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吾即大洪水

  第90章 吾即大洪水

  百多人的齊唱,並不整齊,倒不如說是一種發泄,一種自我說服。

  可當那些士兵只要偏下頭,便能看見蓋里斯立在他們正中,與他們一同握緊長矛時。

  歌詞中的含義,便真實到不容置疑。

  亦如老約翰時常提及的那句話:「神與我們同在。」

  蓋里斯這般人物,現如今正與他們同在。

  在蓋里斯他們的正對面,馬赫麾下的那些步兵與騎兵已經完成列陣。

  那些騎兵,並沒有如先前的輕騎兵一樣,急於衝鋒。

  反而是那些重步兵在結陣推進,並在推進的過程中將拒馬挪開。

  同先前那些較為靈活的輕騎兵不同,這一次有三匹人馬具裝的重騎兵,將要下場,因此那些步兵需要保證衝鋒途中不會有障礙物。

  步兵們完成這點微小工作後,便能聽到那馬蹄聲再度響起了。

  這一次,那馬蹄踏地的聲音,要更顯沉悶,在蕭瑟秋風裡,奏響死亡的前奏曲。

  嗒嗒、嗒嗒……

  每一下馬蹄鐵敲地,都是在震動著人心。

  中世紀、被譽為騎士的時代,這些身穿重甲的軍人們,總是能一往無前、輕易撕開步兵陣線。

  但、那真的是重騎兵衝鋒,勢不可擋嗎?

  從來就沒那麼一回事,再厚的盔甲,也抵不過騎兵加速撞上長矛所造成的傷害。

  與其說那是騎士的時代,倒不如講是步兵們被埋沒了。

  亞歷山大時代的馬其頓方陣也好、古羅馬帝國時代的步兵軍團也罷……他們消散於時代長河。

  12世紀偌大歐洲,卻難尋幾支職業步兵兵團,任由那些精英騎士馳騁沙場。

  當馬蹄聲敲響大地的時候,勿需騎槍刺體,那些自田間拉出的農兵們,便自行潰散……

  步兵的戰鬥力源於對數量眾多士兵的良好組織,而單個士兵的作戰技能與武器裝備與封建騎兵相比既簡單又廉價。

  可偏偏中世紀是個碎片化的時代、是個秩序混亂的時代,最缺乏的便是良好組織能力。

  這其中的原因有許多,但有些時候,其實就是某些人的主觀刻意為之。

  如後世的法王查理六世便說過一句話:「他們如果集中起來,將比君主和貴族們更強大。」

  克里斯廷·德·皮贊建議君主們不要讓平民被武裝起來,他說:「對於一位想自由、和平地維持其統治的君主來說,沒有比允許平民武裝他們自己更愚蠢的事了。」

  貴族君主們他們畏懼洪水、畏懼浪潮,他們擔憂社會更低的階層掌握可怕的軍事力量。

  但蓋里斯在意嗎?他需要考慮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那種事嗎?

  他並非凌駕於浪潮上的船隻,他認定自己是這汪洋大海中的一滴,是暴雨傾盆而下時的一滴,是洪水衝過堤壩時的一滴。

  「吾即大洪水。」

  蓋里斯輕聲低語了一句。

  他賦予了身旁那些士兵堅定不移的勇氣,讓他們能夠直面死亡,用長矛對準騎兵。

  確實、這些人他們受訓不長,裝備不精。

  可當他們有勇氣結陣用矛對準敵人,並絕不退縮時,這賭局、其實便勝負已分。

  狹隘的地形使得騎兵們不能尋找步兵結陣的空擋,逼迫騎兵只能直挺挺的撞上去。

  然後、馬赫也好、亞西爾也罷,他們難以理解的事發生了。

  11名騎兵的衝鋒勢頭震動山谷,卻沒能震動那些持矛的步兵。

  面對著人馬具甲重裝騎兵的衝鋒,蓋里斯身旁的步卒們沒有挪動一步。

  敵人已經收不住馬蹄了,他們麾下那披甲的戰馬,帶著他們徑直撞入如林長槍中。

  馬甲、馬的血肉、人甲、人的血肉,都被長矛穿刺。

  蓋里斯感受著長矛上傳來的力道,立在所有人最中間的他,直面那重騎兵的衝鋒。

  但他沒有選擇退讓!

  而是站在原地,任由長矛刺穿對方的戰馬,任由對方那勢不可擋的巨獸,朝自己摔來。

  時間仿佛再度放緩,戰場上的殺戮節拍,化作抒情的輕節奏,蓋里斯翻身一躍而起,自腰間抽出先前那把染血的劍,在空中翻轉著、朝那落馬的重騎兵刺去。

  谷口的槍陣因那11匹戰馬的決死衝鋒,已經維繫不住了,但戰線卻依舊死死的支撐維繫著。

  現如今谷口陷入混戰,而馬赫如一名殺紅眼的賭徒,企圖通過一次梭哈,來扳回局面。

  「全軍衝鋒!」

  那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著甲步兵,舉著劍盾開始了徒步衝鋒,而跟著他們後面的便是上百的輕裝步兵。

  在馬赫看來,他麾下這些有若蝗蟲的士兵,如果能在敵方槍陣完成重組前,淹沒過去,還是有取勝機會的。

  真的嗎?

