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誰在算計誰?
姜黎留下這些貴族的目的,就是打算用他們的命,去換那些流落在外的九黎後裔。
說是流落在外,可實際上,大部分九黎後裔都集中在周國,為一眾周國貴族所奴役。
周國與九黎乃是血海深仇,以前九黎沒有復興徵兆的時候,周國都不願釋放九黎後裔。更別說如今,九黎已經有了復甦的苗頭,周國就更不可能釋放九黎後裔了。
正是因此,哪怕姜黎用西伯侯的嫡子姬鮮威脅他,西伯侯也是無動於衷,絲毫沒有釋放九黎後裔的意思。
不能放,放了就是資敵,會為周國的未來埋下巨大的隱患。一個兒子而已,哪有周國的未來重要,這點西伯侯還是分得清的。
西伯侯的想法,姜黎多少也能猜到,所以,為了換回周國的九黎後裔,他只能不斷的加大手中的籌碼。
既然一個嫡子不夠,那就再加上一群貴族。倘若這還不夠,那再加上別國的貴族,如此,肯定夠了。
西伯侯連自己的嫡子都能捨棄,就更別說是和他關係不大的國內貴族後裔了。姜黎想要用他們換回周國的九黎後裔,西伯侯肯定會拒絕。
但要是在加上別國貴族的話,效果則會截然不同,西伯侯就是再不願意,八成也會同意。
之所以會這樣,倒不是說別國貴族比周國貴族更高貴,而是與周國的戰略有關。
周國的戰略,是聯盟諸侯,以此孤立大商。這樣的戰略,好是好,可卻有一個副作用。
那就是在計劃未成功前,周國需要盡力討好與之結盟的諸侯,以此維護雙方的關係。
在這種環境下,盟友的話,自然要比國內貴族的話更有用。
被姜黎活捉的十二家貴族,不算周國貴族,其餘的都是周國的盟友。
姜黎提出用九黎後裔換人,可除周國外,別國並沒有九黎後裔。那要如何?自然是去周國換。
而面對盟友的要求,西伯侯能拒絕嗎?當然不能!
九黎只是周國未來的敵人,可大商卻是周國眼前的敵人。相比較於大商,黎國只是疥癬之疾,大商才是心腹大患。
西伯侯只要還分得清輕重,就不可能為了區區九黎後裔,去得罪能幫他對付大商的盟友。
利用周國的盟友,以向西伯侯施壓,從而讓他釋放周國的九黎後裔,這才是姜黎的目的。
雖然繞了一圈,但不繞這一圈,他的目的根本不可能達成。
姜黎弱小,身不由己。可西伯侯又何嘗不是如此,面對強大的大商,他同樣身不由己。
……
「以貴族換取九黎後裔,以將士換取他們所在的土地。這就是我的要求,只要他們能夠做到,我立即就將俘虜釋放」
想了想,姜黎將自己的要求寫下,通過官印傳達給了辛城御史。
貴族是俘虜不假,可那些被姜黎抓獲的精銳,同樣是俘虜,因為他們的體內,也都留有貴族之血。
唯獨野人和奴隸,不算俘虜,他們算戰利品。
因為野人和奴隸並不算人,算戰略物質,且還是比較珍貴的那種,既可以當糧草,又可以當祭品換取諸神出手。
辛城御史在得到姜黎的傳訊後,沒有任何的停留,直接將消息轉達給了那正在等候的十二家諸侯負責人。
「用地與奴隸贖人,是古時傳下來的規矩,我可以理解。但為何贖人的奴隸,必須是九黎後裔才行?」
「我知姜黎是九黎後裔,心疼族人,想要將他們換回去。可他難道不知道,除了周國,別國都沒有九黎後裔的嗎?」
「讓我們用九黎後裔去贖人,這不是就在為難人嗎?」
得知姜黎的要求後,軒山氏的卿士十分不滿,大聲的抱怨道。
而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其餘諸侯的代表也是紛紛點頭,滿臉的抱怨之色,紛紛說姜黎不講道理。
用土地和奴隸贖人,這是從黃帝時代傳下來的規矩,沒人不滿。他們不滿的是,姜黎要求用來贖人的奴隸必須得是九黎後裔。
這無疑給事情增加了難度,自然招人抱怨。
「這個問題,我已經替你們問了,姜黎說讓你們自己想辦法,反正他見不到九黎後裔,是不會放人的。」
聽到眾人的抱怨,辛城御史在旁幽幽的說道。
他肯定是站在姜黎這一邊的,不提姜黎是他提拔起來的,就說這十二家諸侯,與大商的關係都不太融洽,就註定了辛城御史無法與他們站在同一立場。
因此,無論姜黎提的要求有多麼離譜,辛城御史都必須想辦法促成。
