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來歲，個高，清瘦，戴著一副眼鏡，穿一件藍色的襯衣，襯衣有點舊，像基層的幹部。
她不禁怔愣了一下。
他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她收拾好課本，再走到他面前，好一會兒才開口：「爸。」
蘇強的語氣帶著不悅：「怎麼來廣城了也不告訴我？要不是你徐阿姨在街上碰到你，我都不知道你來了呢。」
蘇媚禧淡淡地笑了笑。
為什麼？
當然是不想打擾你們一家三口啊。
蘇強道：「你有空嗎？有空的話，我們出去吃個飯？」
蘇媚禧連忙道：「沒空，下午還要上課，中午的時間特別短，一會兒還要午睡。」
「午睡？」寧願睡覺也不和他一起吃飯？
「廣城天氣熱，中午不睡，下午崩潰啊。」
蘇強道：「那晚上呢？晚上時間多，總可以吧？就吃一頓飯而已，也不耽誤你時間，再說，飯總是要吃的，去哪裡吃不是吃呢？」
蘇媚禧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好，不過我對廣城不熟。」
「下午我來接你，就這樣說定了。」
蘇強抬頭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老式手錶，道：「既然你中午沒空，那我就先回去了，下午我訂好位置就發定位給你，你記得來。」
「行。」蘇媚禧道。
蘇強走的時候，蘇媚禧還在看他的手錶。
那手錶是她從小就見他戴的，一款款式很舊的手錶。
每回見了她，他都說時候不早了，你要怎麼怎麼樣。
比如，時候不早了，你該上學了。
時候不早了，你早一點做完作業去睡覺。
時候不早了，我還有事，沒空陪你了。
父女之間，永遠都是一句：時候不早了。
……
晚上下班。
蘇媚禧根據蘇強發過來的定位，坐地鐵去了8公里外的一家餐廳。
到了才發現，這餐廳以披薩為主，想必是蘇小婉喜歡吃。
蘇小婉是他們結婚後又生的女兒，十二三歲，正好是父母離婚後的第二年，以前蘇媚禧不懂，長大了才算出來，可能父母還沒有離婚，徐淑雅就已經懷孕了。
但也很難說是徐淑雅的錯，因為父母從小就吵，沒日沒夜地吵，可能徐淑雅的出現，給了父親堅決離婚的一個契機。
蘇媚禧到了之後，蘇強和徐淑雅都表現得很熱情。
徐淑雅叫正在吃披薩的蘇小婉：「小婉，叫姐姐。」
蘇小婉興許是叛逆期，對蘇媚禧也不喜歡，她不情不願地叫了一聲姐姐，就又開始吃東西。
蘇強跟蘇媚禧笑著道：「每次出來吃飯，你妹妹就一定要來吃披薩，這些東西你應該也喜歡吃吧，我看很多年輕人都喜歡。」
「小禧，你喜歡吃什麼？讓你爸給你點。」徐淑雅也道。
蘇媚禧道：「我自己來點就好了。」
無非就是手機掃碼，想吃什麼就下單付錢，也好，她自己給自己的，免得有負擔。
這些東西她也可以吃，就是沒那麼愛而已。
她最愛的，還是各類炒菜和米飯。
不過，蘇強又怎麼會知道這些？
徐淑雅見蘇媚禧自己付了款，她鬆了一口氣。
一個披薩58，再加點小吃意面，一個人就要100多了。
不過她還是熱情地問：「小禧，你在鳳城過得怎麼樣呀？還是一個人住嗎？」
蘇媚禧不想跟他們提顧巍，就點了點頭。
「怎麼不找個男朋友？你早一點結婚，你爸也放心啊，他經常牽掛你呢。」徐淑雅道。
經常牽掛？
一年到頭也打不了一個電話，談何牽掛呀？
蘇媚禧笑了笑，反問：「結了婚就可以放心了嗎？萬一嫁得不好呢？或者結了又離了呢？」
蘇強和徐淑雅都訕訕的。
這時，蘇媚禧的東西上來了，服務員剛放下來，蘇小婉就眼前一亮，「我想吃那個炸魷魚圈！」
蘇媚禧正想說，想吃你就再點嘛。
然而，蘇強已經將蘇媚禧盤子裡面的炸魷魚圈拿到了蘇小婉面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徐淑雅接著問蘇媚禧的工資：「小禧啊，你在鳳城當醫生的報酬應該挺高的吧，我聽說醫生干久了，工資都很高，還有獎金什麼的。」
蘇媚禧一邊吃披薩一邊道：「一般吧，能維持日常開銷。」
「你一個女孩子獨自生活，日常開銷也高不到哪裡啊，應該還有存款才是。」
蘇媚禧道：「是啊，留著換房子，老房子住久了，別人都搬出去了。」
徐淑雅就問：「那有可能拆遷嗎？拆遷的話，應該有安置房吧？」
蘇媚禧直言道：「當初說好了的，房子給我，寫的也是我的名字，有安置房的話，也全都是我的。」
「瞧你說的，我又不惦記。」徐淑雅尷尬地笑道。
蘇強對蘇媚禧的態度很是不滿：「小禧，你徐阿姨就是關心問問，聊聊家常，她要是惦記那老房子，當初就不會同意我將房子轉到你名下了。」
蘇媚禧心想，那是因為她當時想要的是你。
當初他們一結婚，徐淑雅就迫不及待地讓蘇強調到廣城工作，一是怕前妻來鬧，二是他們想過新生活，不跟鳳城有牽扯。
也不想跟她這個女兒有牽扯。
蘇媚禧之所以搭理他們，是因為蘇強還算有一點良心，偶爾給點生活費，過年還會邀請她來廣城一起過。
她來過一次，但是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她在這裡像是寄人籬下，所以她就再也不來了。
父女一場，終究是有了隔閡。
……
這頓飯吃得很是乏味。
除了蘇小婉，可能每一個人都吃得不怎麼開心。
吃完飯，蘇強一定要送蘇媚禧回去，蘇媚禧拗不過，就索性讓他們送了。
他們在這裡買了房子，當年房子還不像現在是天價，買的又是一般的地段，也算撿了一個大便宜。
蘇強在車上一直說，單位效益不好，孩子讀書又貴。
坐在副駕室的蘇媚禧問：「九年義務不是不怎麼花錢嗎？」
「學費是不用，但輔導班花的是大頭，還有各種興趣班，鋼琴一節課三百，每個星期要上兩節，還有跆拳道，游泳，夏令營等等，一年下來七八萬，我們這讀的還不是私立，要是私立學校，一年還要多加20萬……」
蘇媚禧笑了笑：「那您可真不容易。」
蘇強聽了這話，只覺得怪怪的。
也是，蘇媚禧小時候就沒有怎麼花錢，尤其是上了大學，更是連生活費都不用他給了。
都是女兒，差別還是挺大的。
他也就自覺地閉嘴了。
車裡都沒有人說話，徐淑雅和蘇小婉坐在後排，蘇小婉在玩手機。
……
到了廣城中醫院，蘇媚禧在門口下車，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每次見面，都覺得不如不見。
車上，徐淑雅抱怨了一句：「女大果然不中留，她好像完全不惦記你這個父親呢，一點都不熱情。」
蘇強道：「從小不在身邊就是這樣的。」
「再怎麼樣，你也是她父親啊。」
「不說這個了。」
徐淑雅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湊近他道：「小禧今年28了吧，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紀，你們領導的兒子不是找不到老婆嗎？你要不要牽牽線，讓他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