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傅袛分家

  公元311年九月十八日深夜的另一處,孟城城主府,傅袛寢居

  傅袛還在深夜批閱各種案牘,傅沖也在一邊盡心地伺候著,不肯離去。

  傅沖喜歡這樣安靜地陪著自己的祖父,雖然祖父對自己十分嚴厲,可是不知為何,相對於自己父親對自己的那種無視,祖父的嚴厲反而讓傅沖倍感親切,因為傅沖能真實地感覺到,祖父對自己的那種嚴厲是完全出於對自己的關愛。

  這種祖孫之間的聯繫和默契,又豈是別的感情可以比擬的呢?

  傅袛也沒有刻意把傅沖趕走,不僅暗許傅沖在自己身邊陪著自己,甚至還同意傅沖睡在自己的屋內,這種關愛和對孫輩的寵愛,可沒少讓自己的兒子翻白眼,更是讓自己的長孫傅詠忐忑不安。

  傅家的關係其實也挺複雜的,誰讓傅宣自己沒有子嗣呢?

  傅袛也只好把傅暢的長子作為嫡長孫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傅袛雖然覺得傅詠懂事乖巧,但是這心裡其實更偏向自己身邊這個莽撞的傻子,這傻子身上那股子蠻勁和真,真的像極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

  尤其是現在傅袛不經意地看到傅沖明明已經有些瞌睡卻還在為自己磨墨的樣子,心中對自己這個孫子,更是疼愛不已。

  傅沖也真的是有些困了,可是這樣陪在自己祖父的身邊,看著自己祖父批閱案牘的樣子,心裡就會有一種難以名狀的安心和舒適,好像只要這樣靜靜地待在自己的祖父身邊,就好了……

  傅袛終於把手中最後一封文書批閱完了,然後輕輕地把手中的鼠須筆(王羲之的《筆經》中張芝,鍾繇都用鼠須筆,只因此筆,筆鋒勁強而有鋒芒)擱在筆架上,緩緩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氣。

  傅沖見自己祖父已然擱筆,就湊趣地道:「祖父,這支筆似乎有些不同?」

  傅袛見自己的孫兒道了自己這些正得意的事上,頓時心情大好的解釋道:「這是我近幾日間才得一管鼠須筆!」

  「鼠須筆?老鼠的鬍鬚?哦,不對,應該是鼬鼠的鬍鬚嗎?」(鼬鼠即黃鼠狼,後世出現的狼毫筆,就是用鼬鼠作為材料,取黃鼠狼之狼。)

  傅袛見傅衝來了興趣,也是童心未泯似的炫耀著道:「並非如此,此筆毫無鼬鼠之物,反而是一些黑老鼠的鬍鬚和江南鼯鼠的毛髮,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粟鼠尾巴上的毛,據上萬隻鼠類也不一定能製成一支!而老夫這管的用料上,到底是差了許多……」(南宋陸佃的《埤雅》則云:栗鼠蒼黑而,取其毫於尾,可以制筆,世所謂鼠須栗尾者也,可見李時珍的記錄是有缺陷的)

  傅沖聽了也大為感嘆,這一支筆竟然如此費工夫?如此難得?(王羲之的《筆經》里也過,鼠須未必能佳,甚難得,就是這個意思了,古人所謂的鼠須筆應通指鼠須栗尾筆)

  傅袛看到傅沖如此吃驚樣子,也是不由地感嘆道:「也是如今荒年,鼠患迭起,滅鼠之餘才得了這樣一支筆,哎……」

  「哎,沒想到冬日裡這些老鼠不僅沒有歇停點,反而越發猖獗了!」(《法書要錄》載:王右軍寫蘭亭以鼠須筆。以其強勁有鋒芒,其產地僅限粵東;唐代段公路的《北戶錄》說:鼠須出自均州,可見鼠須的選擇上有極其嚴格的規定)

  「冬日蛇類都冬眠了,但老鼠卻不會冬眠,冬日又是萬物凋零之時,自然更加猖狂地尋找食物來源,沖兒,你可曾見過老鼠吃蛇?而且還是活著的蛇!」(歐陽修在《歸田錄》中又說:蔡襄為他書寫了《集古錄》自序後,他以鼠須栗尾筆,銅須筆架,大龍茶,惠山泉等物為潤筆。那都是當時的難得之物。放之如今,鼠須筆也是博物館才有之物,稀罕之極,也可見其製作之難和珍貴了)

  「祖父是老鼠在冬日的時候,會反過來尋找蛇穴,乘著蛇冬眠之時吃蛇?!」

  「不錯,這也是為什麼蛇穴之中,往往聚集有許許多多的蛇的道理,也是為了防患冬日的鼠患!」(再舉個列子,蘇東坡,梅堯臣等後世名人的詩作記載中也明確了鼠須筆與黃鼠狼無關。如蘇東坡的《鼠須筆》詩,明代萬曆年間的《物產志》中的鼠須筆記載,於大成的《中華藝術大觀.書法》皆為明證!)

  聽到鼠患如此嚴重,傅沖的心也變得沉重了起來,甚至不由得有些出神起來……

  「沖兒,這次明月公主讓你和懷縣的郭默相交,你做的很不錯,郭默在給我的信函中對你大加誇讚,連你父親也對你刮目相看了!」

  傅沖聽到自己的祖父這樣直白地誇獎自己,心下也是十分歡喜,可沒想到傅袛卻突然話鋒一轉地道:「郭默生性狡詐,卻不失為一個義士,你本性純良,又有些魯莽衝動,有一是一,倒是合了郭默的脾性!哈哈哈!」

  聽到這裡,即使傅沖臉皮再厚也有些紅了,原以為自己的祖父是在破荒地誇獎自己,誰知道竟是變著法的揭自己的老底……

  看到傅沖羞愧難當的樣子,傅袛笑得更大聲了:「呵呵呵,怎麼?怪祖父我得太直白了?哈哈哈!」

  聽到傅袛笑得那麼爽朗,傅沖更是羞慚不已,明明自己從來就不衝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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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能和自己敬愛的祖父這樣交流,開開玩笑,享受一下祖孫之情,傅沖的心裡依舊是暖暖的。

  「沖兒啊,公主會識人用人啊,傅氏一族已是公主名下的一族,以後傅詠會繼承家業,你則要緊隨著公主,另立一戶了!」

  傅袛這突然的話,猶如撕破了傅衝心中最後的寄託一般,頓時嚇得跪在了傅袛的面前,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祖父,並且急切地出言哀求道:「祖父,您這是要趕孫兒嗎?」

  看到傅沖這個樣子,傅袛也是一陣心酸,可是自己年紀已經大了,如果不做好家族內部的分工,對整個家族都是不利的,所謂枝枝葉葉,其實就是要把自己家族的血脈分散出去,不要全部綁在一起,這也不失為一種保全家族血脈的辦法,當然也是為了減少家族內部的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