的中了此地邪術？被這山中某物控制神魂？」紀道一聽這話就想到許多古籍記載。

  誰當這山寨的大當家。

  誰就會被山中邪物控制。

  這種情況倒是常見，古代志怪中常有此類故事，大山大河深處藏匿邪物，控制山中樵夫和獵戶，誘人進山後生吞活剝。

  被控百姓神志不清。

  連家中妻女也能送出。

  全家老小都成了那邪物口糧，最後實在沒辦法，便搶掠尋常百姓送到山中。

  「道爺，我也這樣懷疑，但我看不出這山寨的年代，也看不穿這山寨早年究竟是個什麼地方，此事恐怕還得你看看。」

  張二狗長嘆口氣走出屋檐。

  看清他此時此刻的面容後，紀道忽然倒吸一口冷氣，仔細觀察久久說不出話。

  張二狗雖然已經中年，長相也談不上五官端正，眉眼間帶著一股子邪味，但把頭髮束起換上正裝後，倒也有些味道。

  可此刻卻完全不同。

  張二狗眼窩凹陷黑眼圈濃厚，但臉上皮肉卻緊繃繃的，皮膚白里泛紅像是塗了些胭脂，整張臉容光煥發年輕了十歲。

  除了眼睛外。

  他就像是返老還童。

  可那雙眼睛十分駭人，眼神疲憊、意識混沌、眼皮下垂，瞳孔灰黑摻混，和在棺槨里躺了幾十年的死人眼一模一樣。

  像是迴光返照。

  又像是死人陰魂寄住活人。

  張二狗的皮肉像是借來的外殼，年輕倒是年輕，但內里的靈魂卻腐朽瀕死。

  「這可真是稀奇。」

  「你還真是中邪了。」

  「現在是什麼情況，看你皮肉紅潤血氣充盈，你吃血丹給自己強行續命了？」

  紀道摸著下巴嘖嘖感嘆。

  真是沒想到，這山野之間居然有邪物，膽大包天連監仙司的人都敢動。

  「那到沒有。」

  「我也不知怎麼回事。」

  張二狗苦澀搖頭。

  「你自己說說，你有什麼症狀，估計還有幾天壽命？」紀道再次詢問，張二狗也是道家出身，這點問題自有判斷。

  「壽命應該還有半年以上，一時半會死不了，如果用血丹能續個一二十年。」

  「此事我也說不好，之前那個大當家不過凡人之軀，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他當了二十年大當家，也未曾半路猝死。」

