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齊燁才剛躺下眯一會,墨垚就不請自入,撩了袍子逕自坐在一旁:「抓到了兩個來歷不明的人,你可是要審?」
「來歷不明?」
「他們有牌子在身,但行軍冊里沒有他們的名字。閱讀」
「叫什麼?」凌齊燁在榻上直起身子。
「不知道,你要見嗎?」
凌齊燁揮手,「不必了,讓千絕去解決便好。桌上有份剛送來的信函,你看看。」
墨垚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拍地合上信函,墨垚眸中儘是冷意,「南陵攻城了?」
「不然你以為她們把大軍拉到邊關,是去聊天談話等我們過去一舉殲滅的嗎?」
墨垚又踱步過來,「素聞南陵國的紅甲軍驍勇善戰,沒想到果真如此,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凌齊燁正想說什麼,聽到外面有人通報:「世子,人帶到了。」
千絕朝姿勢未變的凌大莊主一欠身:「少主,屬下這就去處理。」
「嗯。」
玥流盈一路被帶到凌大莊主的營帳前,心裡忍不住有點慌亂。不一會兒的路程,她設想了無數種可能,最壞的莫過於莊主大人氣慘了,暴打她一頓再任她自生自滅地回京。
許小倩整張臉早就已經歪得嘴巴不是嘴巴,鼻子不是鼻子。
她求救般地看著玥流盈,後者回她一個阿彌陀佛自求多福的眼神,許小倩這下更加憂傷了。
等待的時間雖短,卻異常揪心,玥流盈百無聊賴地低頭用腳踢著腳邊的小石子,頓時有種小痞子的傲嬌樣。
許小倩正忐忑著,不想裡邊突然出來一人,高大的身子遮去她面前所有的光線,然後一聲清冷的下令:「跟我來。」
玥流盈傻眼抬頭,啥?來審她們的是千絕?
也對,莊主大人日理萬機,堂堂一位軍委領導似乎沒什麼必要來見他們這種小人物。
若是千絕來審,或許情況要好上許多吧!
玥流盈暗想。
身後壓著她的小兵看似瘦瘦弱弱,力氣倒是很大,將她兩手反扣,磕得她脊梁骨生疼生疼。
嘶――真特麼疼!
她都被包成粽子了,還被這麼暴力對待,下層群眾果然是沒有人權的。
跟著千絕一直走,路程有點長,七拐八拐好似看不到盡頭。
許小倩這會臉上少了幾分憂慮,她撇著兩秀氣的眉頭,然後一皺:「我們還有多久能到,趕得回去吃晚飯嗎?」
語氣頗為平淡,卻讓千絕險些一頓。
他審過無數罪犯,包括主犯從犯嫌疑對象,卻從未有人在他要審訊前狀似天真地問,能不能趕上吃飯?
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不過,千絕目光一沉,倘是故意做此姿態……
「如果順利,自然是能吃上飯的。」
「噢。」許小倩甚是走心地敷衍一應。
玥流盈看她一直往自己肚子瞧,恨鐵不成鋼道:「你不是剛剛才吃的四喜薄餅和兩個大饅頭?」
許小倩很無辜:「我又餓了。」
玥流盈儘量走進她,柔聲道:「幸好我還留了碗白米粥和一份四喜薄餅,夠你吃了。」
許小倩口水都快流出:「大哥,你真好。」
千絕雞皮疙瘩都要起來,明明是男人粗曠的聲音,偏偏讓人聽出了一種撒嬌的意味。
一個大男人,撒嬌?
千絕惡寒!
玥流盈側首,「我自然是要對你好的。」
……千絕真想怒摔,這兩人在他面前公然上演兄弟情深,是當他一個大活人不存在?
看他們一點心慌意亂的樣子也無,眸中亦是一片清明,旁邊那人更是天真淳樸,不像是奸細該有的沉穩與內斂。
只是,善於偽裝之術的人不在少數,難保這兩人……
到了,「你們退下吧。」
兩個小兵依言退下。
玥流盈一雙慧眸圓溜溜地到處轉,這裡刑具倒是挺全,想來效果應該也是不錯。
「說吧,你們也瞧見了,實話實說還能少些折磨。」千絕直盯盯地看著她們兩。
「能先解綁嗎?」玥流盈示意自己已經被勒得發紅的手腕。
「別給我耍花樣!」千絕此時一點人情味也無。
他是暗閣之首,這麼多年的職業生涯已經讓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動不該有的同情之心。
對有可能是你敵人的人同情,那是最愚蠢的表現!
玥流盈手腕自己難受地動了動,好吧,此時的千絕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鬆綁之事想來是不大可能了。
「我們倆兄弟自問入職以來不曾有犯錯記錄,為人正派,行事磊落,上對得起皇上,下對得起百姓同胞,不知你還想讓我們說什麼?」
這種說話方式……怎麼聽著有點熟悉?