說實話,之前辛城御史還擔心,姜黎會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讓他為難,可現在看到姜黎的要求後,他總算是放心了。
這要求確實讓人為難,可卻不是讓他為難,而是讓西伯侯為難。
姜黎的用意,不難看出。
眾所周知,只有周國才有九黎後裔,姜黎故意提出這個條件,顯然是在逼這些諸侯去周國換取九黎後裔,然後再交給他。
同樣的,大家也都知道,西伯侯並不想釋放國內的九黎後裔。所以,這種時候,就輪到西伯侯為難了。
放人,就是資敵。
不放,就會得罪盟友。
兩種選擇,都不是好選擇,真是叫人左右為難。
「周卿,你覺得如何?」
知道想改變姜黎的想法很難,故而眾人紛紛將目光看向了周國負責此事的卿士,希望他給個說法。
姜黎的要求到底難不難,全看西伯侯的態度。只要他點頭,那這件事就簡單無比,可要是他不點頭,那這件事怕是就辦不成了。
「諸位還請稍候,九黎之事,我也做不了主,待我問過君侯再說。」
被這麼多人盯人,周國卿士不敢大意,就欲聯繫西伯侯,向他回報此地之事。
「快點聯繫西伯侯吧,事情已經拖三天了,不能繼續拖下去了,越拖損失就越大。」
「而且,我們也不會讓西伯侯吃虧,周國損失的九黎後裔,我們用別的奴隸補上就是了。」
軒山國的卿士在旁催促道,其餘的貴族也是如此,他們是真的不想繼續拖下去了。
因為按照規矩,俘虜的價值,不僅是與地位有關,還以為他們被關押的天數有關。被關押的越久,贖回來時,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高。
畢竟,俘虜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僅是處理這些,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而這些花費,肯定是算在俘虜的頭上,而不是黎國自掏腰包。
因此,贖人之事耽誤不得,越快越好。姜黎可是俘虜了二十餘萬人,每多拖一天,他們都要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
「還請諸位放心,我這就聯繫君侯。」
周國卿士不敢耽誤,在眾人的催促下動用秘寶,瞬間就與西伯侯取得了聯繫。
「無需驚慌,那些貴族被抓後,我就猜到了姜黎的目的,並且已經做好準備。」
「告訴我們的盟友,姜黎的要求,我全都同意了。他想要的九黎後裔,會在十天內送到黎國。」
「希望他能在這十天裡,好好善待那些被俘虜的將士,務必不要讓他們受到委屈。」
「還有,伱繼續告訴我們的盟友,就說今日之事,錯都在周國。」
「若非我兒姬發與姜黎發生衝突,並特意針對於他,又怎會惹出今日之禍,連累眾人受辱?」
「所以,為表歉意,姜黎所要的九黎後裔,我周國代替眾人出了。我周國,絕不是連累盟友之人!」
西伯侯的和煦的聲音,不急不緩地迴蕩在周國卿士耳邊,讓他不要驚慌,辛城發生的事他已知曉,並且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只需將他的話轉告給眾人即可。
西伯侯可是集易道之大成者,眾人這邊還在討論的時候,他就已經推算出了此事,並及時的做出了決定。
正如姜黎所猜測的那般,此時的周國,不可能為了遏制黎國的發展,去得罪盟友。
所以,西伯侯當機立斷,直接就同意了姜黎的要求。
他心裡明白,既然結果已經無法更改,那不如表現的乾脆一點、大方一點,這樣才能給盟友留下好印象,讓他們知曉,周國是真的能扛事,有事真敢上。
反之,要是周國在此事上表現的拖拖拉拉、猶猶豫豫,那就算最後真的同意了姜黎的要求,用九黎後裔把俘虜給換回來,也會失了盟友的心。
此事周國表現的越大方、越果斷越好,但凡有半點的猶豫,都是對盟友的不尊重,會在盟友的心間留下不可彌補的裂痕。
之後,就算盟約沒有解除,雙方的關係也回不到從前了。
「父親,值得嗎?」
大傷未愈的姬發,勉強撐起身體,滿臉不忿的朝西伯侯問道。
他不反對西伯侯同意姜黎的要求,也不反對西伯侯把過錯都歸咎於他的身上,他反對的,是西伯侯要為別的諸侯承擔損失的行為。
憑什麼別人打輸了,要讓他們賠錢?這還有天理嗎?
