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成沒有吭聲。
邱語柔又道:「我知道你和黎珍有感情,我吧,雖然也想罵她,但她好歹在我們家裡當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女兒,我是恨其不爭,可我也希望她過得好。但是,你已經結婚了,園園不喜歡她,你就要和她保持距離,你說是不是?
這樣吧,你告訴我,她現在住哪裡,我可以去看她,以後有什麼事的話,我去幫她就好了。」
顧成想了想,便將聯繫方式跟邱語柔說了。
說完之後,他再看著那份離婚協議,然後給周園回了一句:「園園,不要任性了,我不同意離婚。」
在他看來,周園只是發一下小脾氣而已。
發了好一會兒,也沒見周園回復他。
……
邱語柔給周母打了一個電話,「親家啊,園園現在怎麼樣了啊?唉,這事都是我家顧成的錯,這顧成他就是太重情義了,因為他那個前女友不止是前女友,還是我之前的乾女兒,我已經跟他說了,以後不許再見那女的,我讓那女的有什麼事就來找我。」
周母道:「園園的脾氣是有一點任性,但是她這一次好像真的是鐵了心要離,要不你讓顧成來哄,如果哄不來,那我也真沒有辦法了,我不希望園園受委屈啊。」
「好好,我一定會讓顧成好好哄的,你們放心吧啊。」
掛了電話,邱語柔嘆了一口氣。
萬曼語最近和柏安志走得特別近,都很少回來看她這個乾媽了,顧成不和她住一起,顧巍兩口子又去了西南,她就像是個空巢老人一樣。
晚上8點,邱語柔換了一身衣服,再去到黎珍住的地方。
黎珍在鳳城其實是有房子的,只是太久沒有人住了,早幾年拆遷,開發商找不到房子的主人,就將電話打到了邱語柔這裡。邱語柔當時還生黎珍的氣,就讓開發商將她父母的房子留著,她暫時不想管。
結果不知道是開發商使壞,還是真的出於建築需要,黎珍父母的老房子成了釘子戶,房子四面都是公路,不管是從科學角度還是風水角度,這種房子都是不能住人的。
所以黎珍回國後,自然是會找顧成幫忙。
顧成名下的房產也多,他找了一處比較偏僻的別墅給了黎珍母子住。
邱語柔到的時候,保姆正在裡面陪黎珍的女兒玩。
小姑娘背對著門口,坐在地上玩積木,有客人來了,她也不看一眼。
邱語柔本來以為自己對黎珍的女兒不會有好感,畢竟是老外的女兒,跟顧家沒有半點關係。
然而,當她看著小姑娘的臉時,小姑娘好像看了她一眼。
自閉症兒童有兩個極端,天使和魔鬼就在一線之間,黎珍的女兒顯然是前者。
小姑娘白裡透紅的小臉,奶茶色的捲髮,頭上別著一支蝴蝶結,穿著一條公主裙,乍一看,好像玩具店櫥窗里的芭比娃娃。
邱語柔堅硬的心像是被什麼擊了一下,瞬間變得柔軟了。
她問保姆:「她叫什麼名字?」
「她叫珍妮。」保姆道。
「平時都是你和她在家嗎?」
「也沒有,每天要去特殊學校上兩個小時的課。」保姆不認識邱語柔,但邱語柔氣場太強大了,看起來又尊貴,所以她才讓邱語柔進來的。
邱語柔蹲下來,跟珍妮一起搭積木。
珍妮又看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朝邱語柔笑了一下。
自閉症兒童是不愛笑的,可是珍妮是天生的微生唇,稍微動一下唇就會顯得在笑。
「珍妮,這是什麼?」邱語柔指著積木上印的一隻小象。
珍妮沒有回應。
保姆道:「她不怎麼跟我們互動,但是她喜歡聽音樂,會彈鋼琴,挺好聽的。」
說完,保姆就把珍妮抱到一旁的鋼琴架前,在保姆認為,自家孩子有才藝就要展示啊。
珍妮被從一邊抱到另一邊,自然是不適應,可是並沒有發作,這孩子好像沒有情緒一樣。
保姆按了幾聲琴鍵,這孩子頓時就像被激活了什麼一樣,她端正坐在鋼琴前,開始彈奏音樂。
一曲莫扎特的A大調被她的小手彈了出來。
雖然指法還不算特別靈活,但是琴聲仿佛來自一個小孩的內心世界,這才是真正屬於她的世界,她可以在這個世界裡面翱翔。
邱語柔聽得很沉醉。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沉醉地聽鋼琴音了。
正聽著,門口傳來動靜,先是一聲:「媽……邱阿姨?!」
是黎珍下班了。
邱語柔看了一眼黎珍。
十年沒有見面了,黎珍看起來成熟了很多,臉上有一股被生活摧殘的蒼老,但她依然漂亮,又漂亮,又滄桑,如同電影裡面的湯唯一樣有一種破碎感。
怪不得顧成會替她鞍前馬後。
珍妮還在彈著曲兒,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不會停下來了。
邱語柔對黎珍道:「你跟我出來一下吧,我有話要跟你說。」
兩人在別墅外面的小花園裡面講話。
「邱阿姨……」黎珍自知自己當年做了對不起顧家的事,所以她不怎麼敢直視邱語柔。
邱語柔看著她,儘管這些年來,對她充滿了怨恨,可是再見面的一刻,似乎什麼恨都沒有了。
她想到黎珍剛到顧家時候,那小心翼翼的樣子。
想到黎珍在學校演出,問她能不能去看的樣子。
想到黎珍獲了獎,給她買禮物的樣子。
她真的是像養親生女兒一樣地對她的。
女兒犯了錯,當母親的責備幾句就算了,哪裡會真的記恨啊?
「你最近在做什麼工作?」邱語柔問。
黎珍道:「在一家音像公司當策劃。」
「辛苦嗎?」
「不算特別辛苦,但是報酬還可以,夠養活我和珍妮了。」
「珍妮的病情是怎麼回事?」
「兩歲前還好好的,後來慢慢就不說話了,現在偶爾會說幾句。」
邱語柔道:「你白天上班忙不過來,把女兒送到我那邊吧。」
黎珍驚訝地看著邱語柔。
「邱阿姨,您不怪我嗎?」
「怪,恨不得掐死你,但我心疼你女兒,還有,我不希望顧成和你再聯繫,你知道為什麼嗎?」
黎珍低下頭:「顧成是幫過我幾次忙,我能找到的人,也只有他。」
「以後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找我,我和做了這麼多年的母女,你應該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