「名字?」
「岳英,岳小千。」他問得簡單,玥流盈也沒有廢話。
「你們的軍牌。」若是假的,他一眼便能看出。
玥流盈努了一下嘴,「腰間別著。」
千絕一把拽下,放在手心細看,怪哉,確是真的。
「為什麼你們在行軍冊上沒有名字?」
玥流盈復又把之前說的那套搬出來。
千絕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拿著一個長鞭。
往下一甩,制止了她的長篇大論。
玥流盈上身捆著,下身卻是自由,偏首一側,躲開了那一鞭。
千絕的臉色有些不好。
「你是伙頭軍的人?」問的是玥流盈。
「是。」
「之前火頭軍發生了一件事,你可知道。」
玥流盈很直白:「知道啊!」
千絕一愣,顯然沒料想到她竟這般配合。
「這件事在還未水落石出前一律對外封閉,你又是如何得知?」
「因為,那本就是我發現的。」玥流盈說這話時就和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風輕雲淡。
千絕想起,那天玉叔提及的那個功臣似乎就是喚作「岳英」。
「你……」
「我知道,你們無非是懷疑我們兩人是否有異心?」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你無須危言恐嚇,也無須嚴刑*供,我們二人沒有任何惡意,也不會做出傷害槿國的事來,何必把時間浪費在我們兄弟身上。」
許小倩適時添一句:「就是。」
「你既然說自己無辜,那你可知道幕後之人的消息。」
「我一個小小的火頭軍小成員怎麼……」
又是一鞭子下來。
玥流盈躲閃之餘亦在心裡編排,丫的,好你個千絕,幾日不見,倒是越來越暴力,越來越兇殘。
殊不知,今天已經是他人生審訊以來最溫和最反常的一次。
「我說我說,你那鞭子離我遠點。」一個不小心可是要毀容的。
「嗯?」
「火頭軍里有些人手腳確實有些不乾淨。」
「比如……」
玥流盈目光流轉,「比如東營……」
千絕思索一番,慢騰騰地收起手中長鞭,「你們且在這裡等著。」
玥流盈有種不詳的預告,心下一動,趕緊小跑攔住他:「你要去做什麼?」
「讓開!」千絕第一次見識到這種膽大包天的小兵。
玥流盈小心翼翼問:「你走了,我們這般捆著怎麼辦?」
「總會有解開的一天。」千絕說完就越過她離去。
死千絕!這麼不近人情小心將來娶不到老婆!
帳內再沒有外人,許小倩湊到玥流盈身邊神秘兮兮道:「流盈,我們現在要逃嗎?」
玥流盈小臉皺成一團,「我們這般模樣,怎麼逃?」
許小倩奸笑一聲,腳尖一點,一把小利刃瞬間而出,明晃晃的刀鋒似乎在閃著光。
「你居然還備著這種神器!」
「師父說山下人心險惡,要我多備著東西防範未然。」
「前輩好謀算!」
玥流盈透過帘子縫隙往外看,瞧見外頭有兩個守著的小兵,又輕聲踱回來。
「千絕估計去稟告莊主大人了,要是讓你師兄過來,恐怕免不了會被發現,我們現在只好先躲起來。」
許小倩點頭,略顯艱難地割斷玥流盈身上的繩子。
玥流盈獲得自由後也顧不上揉捏手腕,趕緊又替許小倩鬆綁。
「把這繩子收一收,莫被發現了。」說話輕聲細語。
「流盈,外面那兩個人怎麼辦?」
「我身上有一包蒙汗藥,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玥流盈揚起一抹笑。
許小倩內心的活躍因子又被勾起,接過玥流盈的藥,笑得不亦樂乎不懷好意,「放心吧,這兩個小兵我要是都搞不定,也該以死謝罪了。」
許小倩與玥流盈裝作依舊受制的模樣,故似痛哭地呻吟叫喚。
外邊的兩人面面相覷,終於決定進入一探究竟。
「你們兩個安分點,再耍花樣別怪我們不客氣。」
「大哥,我弟弟好像舊疾發作了。」玥流盈蹙著眉。
「什麼舊疾?」那兩人似乎很不耐煩。
許小倩應景地又叫了幾聲。
「我……我是不是……我……」許小倩自行變換了自己的脈息,讓人看起來虛脫不已,整張臉蒼白無力,似乎很是嚴重。
那兩人終是有些相信,對視一眼後蹲下,正要伸手去觸碰許小倩,卻見那原本病怏怏的小人兒手一揚,兩小兵瞬間倒地,失去一切知覺。
「快,趕緊換上他們的衣服。」
「流盈,我們這樣逃得出去嗎?」
「先別說話,你跟我走便是。」
掀了營帳,兩人低著頭往人少的地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