  張二狗搖頭說不準。

  「你站在此地是在做什麼？你剛才問我數個問題，都是你心中的疑惑？你在此地待了這麼長時間，沒有找到線索？」

  紀道連連發問。

  張二狗不是傻子，他肯定有些發現，畢竟是他自己出事，他比誰都著急。

  「確實如此，這段時間我尋找問題根源，只發現這處山寨在早前不是山寨，年代遠遠早於南澤古城遷徙百姓，在山下還沒有村鎮時，此地就已經有了古建。」

  「這群土匪一問三不知，那個大當家醒來後就直接痴傻，雙眼混沌神智喪失，每日拉撒到褲中，問不出什麼線索。」

  「所以我這段時間一直探尋。」

  「此地在早年究竟是什麼地方，山中到底藏著什麼，和無邊崖石碑仙門有何關係，又與不遠處的舟師殘骸有何牽扯。」

  「唯一知道的就是，這山裡有個山老爺，大當家每隔幾日就要到後山祭拜，不許其他山匪跟隨，祭時不能大聲喧譁。」

  「後來我下山去鎮上打聽，也聽到類似傳聞，說附近確實有個山老爺，長眠在山中某處，一旦驚醒就會下山吃人。」

  「我估計山老爺就在後山。」

  「去後山尋找時，卻發現後山有個山洞，一條台階通入深處，卻被巨石灌滿又被鐵索鎮封，沒個十年根本挖不下去。」

  「這條路被徹底封鎖，但山老爺卻在這百年間數次下山吃人，所以山中必有其他通路可入山洞，但我一直沒找到。」

  「於是我只能尋找其他地方挖掘地洞，試圖挖到後山的山洞裡一探究竟。」

  「這處屋檐後面有個幽深枯井或許可行，我剛才在裡面挖土，聽到異動就出來藏在暗處觀察，卻不想是道爺你來了。」

  「道爺嗓門太大，一嗓子下去八成能驚醒山老爺，而我又未曾找到通路，眼看馬上要下雨，若邪物溜到山下吃人，我們也難以發現，只會白白害了山下百姓。」

  張二狗連連嘆氣說出原委。

  就是因為這些，他才勸阻紀道讓他小聲說話，倒不是怕山老爺被吵醒，主要是此刻沒有確定位置，怕它去山下吃人。

  監仙司當然無懼山老爺。

  這等民間神鬼之事，通常都入不了監仙司的眼，派出鎮鬼司鎮妖司就能解決，若它真敢現身山寨，今夜就是他的死期。

  張二狗對此很有信心。

  別說道爺已經親臨此地，就算道爺今天沒來，他也有把握獨自斬殺山老爺，因為山寨里還有兩位鬼爺和不少的手段。

  但關鍵就是這山老爺行蹤縹緲，這段時間從未現身，一直長眠在山中某處。

  連它究竟是個什麼模樣，是妖是鬼、如何攻擊、從何路下山都一概不知，找不到此物，就很容易給山下百姓帶去災禍。

  百姓都是凡人。

  他們如何防範妖鬼？

  「你現在倒是頗有長進，自身難保卻能顧上體恤凡俗百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沒有辜負仙爺給予你的厚望。」

  紀道點點頭誇讚張二狗一句，而後又環視四周古建道：「不過此事恐怕不簡單，你說得很有道理，此地大有問題。」

  如果只是尋常的山寨和所謂山老爺，確實用不著監仙司親自督辦，但關鍵是此地附近有仙門，還有古代舟師殘骸。

  這兩個東西不簡單啊。

  監仙司的仙門，是什麼地方都有資格建的嗎？連天宮那等山海之地都只有一個仙門，很多都司甚至連仙門都沒有。

  此地不是都司。

  也不是險要關隘。

  卻在山谷里直愣愣豎著個仙門。

  但凡動腦子想想，都知道附近必有異常，在古代發生過驚天動地的大事。

  舟師殘骸也是相同，凡是舟師覆滅的地方，無一不是神鬼險地，尤其是全軍覆沒死狀悽慘的此地，更是險之又險。

  此前去過的潛舟海峽，極寒山脈的古船連環，都有舟師留下的作戰痕跡，而能把舟師擊沉的東西，也絕對沒那麼簡單。

  二者綜合到一起。

  這山寨恐怕大有隱秘。

  要是放到古代，這種地方絕對是戒備森嚴的秘地，別說山老爺下山吃人，就算百姓家裡的雞死了三隻，都會引起調查。

  類似情況也見過不少。

  其實天宮就是一個例子，天宮仙海湖南岸，就有古代海衛留下的痕跡，雖然早就已經廢棄，但直到今天也不知道用途。

  這山中建築年代久遠，在古早時期很可能也是被海衛建造，但用途難以揣測，沒有一定的線索，根本無從下手推理。

  「那此刻應該如何？」

  張二狗一聽此言更加發愁。

  就像是無頭冤案，抓犯人到是簡單，關鍵是根本沒有入手方向，他挖井只是被逼無奈，能挖進山洞的概率非常低。

  「首先將此事上報仙爺，而後調遣兵馬圍困此山，定不能讓那山老爺趁雨下山，若它敢出現，就將其就地處決。」

  「若它最後沒有出現，那就在山寨中慢慢尋找，另外派遣人手去望鏡都司，看看望境都司有沒有此地的歷史記載。」

  「此刻顧不上，否則我現在就去望鏡都司問責，域內百姓都被山老爺吃了數次，居然無人來管，也無人調查原因。」

  「你望鏡都司是幹什麼吃的，一群酒囊飯袋連百姓都護不住，我看他們已有取死之道，遲早讓仙爺把他們都砍了。」

  紀道憤憤開口做出安排。

  仙爺此前透露過想法，想將無海仙洲作為監仙司發展的主要方向，因為此洲環境比山海仙洲略好，人口也比天宮多。

  目前看來，這無海仙洲的環境也不咋正常，山中還多少有些隱患，但總體還是比天宮好得多，起碼百姓能生存下來。

  既然如此。

  此地就遲早是監仙司屬地。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無海仙洲現在就是監仙司屬地，監仙司是整個海衛的指揮使司，而明後期的都司由海衛管轄。

  監仙司在望境都司之上，雖然不是直接隸屬的關係，但監仙司主對望境指揮使，卻有徹徹底底的壓制和隸屬關係。

  各個重地的都司指揮使，才有資格進入監仙司擔任職位，像望境都司的指揮使，在監仙司只能坐在角落聽從命令。

  在現代社會確實沒辦法，大明已經滅亡了，監仙司主只是個光杆司令。

  但在無海仙洲這種與現代隔絕的地方，社會體制還是大明那一套，全都是大明殘部，監仙司主就不是光杆司令了。

  甚至完全相反。

  監仙司主只要一句話就能治指揮司個死罪，後者要麼造反、要麼束手伏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