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澈不自覺地緩緩搖頭:「沒想到最後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哥,我怎麼有種虛幻的感覺。��
凌齊燁一掌拍在他的後背,震得蕭澈猛咳了三聲。
「怎麼樣,現在可回到現實了?」
「哥,咳咳……」蕭澈彎著身子皺眉頭,「你下手還真狠。」
莊主大人看著火勢自頂樓向下蔓延,滿眼都是紅光和烏黑濃煙。八層之高的塔似乎在搖搖欲墜,熱浪依舊在向周圍傳送,一波接著一波。
數十年的華清塔,歷代帝皇珍寶所在,卻於今日在周翰的一把火下全部葬送,同時也埋葬著他的骨灰。
蕭澈的臉慢慢地,慢慢地暗下去,並非在同情周翰現下的結局,而是感慨那無辜的寶塔。
「哥,你說皇上那麼財奴的一個人,要是知道華清塔被燒成這樣,會不會氣瘋了?」
「你說呢?」
「呵,照我看,皇上指不定會在這裡哭上個三天三夜,淚流成河都有可能。」蕭澈瞥他一眼,「華清塔里寶貝無數,就是我見了都不免有些心疼,更何況皇上。」
「有失必有得,這裡流失的珍寶總會有地方補回來的。」
「哥,你這句話似乎話中有話。」蕭澈把目光從已經被大火蹂躪得面目全非的華清塔收回,側身詢問。
「等過會你就會知道了。」
吩咐暗衛處理現場,凌齊燁與蕭澈二人立即趕往前朝查看戰事進展如何。
豈料,剛剛抄過華廊,就在半途中遇上了本該在莊內老實呆著的林瑾瑜。
「你怎麼會在這,是不是玥兒出什麼事了?」凌齊燁上前一步,揪著他面色緊張,竟比方才擒拿老狐狸時還暗黑幾分。
「流盈沒事。」先扔出關鍵詞,免得被莊主大人勒死當場。
「究竟怎麼回事?」蕭澈代入正題,替他解圍。
林瑾瑜一臉辛酸得不能自己,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一般地怨念,慢悠悠地拋出一顆火力十足的炸彈:「流盈她就在不遠處的東華門下。」
「什麼?誰准許她來的,我不是讓你看好她嗎?」
林瑾瑜欲哭無淚,莊主大人又不是不知道那位姑奶奶,脾氣大得很,又刁鑽古怪,他要是能制伏得了,就該改行去當整日勸不良分子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資深和尚了。
「流盈她硬是要來,我怎麼勸說都是無果。」
莊主大人瞪他一眼,林瑾瑜聳肩,表示他實在無能為力。
蕭澈重心仍在大局:「瑾瑜,你剛從前朝過來,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現在已經穩定下來。」
「這就好。」蕭澈長呼一口氣,穩定下來的意思必然就是已經戰勝那些不法之徒了。
「宋國公正在指揮下屬將屍體運出,由於金鑾殿前染了一地的血還未來得及處理,老爺子便請皇上先行移駕明光殿。至於朝中那些一起蓄意謀反的周翰爪牙,皇上已經下令全部逮捕,關入天牢,等商議之後會再給出明確的懲處。」
「恩,如此甚好。」
「對了,我聽說你們去追周翰了,現在怎麼樣?」語氣中隱隱有些緊張。
蕭澈沉下臉來,正色道:「自焚了。」
「自焚?」林瑾瑜挑眉,冷笑一聲:「也罷,算他識相,否則要是落入我們手中,少不得落個生不如死的地步。就算他自裁,死後也定是隨意丟到亂葬崗中,不得安寧。如此看來,自焚倒不失為一種辦法,骨灰飄散,無影無蹤,至少圖了個自由。」
「是啊,就是可憐了華清塔。」蕭澈還在惋惜那裡面整整擺了八層的絕世寶物。
「華清塔!」林瑾瑜大叫著跳起來,「你是說周翰自焚的地點居然是華清塔?真的假的,齊燁你說……咦,你哥呢?」
蕭澈亦是一臉茫然:「不知道,明明剛才還在的,怎麼一轉身就沒影了?」
東華門下,玥流盈百無聊賴地低頭踢石子,真是,瑾瑜不是說去探探消息,怎麼這會了還沒回來。
「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不期然間,惡魔般的聲音響起。
糟糕,玥流盈皺起小臉,下意識地想跑,卻被來人強勢禁錮住,一步也動彈不得。
「嘿嘿。」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開場先來個好姿態必定是對的。
哪知莊主大人絲毫不買帳,不輕不重地在她頭上敲了三下:「笑?你真是夠沒心沒肺,這種時候還敢削尖了腦袋往皇宮裡鑽,你難道不知道這裡還在打戰,很是危險嗎?」
玥流盈無辜地閃著大眼睛:「我整個人就像得了多動症一般,在山莊裡根本坐不下來。」
莊主大人似乎像沒聽到她的解釋,繼續念經道:「我讓瑾瑜看著你,你為何不聽瑾瑜多番的勸告,硬是要進宮來,你知不知道這裡隨時的一個變數都能讓你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你……你真是要氣死我。」
玥流盈嬌軀一震,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她沒聽錯吧,林瑾瑜對她多番勸告?
