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天1道

  『天一道修行者隨手拋出黃符,那符咒便化作大火,吞沒村落;

  其手指連點,口吐不可知之言,掌心便有雷電凝聚,打在人身,立時將人擊成焦炭。

  修行者種種手段堪稱神鬼莫測,非武夫肉身所能抗禦。』

  平靜下心緒,王安腦海里又浮現出李君對殘殺其一村人的修行者施展法門的描繪。

  能發火符。

  可使雷法。

  或許還有其他更強橫手段沒有施展。

  但僅只火符、雷法兩項,足以讓人望而生畏,悚然心驚。

  縱然一人能將周身肌肉盡數錘鍊完成,自身亦是肉體凡胎,如何能擋住雷霆劈殺,火攻之威?

  那種手段,單從力量層面就解釋不了。

  天一道修行者殘殺了一村大半村民,縣衙對此也置之不理,不知其最後下場如何?

  估計仍然逍遙在外。

  不知又去什麼地方禍害無辜百姓去了……

  王安不禁想及自身:若南平城遇到這等禍事,比縣衙要高兩級的府衙可敢出手來管?

  府尊能否為民做主?

  他對府尊並沒什麼信心。

  「嘶——」

  王安深吸了一口氣,把種種思緒盡都壓下。

  自己今得『虎神拳』,又有溫補方打底,或許能達到『煉肉如鋼,使拳如鐵』的境界。

  屆時,雷法火法,自己或能抗衡一二!

  自己的武夫之路,與從前所有武夫所走的道路已迥然不同!

  他舉著火把,打量這處地下石室。

  才發現牆上嵌著一道石碑:九尺道人羽化之地。

  石碑下有一副薄棺,已被李君毀壞,內中只餘一副枯骨。

  九尺道人秘藏的『虎神拳』已在王安手中。

  皮卷上有九尺道人的註解,其言稱此拳法另有來歷,只是難以追溯,被其偶然所得,便一心躲在九尺廟中參修。

  卻不知其最後把五百塊肌肉都錘鍊完成沒有?

  王安嘆息一聲,動手把李君屍首裝殮入棺材,就地挖了個坑,將他與九尺道人遺骸葬在了一處。

  畢竟也是個苦命人。

  其劫掠諸地村民,罪不容恕,但發生在其身上的慘事,也讓人難免心生惻隱。

  「塵歸塵,土歸土吧。」

  武夫之道就由我來超越。

  王安在新堆起的墳丘前祝禱了一番,舉著火把走出了地下石室,又把槐樹拖開,細細掩埋好了坑洞。

  忙活過後,已經是三四更天。

  前半夜沒有蹤影的月亮,此時亦露出了半張臉。

  清輝冷幽幽地灑在亂葬崗、矮松間。

  望著半圓的月亮,王安想起了那指引自己來此的女聲,掠過樹梢的白紗。

  此下所葬者,乃是九尺道人。

  並非女子。

  這麼看來,那女聲應該不是所謂鬼祟吧?

  或許是自己當時精神緊張,以至於出現了幻覺?

  念及那一縷飄過鼻間的茶花香氣,王安又覺得這幻覺未免太逼真了些。

  正想入非非之際,耳邊驟然傳來馬兒驚恐嘶叫之聲:「希律律!」

  馬?

  王安一愣神,隨即扭身朝自己拴馬的那片樹林看去。

  只見一頭渾身斑斕皮毛,比黃牛還大一圈的吊睛白額猛虎迅速穿林而來,一記虎掌掄在那壯馬的腦袋上!

  壯馬悲鳴一聲,身形轟隆隆倒地,壓垮了幾棵小樹!

  「好畜生!」

  自己的代步工具竟被一頭老虎輕易弄死,王安頓時氣急,怒罵一聲,拔步奔向那頭猛虎!

  猛虎垂首撕咬壯馬脖頸,扯下好大一塊肉來,吞進腹中,扭頭看見一人朝自己奔來,以為是來虎口奪食的,登時大為憤怒,起身朝王安咆哮一聲:「吼!」

  滾滾精氣隨這一聲吼嘯而聚斂,沖盪王安面孔。

  他的眼前,仿佛正有一頭猛虎張開血盆大口,要將自己的頭顱吞進口中!

  這是何等濃郁的精氣,衝擊人身,竟然還能影響人的精神!

  王安頓知自己絕不是這頭猛虎的對手,但讓他就此退卻,他亦不甘心,於是就學著老虎的樣子,凝練自身拳意,隨一聲怒吼把拳意蓋壓了過去!

  「吼!」

  猛虎被這一聲怒吼徹底激怒,鬆開了壯馬,扭身就朝王安撲殺而來!

  它絲毫未受王安拳意影響!

  反而還覺得王安似蒼蠅一般嗡嗡亂叫,實在討厭!

  噼啪!

  猛虎奔行,捲動風聲。

  長尾鞭打空氣,亦有震響。

  王安見此尷尬一笑,雙腿發勁,運起奔雷步,扭身撒腿狂奔!

  一虎一人,一追一逃,如此奔行了數百步,老虎終歸還是捨不得鮮美的馬肉,停下四腿,向王安威脅似地吼了一聲,轉身徐徐離去。

  壯碩身形漸漸被草木淹沒。

  望著猛虎身影漸漸遠去,王安心念轉動。

  老虎果然不愧是百獸之王!

  其身軀內所蘊含的力量,只怕是化勁層次的武夫也絕難匹敵!

  自己以拳意震懾於它,它卻絲毫不受影響,反被激怒來追殺自己。

  洞明層次的拳意,竟也奈何不了它!

  它渾身精氣蓬勃,素日裡捕獵殺伐,無形之中已凝成了一種類似『拳意』般的氣勢,且這氣勢與它自身相合,自己不曾擁有能匹敵它自身的力量,僅憑拳意壓它,豈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

  前世的三國猛將之中,有名典韋者,被比喻作『古之惡來』,能逐虎過澗。

  這說得是典韋自身力量超絕,精氣勃發之下,連猛虎亦被其所懾,嚇得屁滾尿流逃跑!

  我何時能僅憑氣勢,就把這猛虎壓服,將之嚇得屁滾尿流奔逃?

  「虎兄,我會再回來的!」

  王安朝老虎離去的方向鄭重一抱拳,隨即轉身離去。

  他奔行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到了南平城外。

  眼下城門還未打開,他丟在一處樹林裡的板車和幾桶夜香還穩穩地放在那裡。

  王安思慮一番,鬼使神差地推著板車到了城外北邊的一處莊子。

  把夜香與板車都賣掉,還賺回來了二十錢。

  若算上虎神拳、虎形掌的價值,他這一趟外出不僅沒有賠錢,還賺回了很多。

  可惜當時從九尺廟走得匆忙。

  都未來得及搜羅那些馬賊們積累的財物。

  以後若有人經過那裡,倒能發上一筆橫財——只要不碰著那頭猛虎的話。

  回去的路上,東方已露魚肚白。

  王安扯下纏繞雙臂的繃帶,顯出了完好無損的兩條手臂。

  他手背上深可見骨的傷勢、臂膀上血淋淋的劃痕,都在幾個時辰內迅速恢復,沒留下一絲痕跡!