  至少那些跟著蓋里斯奮勇作戰的人,不會這麼覺得。

  他們親眼見證自家先知的悍不畏死,親眼見證先知站在第一排直面騎兵,親眼見證先知那仿若鬼神般的劍技,頂在戰線的最前方與敵人混戰。

  蓋里斯沒有再過於誇張的釋放自己潛能了,現在的他需要的不是一瞬間的爆發,而是持久的奮戰。

  只要他蓋里斯還站在原地,能夠向敵人揮劍,那麼他身旁的戰友便緊跟他的步伐一步不退,酣戰至死!

  蓋里斯現在的劍技,便如後世某些魂類遊戲中的BOSS一般,是在不斷劈砍著快慢刀。

  他的對手們,根本拿捏不住蓋里斯手中的劍刃,會在什麼時候劈在自己的頭上,畢竟這些傢伙又不能復活,根本積累不下經驗……

  血腥的絞肉在繼續著,渾身浴血的蓋里斯宛若瘋魔,在他的身旁、無論是教團武士、又或者新整編的王國軍連隊,都在以命相護。

  聽著那狂怒的吼聲,意識到戰線在被反推的馬赫,覺得這一次怕不是要輸掉一切……

  然而更意外的在於,他再度聽到了馬蹄敲擊地面的清脆響聲。

  噠噠、噠噠、比之自己麾下的那些輕騎兵要沉悶不少,馬蹄的密度也不高,而這樣的馬蹄意味著……

  當馬吉德回首望去之時,他聽到了這麼那麼句不詳之音。

  「Deus vult!」

  天命如此……

  那是拉丁語,是真正十字軍騎士的死亡宣告!

  當馬赫回首望去,便看見七名披著十字軍罩袍的扣著鐵盔的騎士,此時已經放平了騎槍,將馬速催到極致,衝鋒在這條山谷前的道路上!

  與突厥人的拙劣模仿不同,這些十字軍騎士的夾槍衝鋒一往無前!

  「Deus vult!」

  於此狂吼之中,撒拉遜人的鮮血再度潑灑在這片大地上!

  自十字軍踏上巴勒斯坦這片土地算起,已有87年。

  這些來自西歐的騎士,奔馳在這片土地上,以騎槍肆意的貫穿戰線。

  只要寥寥百名不到的騎士,便可輕鬆撼動撒拉遜人上千步卒組成的戰線。

  在馬赫的印象中,從來都不會有什麼步兵,在面對騎士衝鋒時,能站穩腳步。

  當那不同於輕騎兵的沉悶馬蹄響起之時,世界的色彩都仿佛為之黯淡,士兵無神的眼中,有的便就僅僅是那在衝擊的龐然大物。

  那些戰前耀武揚威的傢伙,在直面騎士衝鋒的時候,將會一個比一個跑的更快。

  撒拉遜人如果想要反制十字軍騎士,便只能依託機動更強的輕騎兵,不斷的消耗對方馬力。

  但今天,他馬赫真是見鬼了,不僅見到了能面對騎兵衝鋒絲毫不懼的步兵,還即將要被身後的十字軍騎士突襲!

  馬赫幻痛了起來,他仿佛再度回到了曾經經歷過的那次慘敗中,自己依舊是那麼的無助且茫然,眾多騎士從他身邊呼嘯而過,他不僅什麼都做不了,還要親眼見證那片旗幟的倒下……

  伊斯蘭之劍被折斷,星月旗的光輝不再。

  眼前的景象與9年前的記憶,相互重迭。

  伴隨著騎槍碎裂的啪嗒聲,騎槍貫穿肉體,馬匹衝進人群,馬赫麾下的那些匪徒們,恐慌到四處亂竄,攔路者皆死!

  僅僅是七名騎士,便輕而易舉,讓馬赫失去了所有贏的希望。

  撒拉遜人的慘敗一次又一次接踵而至。

  ……

  一切都結束了,蓋里斯像用著拐杖一般,將手中的劍杵在地上,他環顧四周、只覺得不真切。

  他殺了多少人?蓋里斯沒有去計數,他只知道,手中這把劍上的缺口,已經多到不能用了。

  而他身旁的那些侍從、步兵,人人帶傷,有些人也已經快不行了……

  但蓋里斯自己卻沒法去救治,因現如今的他距離脫力僅一線之隔。

  老約翰帶著一些有經驗的騎士或侍從,正在緊急包紮著士兵。

  而西蒙那邊也派人騎馬去阿爾哈迪鎮找阿卜杜拉,希望能儘快將對方請來。

  至於蟲豸喬斯,那傢伙雖然受了點傷,但卻並不嚴重,眼下正帶著他麾下的士兵打掃戰場。

  一時間,蓋里斯覺得自己無事可做,或許沒必要直愣愣的站在這裡,就在他覺得自己也許可以找個地方躺下休息的時候。

  那些施以援手的十字軍騎士,牽著馬來到了他的身旁。

  為首的那名騎士摘下染血的頭盔,向蓋里斯行了一個禮節:「我叫卡勒,來自伊貝林。」

  第二更三千字,今日更新完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