此時,姬發看起來雖然依舊虛弱,但狀態比逃走的時候,真的要好太多了。
斷掉的四肢,不知何時已經重新長了回來。除了臉色看起來較為蒼白外,別的已經和常人沒區別了。
「發兒,你的目光還是太短淺了,你要學會把目光放的長遠一點。」
「為盟友承擔損失,固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可卻能讓盟友歸心,從而與我周國的聯繫更為緊密。」
「只是用一些微不足道的損失,就能換得盟友的歸心,從長遠的角度來看,我們不僅沒虧,甚至是賺大了,如何能算是損失?」
西伯侯微笑著說道。旁人以為他被姜黎算計了會生氣,實則不然,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就是他留下姜黎的目的,通過他不斷的招惹其餘諸侯,以此使得其餘諸侯不得不向周國靠攏,一個接一個的成為他的盟友。
姜黎以為自己賺了,實際上,這未嘗不是西伯侯故意增強他實力的手段。
黎國還是太弱了,得讓它變得強大一點,才能威脅到更多的諸侯。
西伯侯考慮到這一點,就一直在想著如何壯大黎國的實力,這不,機會自己就出現了。
「父親教誨的是,孩兒受教了。」
姬發聞言,一臉的恍然大悟,好似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所有的關竅。
西伯侯見狀,表情沒有變化,但心裡卻在為難起來了。他自然看得出來,姬發都是裝的,故意在他面前裝出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有時候,兒子太過優秀,未必是件好事。
長子的天賦足夠優秀,但智慧卻有所不足。次子的天賦雖不如長子,可智慧卻要勝過長子許多。
倘若次子願意誠心輔助長子,那周國就是未來可期。可要是次子生出了野心,決定取長子而代之,那這就是取亂之道了。
可偏偏,西伯侯能夠看出來,次子姬發是個有野心的,未來恐怕不願屈於人下。
既為次子的優秀感到高興,又為他的野心而感到憂慮,西伯侯真的是左右為難。
周國的框架已經制定好了,只要按部就班的發展下去,超越大商只是時間的問題。
反倒是留下姬發,很可能會導致周國發生內亂,從而破壞了周國的大好形勢。
內亂對國家的影響太大了,西伯侯吸取大商九世之亂的教訓,哪怕明知對不起次子,也不願留他在周國。
所以,西伯侯就早早的把姬發送到墜星域,讓他在那裡另建基業。
西伯侯想的很好,次子姬發離開後,沒了他的威脅,長子姬考的地位就會徹底穩固,周國從此,就將免於內亂的困擾。
可誰又能夠想到,姬發才離開沒多久,這就又跑回周國了。雖然,姬發看起來,是因為身受重傷的緣故,不得不逃回周國。
但西伯侯總覺得,姬發是故意為之,故意讓自己陷入瀕死之境,從而給自己找一個合理回到周國的理由。
這種懷疑毫無來由,沒有任何的證據,但當西伯侯產生這種想法後,其實有沒有證據已經不重要了。
所以,西伯侯表面不動聲色,可內心卻極為的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