這究竟是哪來的荒誕版本,實在是離譜得很。
她是很擔心沒錯,她是坐不住沒錯,她是蠢蠢欲動沒錯,她是向林瑾瑜請求來宮內瞧瞧局勢沒錯。但是——
她才說了一句,林瑾瑜自己眼中就冒著明顯很是贊同的亮光,不用問她也知道林瑾瑜必是也很想入宮一探究竟的。
只因為,那種亮光她實在是太熟悉了。
每次看到漂亮姑娘,林瑾瑜的眼睛裡就都是閃著這種賊兮兮的光亮,仿佛承載著三百多顆的好奇心想要尋寶,不斷地跳動跳動跳動。
然後還甚是矯情地回拒她,像是牙齒漏風一般故意道:「這樣……這樣不好吧,有些危險。況且讓齊燁知道的話,恐怕……不好交代。」
她想了想,依莊主大人的脾氣的確會火山爆發,還是算了,便打算放棄:「那我還是回房睡覺去吧。」
哪知林瑾瑜卻一個反身擋住她的去路,完全暴露出他的無恥本性:「那個,我突然覺得你說的很對,我們在這裡什麼都不知道,確實鬧心了些,心中也堵得慌。看到你這麼坐立不安,我便犧牲一回,帶你進宮看看去如何?」
虧她當時還對他感激涕零,雙手捧心覺得他善解人意瀟灑大方為人和善大氣爽快,沒想到這廝根本就是一披著溫良河馬皮的狡詐大犀牛,居然對著莊主大人說謊都不眨眼。
什麼叫多番勸告?丫的,林瑾瑜,算你狠,最好別讓本小姐逮到你!
玥流盈氣得直咬牙。
莊主大人看她眼神飄忽,又不知神遊到哪裡去,俊臉唰的一下黑下來:「玥流盈!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恨鐵不成鋼地使勁搖晃她的肩膀,凌大莊主只覺得自己多年來最被稱讚的自制力在這沒良心的女人身上,完全破了功!
掉得連渣渣都不剩!
玥流盈拉回天馬行空的思緒,訕訕地朝他笑:「瑾瑜說這東華門有我們的人守著,不會有危險,所以我才敢來的。」
莊主大人瞪她,別想就這麼輕易躲過。
玥流盈笑嘻嘻地湊過去,用腦袋蹭蹭凌齊燁的手臂:「那邊的事處理完了?」
轉到正題上來,莊主大人也不再打算和她置氣,反正這沒心沒肺的小女人即便說教了也總是屢教不改。
哭笑不得地順勢環住她:「你不是都盯到皇宮裡來了,怎麼會不知道事態如何?」
「就是想確認一下。」玥流盈理由很是正當。
道聽途說的有些不太可信,還是聽莊主大人現場報導較有說服力。
「頑抗的反賊已經全部擊斃,其餘的全都打入天牢等待皇上發落。」凌齊燁頓了頓,沉吟半響,「至於老狐狸,他自焚在華清塔了。」
「哦。」玥流盈淡淡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情,這種結局她早就想過,唯一出乎預料的便是周翰竟然選擇了自焚的方式結束人生。
凌齊燁輕吻她的額頭,然後用頭抵住她的腦門,帶著點憐惜道:「這些年,讓你辛苦了。」
玥流盈有些羞澀,咋舌道:「旁……旁邊還有人呢。」
東華門口,多少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們,莊主大人這隻大尾巴狼也不知道稍微克制一點,太丟人了!
凌大莊主絲毫不在意:「我看誰敢。」
餘光掃過,果然眾人全都默契地看天看地看隊友,就是不敢往他們這裡瞧。
這下,玥流盈的臉更紅了。
「走吧。」凌齊燁拉著她的小手,往宮門口的方向而去。
玥流盈茫茫然猶如迷路的純良***,吶吶道:「去哪?」
莊主大人回眸一笑:「回家。」
君子笑兮,春風浴兮。
一朵天山雪蓮在玥流盈心中啪嗒啪嗒地盛開。
某女人就這麼不爭氣地被如此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笑給迷得七葷八素,半天找不著北來。待摸清情況之後,又因那暖暖的「回家」二字而歡快得一臉蕩漾。
凌齊燁牽著她慢慢走著,扭頭看身邊不住傻笑的女子,嘴角微勾:「真是傻氣。」
「齊燁,我覺得我好像是天地下最幸福的女子了。」玥流盈樂呵呵。
莊主大人糾正她:「什麼好像,去掉,重說一遍!」
玥流盈朝他吐舌,對著遠處高高的太陽,嘴角咧到最大幅度:「我覺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
凌齊燁好笑地看著傻裡傻氣,孩童般的小女人,握緊她的手繼續走著。
玥流盈鼓著雙頰,晃著身子突然問:「齊燁,你爹會給你找小老婆嗎?」
「他……應該不會。」莊主回答得略有遲疑。
「會也沒事。」玥流盈狡黠的眼裡閃著笑,「他要是敢給你找小老婆,我就天天給他安排相親,而且專門找重口味的大媽大嬸。恩,這就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凌齊燁淡笑著,不予否決。
遠處正趕往明光殿的煜王爺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怪哉,他怎麼總覺得自腳底有股陰冷的涼風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